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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氣清,碧空如洗,確實是個適合出游的好日子。

余天賜和李憶的馬走在最前頭,淼淼和丹陽走中間,柳鶯歌和燕飛走最後,後面還跟著一堆丫鬟侍衛,浩浩蕩蕩足有二三十人。

興致最高的是余天賜,一路上都是他那破銅鑼似的聲音,大概是李憶問起昨晚御史府的案子,他又扯著嗓子道︰「姓何那個老色鬼,不是我編排他,他是死有余辜,你們知道他府里一年死多少個姬妾多少個下人?

不知道吧,據說他有一根特制的軟鞭,喝了酒後特別愛用這根鞭子抽人,抽人之前還蘸上鹽水,真特他娘的狠,一年里頭,被他抽死的沒二三十個至少也有十來個,這還是死的了,被他抽殘抽傷的還不知有多少,他仗著自己有錢,出了人命就用銀子堵那些死者家屬的嘴,所以你們說,這種人渣被人殺了,不是天開眼嗎?簡直是大快人心。」

他這麼一說,淼淼頓時覺得昨天晚上一刀抹了何御史的脖子,委實太過便宜他了,她應該把那條鞭子找出來,把他吊起來抽一頓,讓他死在自己的鞭子低下的。

李憶道︰「我也听說過,這位何御史做官不咋樣,但不知為何頗得父皇歡心,好幾位言官彈劾過,父皇也不加理會。現在人死了,朝廷總算是去了顆毒瘡,就是可憐了他家中妻兒,听說他光是兒子就十五個,最小的還不滿周歲,女兒好像也有十來個,這一大家子的,沒了主心骨,將來可怎麼活?」

余天賜大叫道︰「哎喲二表兄,你就是心善,老話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種斯文敗類生出來的崽,還能好到哪去?搞不好又是一堆遺禍人間的禍害精,你說昨晚那兩個刺客,干嘛不好事做到底,將整個御史府一鍋端了?」

李憶搖頭,「話不是那麼說,何御史自己做的孽,跟他家人有何關系?我听說何夫人長年吃齋禮佛,每年都捐不少物資和銀錢到各悲田院和寺廟,是個好善樂施的人。」

徐天賜不屑地嗤了一聲,「估計她也知道自己夫婿是個大惡人,怕他的罪孽禍及家人,不得以才多做些善事唄。」

听他們提到御史夫人,淼淼不由回頭看了燕飛一眼,果然見燕飛眉頭微蹙,若有所思。淼淼朝余天賜道︰「余校尉,你方才說昨晚有兩個刺客?可有什麼線索?是什麼人要殺何御史?」

余天賜嘿嘿一笑,「要我說呢,那兩個刺客著實替長安除了一個大禍害,若這案子歸我管,我不但不緝拿他們,還大大獎賞他們。可惜啊,這案子歸大理寺少卿吳憫川管,他也是夠走運的,昨晚那兩個刺客和御史夫人打了個照面,吳憫川已讓人照御史夫人的口述畫了像,我早上看過那畫像了,畫得很逼真,等會各城門都會張貼那兩個刺客的畫像了。他娘的,吳憫川這小子就是命好,二十歲就當了少卿,這案要是被他破了,估計將來大理寺卿的椅子非他莫屬。」

他說著忽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淼淼,「對了,听說其中一個刺客還是個胖子,把人家何夫人小佛堂的瓦頂都踩爛了。你說一個胖子,還學人家做什麼刺客啊,這不是丟人麼,啊哈哈哈……」

不知他這話故意對她說是什麼個意思,淼淼和燕飛互相看了一眼,昨晚在御史府,何夫人是清清楚楚看到他們的樣子的,頭像若是被畫出來了,那可真有點不妙啊。

正忐忑不安,余天賜忽然兩眼一瞪,指著淼淼身後大聲道︰「哎?是你!老子認得你!」他說著一撥馬頭,繞開眾人朝淼淼身後直奔過去。

淼淼心里暗叫不好,手掌暗自運勁,心想他要是對燕飛出手,她一掌把他拍暈再說。那邊廂,燕飛的手已按到小腿上,那兒綁著一柄短劍。

「你不是昨天偷跑出城,拿一兩銀子收買我的那個小丫頭?」就在淼淼和燕飛的心肝快跳到喉嚨尖時,余天賜打馬跑到柳鶯歌身邊,瞪著丹鳳眼在她臉上滴溜溜地轉,「哎,別低頭啊,抬起頭來讓小爺瞧瞧。沒錯,就是你這不知死活的小丫頭,別以為你今天換回女兒身我就不認得你,小爺我一雙火眼金晶亮著呢!」

淼淼和燕飛再次對望一眼,都從彼此眼中讀出「睜眼瞎」三個字來。

柳鶯歌低著頭不敢看余天賜,這位小霸王的名頭她是听過的,昨天她若是早知是他,打死她也不敢拿一兩銀子忽悠他啊。

淼淼忙替她解圍,「余校尉,她是我妹妹鶯歌,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她計較。」

「是你妹妹?好說好說。」余天賜朝淼淼擺了擺手,他並非心胸狹窄的人,但絕對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扭頭又朝柳鶯歌道︰「鶯歌是吧?哎,你昨天為啥要偷跑出城?還帶著包袱,我知道了,一定是約了情郎私奔,你那情郎是什麼人?你們私定終身了?打算跑到哪里去……」

神女峰離長安城不過幾里路,半個時辰後,眾人開始進山,又走小片刻,便听流水嘩嘩,一道瀑布飛流直下,正是那頗有名氣的飛流澗。

淼淼借口累了要休息一會,余天賜迫不及待地拉上李憶,一起到林子里打山雞,方才一直悶悶不樂的丹陽終于也來了興致,磨拳擦掌地跟著兩人,還把柳鶯歌也拉上了。

淼淼找了個機會和燕飛繞開伺候的僕從,來到一隱秘處,分離在即,多少有點不舍,「飛哥兒,你路上小心啊,方才余天賜說大理寺有我們的畫像呢,估計這兩天陸續會送到各城關,你凡事多留個心眼。你不必擔心我,我堂堂侯府千金,就算那畫像和我再像,也沒人會懷疑我的。」

「我曉得了,你放心。我這趟除了去清河縣,還要一路北上好幾個地方,完事後還得回一趟關外,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長安,我不在的時候,你自己萬事小心,梅園你就別去了,我若回來,自會與你聯絡。」

燕飛已換回一身男裝,沉吟片款,又道︰「淼淼,我有一事拜托,你若是方便,替我打听一下御史府的事?」

他少有這麼一本正經的時候,淼淼詫異道︰「打听御史府的事?為什麼?」

燕飛咬了咬唇,猶豫著道︰「我也不知該怎麼說,昨晚見了那位御史夫人,總覺得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她,還有那棵鳳凰樹下的秋千,我……我有種熟悉的感覺……」他說著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知為何會這樣,若是有機會,替我打听一下那位夫人吧。我走了,你保重。」

燕飛拍拍淼淼肩膀,轉身大踏步離開。才走了片刻,忽听啊的一聲尖叫,一個大腦袋從草叢里轉了出來,「我的山雞!」

一只五彩斑斕的野山雞拍著翅膀撲稜撲稜朝他飛了過來,他抬手一抓,那只山雞便被他牢牢攥在手里。丹陽頂著一頭草屑站起身,抬眼便見一位年輕男子,手里倒提著一只野山雞,玉樹臨風,目若朗星,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不由一時呆住。

「你……你是?」丹陽兩眼停在燕飛的俊臉上,小臉刷地一下紅了,「你是小燕子的哥哥嗎?你和她長得很像呢。」

「公主真是冰雪聰明。」他正不知該怎麼答她呢,燕飛笑了,這一笑更是燦若繁星,「在下姓燕名飛,在這兒等候我妹妹,多謝公主今日仗義幫忙。」他把手中野山雞往丹陽手里一塞,「告辭。」

丹陽呆呆地抱著那只山雞,看著燕飛英挺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隨即模了模自己的額頭,好燙,喃喃道︰「大事不妙,本公主發春了……」

林子的另一頭,不斷響起余天賜殺豬一樣的嚎叫︰「在那在那!二表兄,別擋著,閃開,閃開啊!哎喲我日!二表兄你又放跑一只……」

折騰了半天,余天賜連根山雞毛都沒打到,看到丹陽手里那只肥山雞,頓時嚷著要把那只山雞烤來吃,丹陽死活不肯,抱著山雞轉身就跑,一時雞飛狗跳。

回城的時候,柳鶯歌終于逮著機會,把憋了一天的話問出來,「二姐姐,昨晚何御史的死,和你……有關系嗎?」

淼淼瞪了她一眼,「你傻啊,怎麼會和我有關?那何御史雖然該死,但像我這種奉公守法的良民,怎麼可能翻牆進御史府殺人?你沒听余校尉說那老色鬼壞事做盡?想他死的人海了去了,定是他以前害過的人找他報仇。」

柳鶯歌舒了口氣,拍著胸口道︰「那就好,真是嚇死我了,我還道怎麼這麼巧,你昨天說這事你管了,晚上何御史就死了,我、我還以為你……」

「得了得了,別胡思亂想。我問你,何御史死了,你爹娘怎麼說?」

「母親今天可傷心了,說何御史一死,她的新酒樓就泡湯了。」

「活該,讓她哭去。鶯歌,以後有事記得和我商量,別再像昨天那麼傻了。」

兩人正說著,李憶打馬上來,臉色赧然,「念兒,你餓嗎?今天都是我不好,礙手礙腳的,一只山雞都沒打到。」還好侍衛們在飛流澗下的水潭捉了幾條魚,他們才得以吃了一頓生魚膾,「你方才沒吃飽吧?不如我們去梅花雅園再吃些?」

淼淼搖頭,「我昨晚才發覺,原來我依然是一個大水缸,減肥一事,任重道遠,還得加把勁啊。」已接近東門,淼淼看了看四周,發現上回聚集在官道上的涼州災民全沒了影,不由奇道︰「那些災民呢?都回涼州了嗎?」

李憶道︰「家都沒了,他們哪肯回去?大哥命人在順安縣闢出一片地域,建了房舍,雖然簡陋些,好歹讓他們有個棲身之所,這幾天已將人遷過去了。等他們安頓下來,再考慮讓他們開墾荒地,自力更生,若是有人想回涼州,官府也可出資讓他們回去。」

一旁余天賜又道︰「二表兄,我听我爹說,這主意是你向皇上提議的?」

李憶有點不好意思,「慚愧,我就那麼向父皇提了兩句,具體的事,都是大哥一手操辦的。」

正說著,余天賜又吼了一句,「哎喲,說曹操曹操就到,那不就是大表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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