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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開春特別流行石榴裙,長安的千金小姐們不備上十條八條石榴裙都不敢自稱是豪門勛貴,尤其西府的大姐柳春池,她本就長得好看,兼身姿高挑曼妙,穿上六福石榴裙,裙子的下擺堪堪蓋住繡鞋,還留了一載拖曳在後面,走起路來搖曳生姿,直如詩里所說,坐時衣裙縈縴草,行即裙裾掃落梅,羨煞不知多少閨閣千金。

淼淼也是打心里羨慕這個大姐的風華,若是以前的淼淼,她自問絕不比柳春池遜色,但現在的柳千錦……她也只能望天長嘆一聲了。本來她也不敢肖想這石榴裙,覺得這種款式的裙子,壓根兒就是給身材苗條的女子設計的,像她這樣圓滾滾的腰身,穿了就像只準備下蛋的花母雞。但柳鶯歌卻不認同,非要親自設計一條讓她試試。

沐浴完畢,淼淼的廂房一時擠滿了人,她的丫頭們顯然比她還著急看到她穿上石榴裙的樣子。于是在柳鶯歌的指點下,穿戴的穿戴,梳頭的梳頭,半個時辰後,淼淼煥然一新地站在眾人面前。

阿黛阿嫣寶枝三個丫頭瞪著眼楮將她從頭到腳看了又看,嘖嘖稱奇,贊不絕口,經過這半年多的刻苦鍛煉,小姐已成功將原來臃腫得前胸後背分不清的腰身清減了不少,還隱隱有一點線條感了,當然,相比一般的女子,還是胖了很多。

柳鶯歌除了有一雙妙手,還非常擅于運用顏色和飾品的搭配掩飾她身材上的不足。別人的石榴裙不是六福裙便是八福裙,苗條的女子穿著好看,但淼淼腰粗,柳鶯歌特意改為三福裙,左右各一福,後面一福,前面則大膽地使用了間色的百褶直裰,腰側垂了幾根寶藍色宮絛,束腰一直束到胸部,再披上寶藍色的披帛,居然也有了那麼點婀娜美感。

「小姐真的瘦了很多,這腰和臀之間終于有了過度,不再像以前那樣圓了。」

「是啊,小姐這幾個月長高了不少,要是再瘦一些,一定比西府大小姐還好看。」

淼淼撫著身上的裙子,心里美滋滋的,就在三個丫頭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時,月娘卻忽然來了一句,「這身上的膘是少了不少,可臉上的肉……咋就一點沒少?還是個大包子似的?是不是包子吃多了?」

原本心花怒放的淼淼頓感泄氣,「月娘,你說話這麼耿直,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月娘不以為然,「小姐不必泄氣啦,都說臉上的肉一向最是難減的,得身上多余的肉都減了,減無可減的時候臉才開始瘦下來呢,其實要我說啊,臉上有肉才顯福氣嘛,那些面無二兩肉的人啊,天生就刻薄寡情……」

眾人齊刷刷向她怒目而視,月娘訕笑幾聲後忙退了出去,片刻後又重新走了回來,手里拿著一張貼子,說是有個叫夏至的僕童送來的。原來是越王的貼子,請她到梅花雅苑一聚。自上回遇劫後,眨眼又過了一個多月,其間淼淼沒再進宮,也沒打听過有關越王的事,她覺得她已做了她該做的事,日子該怎麼過,靠的還是他自己,如果他一直不願意面對現實,她就是天天揪著他耳朵講道理也沒用,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上回雖以一人之力擊敗涼州七小龍,但她並不滿意,說實話,還相當的失望。那七個只有一身蠻力,半點招式不會的烏合之眾,若是放在以前,她連眼皮都不用眨幾下就完事,可那天她居然花了足足一頓飯的功夫,還差點把自己累死,簡直太不像話了,要是讓飛哥兒知道,一定會嘲笑她一輩子。所以這一個多月以來,她兩耳不聞窗外事,除了晚上睡覺,白天都一頭扎在練武場。

但既然越王主動要見她,她當然是要赴約的,還這麼巧,她剛剛才打扮好,馬上就可以出門了。柳鶯歌絞著帕子道︰「二姐姐,你這就要出門了?」

淼淼點頭,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鶯歌,你還有事?對了,你臉色怎麼這麼差?不舒服嗎?」

柳鶯歌忙搖頭,「沒,沒什麼事,那二姐姐你快去吧。」

淼淼來到梅花雅苑的時候,見時候還早,便先去了一趟後院找燕飛,本來只想踫個運氣,沒想到燕飛竟然回來了。兩三個月沒見,燕飛的臉上多了些疲憊之態,想是這段時日奔波得利害,但那雙桃花眼依舊波光瀲灩的。

燕飛的表情少有的嚴肅,壓低了聲音道︰「你怎麼來了?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回去,等我閑了再去找你。」

淼淼冷哼一聲,「好你個飛哥兒,走的時候不支會我一聲就算了,如今回來了,我不來找你,你就打算一直躲著我是不?咱們十多年的情分呢?你許過的諾呢?」

燕飛一臉牙痛地道︰「姑女乃女乃,事情來得急,走的時候根本沒時間找你,我不是留話給你了嗎?至于回來,你來得可真是時候,我昨兒晚上才到的。」

淼淼斜著眼看他,顯然不太相信他的話,燕飛桃花眼一翻,無奈地道︰「得得得,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記著我這副皮囊,你放心,我說過的話絕不食言。」有什麼辦法呢,長得好看的男人就是這樣,一身的風流債,想撇也撇不掉,「我這回真沒騙你,你乖乖听話,先回去,往後也別來這兒……」

嚇?這才說了兩句話,就讓她往後也別來找他?這貨是要造反了?淼淼叉起腰正想罵人,燕飛一手捂住她嘴巴,左右看了一下,低聲道︰「別鬧!听我說,這梅園已易主,從現在起,梅園就是菩提閣長安分舵的據點。」他頓了頓,神色肅穆,「還有,閣主他老人家昨晚也來了。」

淼淼倒抽氣一口涼氣,把燕飛的手掰下來,「什麼?閣主真的來了?他身體好些了?」

燕飛搖搖頭,「我看著倒比以前更差了些,但他老人家一意孤行,誰也拿他沒辦法。你今天來了也好,早點知道此事,心里也有個準備。閣主不認得你,以後萬一遇上了,你別自亂陣腳就得了。我先回去了,你一切小心。」

得知閣主來了長安,淼淼有些心緒不寧,以致李憶來了,她也沒起身見禮,也沒看到李憶一見到她時,那滿眼的驚艷之色。等她回過神來時,李憶已紅著臉朝她鄭重其事地揖了一禮。

淼淼唬了一跳,忙起身還禮,「殿下這是做什麼?」

李憶道︰「這一禮,是感謝念兒你的救命之恩。」

淼淼慌忙擺手,「哪里哪里,上次若非我硬要拉你去吃什麼,哪會遇上那種破事,再說那幾個毛賊雖然膽兒肥了些,但也沒想要我們性命,談不上救命之恩。」

可若不是有她拼命抵擋,母親留給他的玉佩早被搶走了,李憶沒再多說,只請她落座,又道︰「話可不能這麼說,總之那日若非有你,我到現在怕是還……糊里糊涂的。所以,今天你別跟我客氣,還由我做東,就當是答謝宴了。」

好像自認識他以來,兩人每次見面總少不了吃,淼淼嘻嘻一笑,「只要殿下在,咱就不愁沒吃的,我何時與你客氣過。」

淼淼暗中打量了一下李憶,他的臉色和精神都好了很多,不再像上次那樣萎靡晦暗了。小二很快把菜端了上來,又是琳瑯滿目擺了一桌。

李憶往她碗里夾了塊藕餅,「對了,我很快就會出宮,搬到自己的府邸住了。」

淼淼睜大眼楮,「真的?那恭喜你了。安貴妃沒有暗中使絆子?」她說罷才想起上回李憶根本不想提與安貴妃有關的事,趕緊住了嘴。

李憶不好意思的垂了腦袋,想想又往她碗里夾了一塊蒸鱖魚,然後兩手放回膝蓋,拳頭攥得緊緊的,「念兒,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淼淼咬著藕餅搖頭,「怎麼會呢?你被……那誰……刻意往壞里養,也幸好你這棵苗子本身底子好,沒被養歪,已經很了不起了,怎麼會很沒用?」

李憶心里大大松了口氣,淼淼又接著道︰「頂多是有一點沒用而已。」

他才松了一半的小心肝又提了回去,雙拳攥得更緊了,「那、那、那你覺得……我現在發奮圖強,還來得及嗎?」

淼淼眨著眼問︰「來得及做什麼?」

「呃……」李憶怔住,看著淼淼,對呀,來得及做什麼呢?他剛才也就那麼忽然一問,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他想來得及做什麼,但一顆心卻砰砰跳得利害。

淼淼又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不過嘛,潑糞涂牆……啊,不對……是發奮圖強……」該死,又把關外話和京話混一起了,見李憶瞪大了眼楮看她,她若無其事地接著道︰「發奮圖強是一種態度,私認為,殿下只要抱著這種態度,只要活著,想做什麼時候都來得及。」

李憶攥緊雙拳,聲音有點興奮,「念兒,沒錯!總之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樣糊涂度日了,你說得對,如果我連自己的身材也掌控不了,又怎麼掌控我自己的人生?你能做到的事,我一定也能做到,我決定了,我的人生,要從減肥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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