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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言默點點頭,掃了眼剛才還盛氣凌人的男人,如今臉黑得不行。把缺口指給他看︰「看樣子剪去不超過三天。」

男人暗地里恨得不行,剛剛才說他必定無法證明這不是素心,好借此機會抓住他的污點宣揚一番。實在沒料到他會對蘭花如此了解,還發現了自己在蘭花上動的手腳。

要命,若他猜到是我自導自演,怕是會當場揭穿!男人心里著急,暗道待會兒得咬死自己是被花商騙了。

「還真是,年輕人眼楮就是利啊!」山羊胡老爺子湊過去看了看,「才那麼一小點,不仔細真看不出來。」

能撥開泥土找出不妥來,這才是他厲害的地方,肚里沒幾兩墨水哪能哦!

至于為什麼一副塵埃落定的模樣?仍有幾位對蘭花知之甚少的客人不明不白。

張言默也沒賣關子,直白道︰「這枝被剪去的花葶長在最底下,是最先長出來一枝。從口子能看出它比這枝更壯,已經長成並且開過了花,所以不可能是寒蘭。」

是了,要說寒蘭花期提前一個月還有點意思,但兩個月確實勉強了。再者,如果不是心虛又何必將花枝剪去?還做的這麼隱蔽。

這時候,大家心里都清楚︰這盆天價的素心寒蘭,是假的!

「看它的葉質、葉面和葉溝,應該是鐵骨素蘭花。」

山羊胡老頭子接下張言默的話茬︰「鐵骨素屬于建蘭中的名品,正是6月到10月開花,哎!沒錯了。」

一開口,仿佛下了最後的判決書。這里的人心眼不壞,縱然不喜歡這位蠻橫無禮的客人,此時也紛紛同情起他。

中年男人臉上早隱去傲據的神色,故意把一張臉苦成一團,看著頗為可憐。他知道剛才說話矛頭直指張老板,又煽動人群想抹黑他,現在他們心里估計是不滿自己的,只得賣慘博同情才能全身而退了。

「哎,吃一塹長一智。」

「哪個奸商那兒買的,找他去!」

平時冷冷清清的店里熱鬧起來,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或出主意,要不就在研究那盆蘭花,只有張言默面無表情的看蘭花主人假傷心。

在別人沒注意的時候,他去取了根一次性筷子插-進花盆里,□□一看,果然下半截是干的。

旁邊拄根拐杖看蘭花的老頭抬頭看到他的動作,清明的眼楮里流露出些許贊賞。

「先生,澆花切忌澆半截。」張言默把一半干一半濕的細筷子給哭喪的男人看,「澆水要澆透,不然就會出現枯葉尖的情況。」

「不干不澆,澆則澆透。怎麼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還玩蘭花哩!」

「鐵骨素也算是名品,好好養著吧。」

中年男人謙虛的接過筷子,彎腰賠笑︰「我知道了,之前多有得罪。」今天算我略輸一籌,且等著下次吧!

說完,他放下錢抱著花盆飛快擠出圍觀的人群跑走了,也不知是不是臊得慌。

正主一走,店里的眾人做鳥獸散,也有幾個人挑了些喜歡的盆栽回去。

張言默把阮嘉叫過去︰「你之前有沒有看到過那個人?」

「誰?你說那個被人忽悠了幾十萬的二百五?」阮嘉咯咯的笑,搖頭晃腦︰「我沒見過,我要見過肯定印象深刻哈哈!」

誰是二百五還不一定。張言默無奈︰「你真以為是他買的?」

那人做戲倒是做的真,只是看向他的眼神淬了三分惡毒。張言默別的本事沒有,誰對自己好誰心懷惡意,這一點他卻敏感得很。

阮嘉也察覺出點不對勁︰「我說他咋不著急去跟騙子拼命呢,怎麼回事?」

「他早知道那盆不是素心寒蘭,澆半截水估計也是故意的。這兩種蘭花雖然習性相似,但生長環境有不同的地方,我要是沒分辨出來把花治壞,名聲也就砸了。」

要知道,「花店」能在春城有個好口碑,與張言默一手治理和培育的技術有很大關系。他雖然不愛多說話,卻不代表是個蠢人,連被人上門來害了一把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以後我會多注意著點。」不用交代,阮嘉也曉得應該提高警惕,別又踏進了套子里。

反應過來又「哎」了一聲︰「不對,他打的什麼壞主意?老板你剛才怎麼不揭穿他!」

張言默邊走去洗手︰「不知道。懶得跟他鬧,要他聰明以後就不會再來了。」

「長得個豬頭樣,聰明個鬼喲!」阮嘉笑罵,揚起手里的水杯︰「要他會識趣我直播吃杯子。」

後邊玻璃房傳來冷漠的聲音︰「店里有條規,不許罵人。」

……

街道轉角處,中年男人惱怒的一腳踢在路燈桿上。好心疼用盆鐵骨素做戲,竟然被他輕易分辨出來,不僅沒把名聲搞臭還助他又在人前出了一次風頭!想想真特麼氣的肝疼!

一輛銀色的保時捷飛快轉彎,輪胎帶起路上的積水,頓時一片雨花澆在怒火高漲的中年男人身上。

等他回過神來,車子早沒了蹤影,又是一頓暴跳如雷。

阮嘉注意到店門口停著的豪車以及……從豪車上下來的男人,她怔怔地拽了拽要上樓去的張言默。

于是張言默回頭,心髒猛然悸動了一下。

那是一個該怎麼形容的人呢……他穿著一身深藍色的正裝,筆挺的站在店門口,表情看上去很冷漠,可當他狹長的眼楮向你掃來,會讓你頃刻頭皮發麻。

張言默現在就覺得自己頭皮有點麻,不僅如此,連四肢都像過電了一樣,難以言喻的感覺……

還是阮嘉先反應過來,露出一朵美美的微笑︰「先生,請問您要什麼?」

「一束花,送給病人。」男人走進店里,聲音很清冷,一如他的眼神。

「喔,好!」阮嘉激動的答應,然後轉頭向張言默求助,她覺得自己包不出這男人想要的花!

張言默勉強冷靜下來,為何見到這個男人身體會如此反常?完全沒有征兆,就好像……生活如一張白紙,之前任何人任何事都沒能在上面留下色彩,但他一出現,自己便看見了顏色。

這感覺……太奇怪了,以前從沒體驗過。

「請稍等。」他露出個算不上笑的笑容,心跳如擂,在店中間簇擁的鮮花中挑選合適的花朵。

一身正裝的男人靜靜站在那看著,仿佛全店的鮮花都是為他而裝點,非常引人矚目。

想到男人正在看自己,張言默緊張的有點手抖,飛快從里面挑了十來支黃百合。選包裝紙的時候,在米黃和靛藍猶豫了一下,最終手指停在靛藍上。

這樣,他捧著花束和衣服會更搭。

百合花束被靛藍色的皺紋紙半包裹,用小草繩輕松系著,被男人單手抱在臂彎。溫暖的顏色讓人感覺他冷冰冰的臉柔和了些許。

在他付錢時,阮嘉敬業的拿出一沓小卡片︰「先生,要寫鮮花卡片嗎?可以祝願病人早日痊愈~」

張言默站在旁邊,心里隱隱有些期待。

男人沒有多少猶豫,從筆筒里抽出支筆便在最上面一張寫下兩句祝福的話。字體有稜有角,最後的簽名很清晰,不像現在大多數人設計的藝術簽名一樣天馬行空。

「季霄。」張言默心里默念一遍,有種奇異的熟悉感。

不等他多想,季霄已經帶著花推門離開,只余下一個背影。

望著他的背影,張言默按了按心髒所在的胸口,那里跳動的頻率好像不屬于他一樣。

「好優質的男人啊……」阮嘉一臉蕩漾的面對門外,忽而問道︰「老板誒,你認識他嗎?」

張言默故作平靜回道︰「不認識,你怎麼會這麼問?」季霄一看就是有錢有身份的人,他一個小市民怎麼會和這樣的人有交情。

阮嘉無所謂的擺手︰「喔,我就是看他好像很注意你,以為你們認識。」

「……你想多了。」張言默轉身上樓去︰「我去睡一下。」

「嗯嗯,去吧,我看著店呢!」

一下午很快過去,因為中午辨蘭的緣故,店里還來了幾位老爺子買蘭花。

苗圃里的蘭花由張言默親手操持培育,因為花店里陽光比較強,他只帶了幾盆喜陽的蕙蘭過來。

蕙蘭又稱夏蘭,正值夏季開花。張言默的蘭花是當初剛承包下苗圃時千辛萬苦從山里的花農手上收來的,自己也跟著進了不少趟深山幽谷,才找到了這麼幾株,還不是頂頂名貴的新品種。

這幾盆夏蘭剛從苗圃那里分株來沒兩個月,每盆二苗一芽,芽都是好胖一個,價錢自然也不低,有將近六萬塊。

不過要以為養蘭花賺錢很容易就大錯特錯了。剛從山里把野生苗帶回來那會兒,張言默只敢把苗用瓦盆養著,等兩年過去了才能換盆,又要兩年才能分株。所以說,如果他四年都指望這六萬塊過活,早餓死了。

不過賣的是老株的話價錢又要高一個檔次了,更何況苗圃里還有一盆頂好的春蘭待到11月分盆,可惜他不舍得動。

張言默對那幾盆蘭花有些不舍,畢竟是他悉心照料的。阮嘉見貴死人的幾盆草賣出去了卻高興的很,纏著要紅包。

張言默抽了兩張紅票給她,用包將一沓錢裝好,準備明天早上去銀行存起來。

把落地窗的卷簾放下,張言默俯身去拿搭在躺椅上的外套,一低頭鼻尖縈繞著極淡的玫瑰香味,清新淡雅。

像是從外套里飄散出來的。

然而等大腦的指令到達,手已經提起了外套,一枝玫瑰和白色的東西落在地上。

張言默立刻聯想到那個跟蹤他的變態,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但他還是把花和卡片撿起來。

他先打開淡藍色的卡片,空白的紙上寫著︰我好想擁抱你。

透過幾個字,都能感受到寫下時顫抖的渴望!

撇去令人毛骨悚然的意思,仔細看那用鋼筆書寫的工整字跡,竟與他的字十分相像。恐怕那人執著的程度和對他的了解,比自己所以為的要深得多……

張言默有種被人扼住喉嚨的窒息感,平靜的生活被人強硬闖入,還是以這種詭異的方式,任誰都不會淡定。

他抿緊了唇,圖案溫馨的卡片在手中卷成一團。他不罵人、不怒吼,但不代表也不會憤怒,可憤怒是無濟于事的,只會讓人失去理智和思考。

從頭到尾,那個人很囂張也很聰明,能在他的花店輕松進出並且悄無聲息放入東西,讓他抓不到一點兒把柄。

那個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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