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牧終于熬到出院那日,忽才發現外面的溫度變得極冷。
特意來接他的秦深忙前忙後的,遞過來的羊毛圍巾戴著無法輕易形容的溫暖。
入院的時候沈牧的心態很急,生怕自己錯過處理無數事情的機會。
可硬著頭皮在病床上躺了半個月,終于能坐上回家的車時,心里面卻又很平靜。
秦深始終噓寒問暖,忽而看到窗外的商業區,不由指著張海報說︰「那個節目是我投資的,雖然我媽不太同意,但我覺得能賺錢。」
「嗯,真好。」沈牧笑了笑,順著他的手望向人來人往的燦爛。
秦深又說︰「這陣子店里也都幫你打理著,不過我不建議你去看著,當然更不準親自炒菜,陳勝跟你干了這幾年,也能獨當一面。」
「知道,我又不是我弟那麼不分輕重的人。」沈牧答應。
負責開車的吳光忍不住插嘴︰「沈哥,你不知道老板都快累成什麼樣子了,簡直三頭六臂,你可得好好謝謝他。」
秦深立刻抬手懟他的座椅︰「看你的路,話多。」
沈牧沒有講謝謝,只是眼楮里依然帶著笑︰「這幾天有時間的話,帶我去看看你媽好嗎?」
「……看她干嗎?」秦深有點怕許伽子跟沈牧接觸,更何況最近出了那麼檔子事。
「不看的話永遠尷尬著,其實沒什麼。」沈牧捂著剛剛拆線的腰月復︰「真的假的我都理解。」
秦深這才敷衍點頭︰「好。」
——
生活恢復正常,最開心的莫過于小幸運。
它看到沈牧的大長腿終于踏進家門,興奮到上下翻飛,踏過床和沙發跑來跑去。
連風衣都沒顧上月兌的秦深憤怒︰「你給我老實點,再鬧我就吃狗肉!」
「汪汪!」小幸運不服氣。
擦著手從廚房走出的沈牧俯身喂了它片香腸︰「別鬧了,歇會兒吧。」
秦深把衣服都疊進衣櫃,見狀驚訝道︰「你怎麼又做飯呢?」
「吳光說的對,是該好好謝謝你,再說這陣子光吃營養餐和你的手藝,我實在有點不堪重負。」沈牧笑說︰「只是火鍋而已,準備起來不怎麼麻煩。」
秦深腦子賺得飛快︰「火鍋……這麼熱鬧的食物,你不會是又想叫沈歌來吧?我不阻礙你們兄弟情深,但你也不能不考慮二人世界啊。」
「沒有叫他,誰知道他跑哪里去了。」沈牧嘆息這家伙的小氣,繼續走回廚房洗菜。
秦深月兌下外套跟在後面︰「我來,你去坐著。」
「快讓我動一動吧,最近感覺自己和廢人沒區別。」沈牧不在意辛苦。
秦深趕快問︰「骨科醫生給你全面檢查後,不是說可以做手術修復韌帶嗎,你怎麼考慮的?說昨天給我答復也沒提。」
沈牧打開水龍頭嘩嘩洗著菜︰「做,等過完年吧,我不是得先復健準備些日子嗎?」
「我陪你。」秦深靠在廚房門口。
誰曉得小幸運從後面高興跑來,準準地撲在他膝蓋後面。
毫無防備的秦深差點摔到地板上,立刻轉身回去揍狗。
沈牧听著屋里吵鬧的動靜,笑著搖起了頭。
——
本想和許伽子把話說開的沈牧還沒來的及實踐,就被許伽子主動登門拜訪。
剛煮過火鍋的屋子還有點凌亂,開始淘氣的狗又咬壞了抱枕,壞境亂得實在不適合接待貴婦肉。
沈牧打開換氣系統、端上水果說︰「怎麼沒提前說過來,都沒準備什麼。」
「不用麻煩,本來打算和秦深一起把你接回來,結果公司臨時出了點狀況。」許伽子的打扮和話語都叫人挑不出毛病,可惜整個人都失去了當初那份身為藝術家的快樂。
秦深不安地擋在中間︰「媽,他雖然離開醫院,但也需要休息,如果你……」
沈牧很淡定︰「沒關系,就讓我們聊聊吧。」
秦深這才讓開路。
沈牧做到許伽子旁邊︰「前幾天你被警察帶走的事我是知道的,不管他們怎麼說,我都既不懷疑也不怨恨,用不著因這個有什麼結締,受傷也是因禍得福,否則夏隊長怎麼可能介入,為秦深找到翻案的證據呢?」
「咱們兩個非親非故,我不敢說自己多喜歡你。」許伽子輕聲道︰「但我兒子喜歡,也只有他的喜歡才有意義,所以我不會阻止你們在一起,即便你是個男人。」
「謝謝。」沈牧垂眸。
秦深仍舊寸步不離︰「媽,我也謝謝你,但你現在說這個干嗎?」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怎麼我說話都不行嗎?」許伽子美麗的眼楮里閃著復雜情緒︰「你這輩子姓秦,是秦晉的兒子,就注定要承受富貴所帶來的災難,從前遭遇不稀奇、以後也不可能高枕無憂,其實你坐牢全怪媽媽太幼稚,做人沒有提防心,怎麼可能不被人利用和欺負呢?」
沈牧終于開口︰「但無論如何,最重要是以後加倍小心。」
許伽子走著神微微頷首,最終抬眸笑道︰「我會盡己所能,但如果以後我出了什麼事,你們兩個還是听我的話,按照我的安排遠走他鄉,放棄跟他們撕扯吧。」
「媽,如果你願意走,咱們三個現在就一起到別處生活,對榮華富貴的留戀何時是個頭?」秦深反問。」那怎麼可以?我是你父親的妻子。「許伽子嘆息搖頭。
沈牧道︰「既然如此,就打起精神面對現實,至少我們別再對彼此使用謊言了。」
許伽子沒有回答。
她這次來的突然,講得話也略顯奇怪。
等到終于走後,沈牧不禁靠在沙發邊評價︰「我覺得你媽哪里不對勁,有點交代事情的感覺。」
「還是被前幾天進警局的事嚇住了吧?現在夏實仍舊沒停下調查她。」秦深嘆息︰「我特別想斷言我媽有沒有傷害你,但我真不知道,因為這個不能用簡單的善良與否去衡量,直至因為這事,我也才明白別人到底是怎麼看待我的,畢竟除了我自己,鬼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啥我哥。「
「你沒有。」沈牧依然是這三個字。
秦深苦笑了下,摟住他的肩膀對著地毯上亂咬玩具的金毛,微微地嘆了口氣。
——
雖然夏實看起了聰明又可靠,但想從他身上得到線索實在太難,反倒是齊磊比較好說話。
這天沈歌又從幼兒園溜出來跟著他去警局辦事,屁顛顛追問︰「翻案到底有幾成勝算啊,到時候法院給了判決書,秦家肯定會發新聞天下皆知吧?」
「不管幾成都要爭取勝利。」齊磊走出大門,扶扶眼鏡︰「你不去看著小孩子,在這里干什麼?」
「我還在病假期呢,有別的老師。」沈歌側開臉。
「撒謊的時候眼楮不要亂轉。」齊磊無奈︰「我之後要去辦經濟類案子,你也感興趣?」
「不感,你怎麼什麼都懂?學當律師很難嗎?早知道我也選擇法律專業了,那樣的話現在就能幫我哥。」沈牧在旁邊說個不停︰「我來是想問,有什麼事我能我忙。「
齊磊嚴肅︰「司法程序不是老板姓可以介入,找證據你不可能更專業,所以保證自己平安無事就是最好。」
沈歌只能點頭。
齊磊說︰「上車,我送你回幼兒園。」
「不用了,我去文具店給小朋友們看看卡紙。」沈歌擺手拒絕︰「哎,我太沒用了。」
齊磊安靜地望著他走下台階的背影,忽然開口︰「能有你這個弟弟,沈牧是無比幸運的。」
——
臥室里彌漫著情/欲放縱後的特殊氣味,木地板上扔著幾團面巾,床鋪上也混亂不開。
身體不如從前健壯的沈牧扶著枕頭半睡半醒,臉還透著沒有消散的紅暈。
「對不起,忍了太久沒忍住。」秦深在背後摟著他小聲說。
「少在這時候裝好人。」沈牧感覺紅腫起來,不由沒好氣地戳穿︰「剛才可能感覺到你想人忍。」
「已經大半個月沒踫過你了。」秦深吻他光滑的肩膀︰「感覺這次你受傷,態度改變很多,今天生怕你一出病房的門就要投身案件。」
「只是忽然發現自己很蠢。」沈牧淡聲回答︰「世上有多少個人享受不到愛情,能擁有你被我想得太理所當然,我不該代替你用過去抹殺現在的幸福。「
「誰幸福被抹殺?我挺滿足的。」秦深立刻表示。
沈牧淡笑轉身,望向他的俊臉說︰「總之以後不會再鑽牛角尖,不管這回判決長什麼樣子,都不會摧毀我們重新搭建的生活。」
秦深緊緊地擁抱住他,溫熱的肌肉貼著肌肉,仿佛再也舍不得撒手。
沈牧幾乎快要窒息,卻又很享受這份充實的存在感。
秦深小聲說︰「如果、如果真的是我媽捅了你一刀,你真願意原諒她嗎?」
「對我來說世界上的人分兩種︰你和別人。」沈牧迷迷糊糊地道︰「我只計較你。」
「我願意被你計較。」秦深撫模他的脊背。
「這周末,我們去東山宿營吧。」沈牧說︰「不是去找證據,而是讓一切都回歸原點,好嗎。」
「好。」秦深笑了︰「其實我在看美國的大學,如果有哪家接受我的案底,那我就到美國去讀書加創業,你陪我嗎?」
「陪。」沈牧點頭。
「懶得跟秦夜舟他們針鋒相對了,恨這個世界,比不上愛你重要。」秦深的眼楮里閃著光︰「你終于搞明白的事情,我也全部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