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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媛看著閏生歡快跳躍的背影,忽而想到,自己是不是忘記了問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他……是姓張嗎?

阿媛從第一次見過閏生,就覺得哪兒不對勁。只是那時候閏生的目標似乎是隨機的,目標好像是她,又好像是石寡婦,也許他還與村里其他人逗玩過。而經過這幾次,阿媛才完全能肯定,閏生就是來找她的!

衣著不是普通的村戶,住在鄰村,又是個不正常的人,年紀也合適,世上只怕沒有這等巧合,不用問他姓什麼,閏生是張老三兒子的幾率幾乎是八|九成了。

阿媛想到此處,心中不禁有些擔憂。

吳有德死的那日,說要把她嫁給張老三的兒子,听當時吳有德的口氣,他應是與張老三提過婚事的,至于事情到底商定到哪一步,阿媛不得而知。

吳有德去了已有些日子,因著他名聲不好,死訊倒是被傳播得很快,臨近幾個村子都知道南安村死了一個潑皮。吳有德與張老三是酒桌上的朋友,張老三不可能不知道吳有德死了。若是吳有德真的與張家商定了什麼,只怕人家已經找上門來。不會只讓閏生一個心智不全的人來找自己。

記得第一次踫到閏生,他是剛從石寡婦家離開,在路上遇到了自己。閏生能到石寡婦家找自己,而不是去村頭找自己,這肯定是有人給他指了路。這應該能間接說明張家人是知道她現在的處境的。

吳有德到底是不是已經把她賣了,張家人對她又做了什麼打算?阿媛覺得偏頭刺痛,似有無形的針在狠狠地扎著。

閏生純善如孩童,自己與他相處本來十分快樂,似乎回到小時候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

如今想到他極可能就是吳有德給自己找的丈夫,心不由從陽春三月的暖水中掉到了冰窟窿里。

可她知道,她必須冷靜面對,之前發生的種種,已教她知道了依耐與逃避是沒有任何幫助的,只會帶來更大|麻煩。

阿媛帶著小狼一路沉默地回到村里,小狼受了冷落,時不時嗷嗷的低吠幾聲,想引起主人的注意,卻是做了無用功。

阿媛步履踟躇,腦中卻飛快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面對可能的威脅,快走到石寡婦家門口時,卻正看到意外的一幕。

石寡婦站在門里,一個盤髻的婦人站在門外,兩人似乎在爭執什麼。石寡婦面紅耳赤,情緒激昂。而那婦人雖是背對著,看不見面容,叉著腰的氣勢卻不讓半分。

石寡婦自從自家男人死後,與村中人來往也少了許多。跟人吵架這種事,那是多少年都沒發生過的新鮮事了。若非石寡婦家住得獨門獨戶,不知多少鄰里要出來圍觀了。

阿媛走得更進了幾步,恰巧听得那婦人罵道:「好你個石寡婦,你自己要做寡婦,也想讓人家年輕的跟著你過那沒男人疼的日子不是!作孽的,這事兒由不得你做主!」

石寡婦啐了口唾沫,正想罵回去,听到不遠處有熟悉的叫聲。

「汪!汪!汪!」小狼看到自家主人在與人對峙,立馬起了防衛之心,對著那婦人狂吠起來。更是直朝那婦人沖去。

婦人見著凶悍的小狼,嚇得直跳腳,驚恐地叫出聲來。

阿媛這才瞧見她模樣,正是王山泉家婆娘邱氏。她三十多的年紀,粗壯的身材撐在十七八歲女子才穿的女敕綠色土布印花衣服里,那大概是她年輕時的衣服,現下已有些發舊。

邱氏見了阿媛站在一旁,眼楮一亮,正要朝她走過來說些什麼,無奈小狼一直追得她月兌不開身。

阿媛見是鄉親鄰里,不管是什麼事兒,也不好鬧得以後無法相處,便喚了幾聲小狼。

小狼不甘心地停下來,跑回到阿媛身邊。

邱氏拍拍衣裳,猶豫了下,一面觀察著小狼,一面朝阿媛走了過去,臉上帶了幾分不自然的笑。

小狼雖沒撲上去,卻在原地很凶地朝邱氏叫了起來。

邱氏嚇得一哆嗦,沒敢再上前。

石寡婦立馬在她背後重重地哼了一聲。

邱氏知道這是趕人了,撇撇嘴,覺得沒趣,一甩袖子,朝自家方向去了。

石寡婦在門口也不方便說什麼,只招呼阿媛快些進去。

阿媛進了屋,心頭一直回蕩著剛才听到邱氏說的那句話,還有她看著自己假意殷切的神情,覺得邱氏與石寡婦的爭吵似乎是與自己有關的。

小狼也沖進門來,見自己往日玩耍的地盤被幾只正在抓地的雞佔領了,毫不客氣地沖了過去,一時雞飛狗跳。

石寡婦關了門,心下憤然,向阿媛解釋道︰「這個潑婦!竟然打起你的注意來了。」

阿媛看著石寡婦,皺了皺眉,「嬸子,是什麼事?」

「這婆娘,想給你做媒呢!說是鄰村一個富戶,托她來的,說人家不嫌棄你是孤女,只稀罕你是個清白水靈的姑娘,讓你嫁過去享福呢。我看她說話沒羞沒躁,一準兒不是實話,說不定欺負你如今沒人做主,哄你嫁過去罷了。是享福還是受氣,我看難說!」石寡婦越說越氣,「再說你與青竹兩情相悅,就算真是不錯的人家,那人也必是比不上青竹這般貼心的。老婆子我怎可能應了她,好聲好氣打發她走,她卻當做我好欺負。你剛才也听到她說什麼了,說……說老婆子是寡婦,便想讓你也孤單一輩子!天殺的,這是人說的話嗎?」石寡婦從來對村里人是和善相處的,只是這邱氏是出了名的潑婦悍妻,她的男人王山泉都是拿她沒辦法的,她今天在石寡婦面前說混賬話,石寡婦自是不願受這欺負的。

阿媛知道石寡婦為了維護自己才受了委屈,便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哄得她消了氣。

石寡婦想到什麼,又道︰「阿媛,你放心。嬸子我雖是拒了邱氏,但你與青竹相好的事,我並未說與她听。嬸子知道,你在孝期,不願讓人家落了話柄。與那邱氏,我也只說你在守孝,還不談婚嫁之事,誰知道,她竟拿這個來懟我!」說罷,心中又是一陣氣悶,只怕叫阿媛看了,又寬慰自己,便不顯到面上。

阿媛心中感動,石寡婦孤苦無依,如今便把顏青竹與自己當做兒子兒媳一般,事事替他們著想。

又想那邱氏,為何來給自己做媒?自然不是平白無故的好心,而是……為了那些田地吧。

吳有德當初把田地放給王山泉家種,每年只收取足夠他與阿媛兩人吃食的口糧作為租金。

這麼便宜他人的做法,實不像吳有德這種貪得無厭之人的風格。

吳有德也絕不是突然發了善心,而是他在村里,甚至周圍的村里都臭名昭著,沒有人敢租他的田地,生怕他難纏不講信用,哪怕他最後一再降低了租金。

吳有德揮霍無度,家中物事都被他翻箱倒櫃掏空了,但對于剩下不多的田地,他並不打算賣掉,大抵他沒有月兌離農人的思想,地還是如同天一般大的。

不打算賣,又租不出去,吳有德一時沒了主意,最後終于喊話,只要給兩個人的口糧,他就租。對他而言,讓閑置的田地多少有些進項,那也不虧了。起碼省了錢去買糧食,就相當于多了錢做賭資。

這個時候,王山泉便出現了,他用這種方式來租了吳有德的地。

王山泉家是村里的貧戶,沒有地,只能做佃戶。吳有德開出的條件對于他家來說非常|誘|惑,雖知道吳有德人不怎麼樣,但還是抵不住每年下來能多些收成,多些進項。

如今吳有德死了,那這些地就是屬于阿媛的了,是不是還能按照以前的方式來租種,想必王山泉心里是十分沒有底的。

畢竟阿媛與吳有德大不相同,她的名聲是很好的,若她願意把田地租出去,相信想租的人是不少的。畢竟吳有德留下的地,位置和土壤都還不錯的。

而阿媛是孤女,若她嫁人,相當于這些田地也就跟著她到了夫家,若夫家硬氣,這些田地自可替她做主。邱氏替自己做媒,想必已是和對方達成了某種協議,比如,自己嫁過去後,王山泉與邱氏還可以用現在的方式繼續租用田地,甚至還可更低。

這對一個貧戶來說,乃是莫大的利益。

阿媛心中嘆了口氣,吳有德雖是死了,但他留下的問題似乎很多。張家的動機尚不明確,但總覺得是在伺機而行。而一向安分守己的佃戶,如今也蠢蠢欲動。

王山泉家的租期還未到,到時候田地如何處理,她還可以有一段時間來思考。但張家這處,自己卻不得不早做打算了。

阿媛正想著,門被推開,顏青竹擔了兩桶水走進來,看見阿媛,微微一笑。

石寡婦見顏青竹進來,笑著說了兩句,便關好門往自己房里去了。給兩個恨不能如膠似漆的孩子多些相處的空間,她是非常樂意的。

阿媛見了顏青竹,忽而心里又踏實了些,畢竟現在她不是風雨飄搖下的一株小草了,旁邊有一棵高大的樹,可替她遮風擋雨。

阿媛抿唇朝他笑笑,徑直往水缸去舀水。顏青竹也撤下擔子,提著水桶往水缸走來,兩人便又合到一處。

顏青竹將水倒好了,又蹲下來和阿媛一起舀水洗薄荷。

阿媛伸出袖子替顏青竹擦了擦汗,向他絮叨起最近模索出的做糕心得。

「這日頭越來越大了,人的口味也變了,甜膩的東西不愛了。我看做綠豆薄荷糕正合適呢。不過,還是得明早上早起做糕。上次我頭天做好了,用瓷罐子裝了坐到淺水缸里,第二日糕沒壞,顏色也沒變,香味卻淡了許多。天氣熱了,我想靠這辦法能多做些多存些,沒想到還是比不上那現做現賣的好。我不該貪心要多賣,倒該多想著讓人家吃了想二回的,不然就浪費這些新摘的薄荷了。」她說著,拿竹筐里的薄荷給顏青竹看,「你瞧,多女敕呢,不用絞汁兒了,直接剁碎了用。」

顏青竹看著她捏住女敕葉的小手比之以前的干瘦飽滿了許多,心里不自覺歡喜,嘴角漾出淺淺的笑。她最近身體好了許多呢。

兩人合作,很快將薄荷洗得干干淨淨。顏青竹忽而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溫聲道︰「阿媛,明日我要去沈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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