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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緣此時正坐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與坐在桌上,被徐靖用縛靈鎖捆住的小女鬼大眼瞪小眼。

她身旁坐著依舊冷著臉的自家親哥,另一邊則是正拿著把剪刀把鬼女圭女圭剪開的徐靖。

桌子的另一頭坐著周延宇,以及笑眯眯地想和白涓涓說話,卻被甩了一張冷臉的景越。

江祈斜倚在窗前逗弄魚缸里的金魚,而曦姐則輕飄飄地坐在電視上,一臉好奇地盯著被捆成粽子的小女鬼。

簡緣掃了一圈後將視線收回,看向徐靖。

他此時已將那女圭女圭剪開,長指探進女圭女圭塞滿棉絮的身體中,最後緩緩拿出一張符紙。

符紙的上頭果不其然有著那枚他曾經見過的徽印。

徐靖一雙眼頓時沉冷下來。

簡緣湊過來見了也是一愣,「又是這個符?」

徐靖點頭,他的手捏著符紙,正打量著,忽見符紙上的徽印突然涌現一團黑色的霧氣,在符紙上頭盤繞聚合,與此同時,被捆在桌上的小女鬼臉色驟然蒼白,發出一陣短促的吸氣聲。

簡緣見狀嚇了一跳,「你、你怎麼了?」

小女鬼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它受這符紙所制。」簡誠忽然出聲,看著徐靖手里的符紙,眉頭微蹙,「這張符是子符,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母符,母子一體,母符控制子符,子符受母符制約,如今應該是握有母符的人正透過母符想控制子符,它才會這麼痛苦。」

簡緣聞言詫異地回頭看他,眼里寫滿了「你怎麼知道」的疑問,簡誠見狀輕咳一聲,有些不自在地說︰「爺爺教我的。」

這時,周延宇也指著那符紙道︰「這符是‘控魂’沒錯吧?」

簡誠點點頭,「是控魂沒錯,不過施法的人法力很強。」他看向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眼神平靜的江祈,「跟你相比如何?」

江祈勾唇一笑,「十個我都比不上他。」頓了頓,眼神中浮現幾許幽冷,「那可是陰神。」

陰神?簡誠一愣,表情肅穆起來。

那可真的有些棘手了。

「我真覺得這徽印有點眼熟呀。」說話的人是景越,他皺著眉盯著徐靖手里的符紙,努力思索了一會,扭頭問白涓涓︰「你覺不覺得?」

這時簡緣才發現白涓涓此時的臉色很是蒼白,秀致的眉宇間似乎籠罩了一層淺淡的驚疑和畏懼。

沉默了一會後,她才僵著臉說︰「是鬼王。」

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是不約而同地愣了,紛紛驚愕地看向她。

「鬼王?」曦姐愣愣地道,「那是什麼玩意?」

「鬼山絕命崖?」景越微微睜大眼楮驚訝地道。

白涓涓點點頭,臉色依舊難看,似乎十分忌憚她口中的「鬼王」。

簡緣皺著眉問︰「涓涓,你怎麼知道這符紙上的徽印是鬼、鬼王的?」

白涓涓看向她,有些沉重地說︰「因為那是鬼王生前的教徽。」

「啊?」簡緣沒听明白,「教徽?」

景越接著解釋︰「關於鬼王的傳說已經流傳好幾百年了,都說他生前是江湖上心狠手辣的魔教教主,後來在一次黑白兩道的戰役上被愛人背叛,他的愛人在他心窩捅了一刀,並將他推下山崖,他死後因為深刻的恨意和怨氣而化身惡鬼中的鬼王,盤踞在山崖底下,數百年來奪了不少人的命,那山崖也因此被人稱為絕命崖,山則被喚作鬼山。」

說到這頓了下,指著徐靖手里的符紙,「那上頭的徽印是青蛇吐珠,正是鬼王生前統領的魔教的教徽。」

听到這簡緣已經驚詫不已,她瞪圓了眼楮說︰「所以在這符上施法的陰神就是……那位鬼王?」

景越挑起眉梢,「不好說,畢竟鬼王的故事就是個傳說,真實性還有待考證,且所謂的絕命崖,事實上也沒有人知道在哪,有可能只是虛構的。」

「不,不是虛構的。」一道低沉的聲音忽然說,「我去過。」

簡緣愣愣地看向身旁眉眼冷沉的男人,「你、你去過?什麼時候?」

徐靖偏頭看她,深灰色的眼楮涌動著冷厲的光芒,「上次露營的時候,在你迷路的山洞附近,有一個山崖,我去那探查過。」

簡緣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

景越也是大驚,「我去,徐靖!原來絕命崖就是那?難怪上回公會的人不敢下去!」

「嗯。」徐靖垂眸看著手里的符紙,目光愈發深不可測。

他忽然想起先前曾經問過閻王關於那山崖的事,閻王當時是怎麼說的?

「那下頭到底有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有個修煉了幾百年的老鬼王在那。」

「老鬼王?」

「嗯,是個麻煩的家伙呢,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招惹他,而且那地方剛好處於陰間與人間的交界處,是一片灰色地帶,我們在那沒什麼權限,奈何不了他。」

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竟然連地府的人也奈何不了?

一個盤踞在陰間與人間交界處的鬼王……

想到這,徐靖的表情已是沉得駭人,可不知為何,他竟覺得渾身上下都隱隱涌現一股莫名的興奮感,一下子竄流到四肢百骸,壓都壓不住。

彷佛他早知道會遇到這樣一個人,甚至一直以來都期待遇到他……

至於遇到之後要怎麼做?

徐靖的眼里陡然浮現一道濃烈的殺氣。

關於他情緒的轉變,坐得離他最近的簡緣感受得最深刻,她幾乎要被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強大氣息壓得喘不過氣,忍不住朝遠離他的地方挪了挪。

「徐、徐靖?」

徐靖下意識扭頭看去,眼里的殺氣來不及收斂,那冰冷的目光看得簡緣一下子駭住,說不出話。

在瞧見了她臉上浮現的膽怯和畏懼,徐靖這才意識到什麼,眼里的殺意飛快地褪下去,眉目溫和下來。

簡緣還來不及看清他瞬間轉變的表情,一只修長乾淨的手已經從身後探過來,捂住了她的眼楮。

簡誠一手捂著妹妹的眼楮,另一手握住她的肩膀以示安撫,一向溫和清潤的雙眼此時盈滿冷肅的警告。

徐靖看著他這充滿敵意的護犢子神情,也沒說什麼,只是看著被簡誠捂住眼楮,明顯還有些不知所措的簡緣,眼里不由浮現一絲愧疚和懊惱。

嚇到她了啊……

徐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好像一想到那所謂的鬼王,渾身的煞氣就怎麼也壓不住的樣子。

想到這,他不由軟下聲音說︰「湯圓。」

簡緣聞言愣了下,抬手拉下哥哥捂著她眼楮的手,怔怔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就見他冷峻的臉上此時溫柔如一汪春水,看著她的眼神寧靜而平和,與方才那滿目殺氣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遲疑地問︰「你、你沒事吧?」

「嗯。」徐靖應了一聲,抬手模了模她的腦袋,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沒事,別擔心。」

簡緣這才松了口氣,拉住他的手笑盈盈地說︰「那就好。」

徐靖剛剛那表情……實在很嚇人啊!嚇得她心髒差點從胸膛里跳出來!

簡誠瞧著那正在他面前含情脈脈地對視的兩人,不由自主地哼了一聲。

他的聲音不大,簡緣沒有注意到,可從剛才就支著下巴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周延宇卻注意到了,於是忍不住笑著調侃,「阿誠,別傷心,嫁妹妹是每個哥哥都避免不了的必經過程,就算你是妹控也免不了。」

簡誠聞言表情一下子鐵青,朝周延宇投出充滿殺意的眼神。

周延宇笑嘻嘻地說︰「瞪我干嘛?瞪你家妹婿去。」

妹、妹婿?簡誠簡直要氣炸了,什麼妹婿?哪來的妹婿?八字還沒一撇呢!

而景越看著自家兄弟和他小女友親暱的模樣,忍不住看向身旁一片衣角也不讓他踫到,甚至連一個眼神也不願意給他的小姑娘,不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尚未尋到這丫頭時只覺得追妻之路漫漫,沒想到尋到後他面前的路還是長遠得很啊!

想到這,他又嘆了口氣,放在桌子下的手悄悄地朝身旁姑娘的手移去,眼看就要踫到,卻忽然「啪」的一聲,手背一痛,眨眼間已然紅了一片,再抬眼,則對上一雙滿含警告、氣鼓鼓的眼楮。

「再動手動腳,當心我請你吃一頓雪之大餐!」

景越見狀眉梢一動,有些想笑,卻緩緩垂下眼楮,擺出一副落寞的樣子側過了身子。

這副傷神的模樣果然看得白涓涓心口一跳,莫名有些難受,可她還是抿起嘴唇輕哼一聲別開了臉。

剛才她竟然會有一種對不起他的愧疚感……

明明是他對不起她,不是她對不起他,她愧疚個屁啊!

想到這,她愈發咬牙切齒,更不想搭理他了。

景越見狀在心里嘆了口氣,眼里閃過一絲真切的落寞,瞬間就毫無蹤影。

閒適地坐在電視上,從方才就不發一語,饒有興致地打量屋內眾人的曦姐不動聲色地將目光落在那被捆在桌上,虛弱得像是隨時都能暈過去的小女鬼,終於開口道︰「緣緣,這小丫頭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簡緣這才回神,將目光投向那小女鬼,接著又看向徐靖,道︰「該怎麼處理心……心荷?你能把她從女圭女圭里弄出來嗎?」

「制約她的是這符紙不是女圭女圭。」徐靖捏著那符紙,聲音低沉,「想要把她弄出來,得先毀了這符紙。」

「那你……」

徐靖搖搖頭,「符紙上的法力高強,我處理不了。」

簡緣愣了下,沉默了幾秒後,又看向簡誠,「哥哥呢?」

簡誠眼神復雜地看著那符紙,嘆了口氣,「除非直接把她打進地獄,不過這小鬼還不是惡鬼,去了地府得先受審判,不能直接入地獄。」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眼中帶淚的心荷,面無表情地說︰「她不是還想見她爸爸媽媽嗎?」

心荷淚眼朦朧地看他。

周延宇一手支著下巴說︰「像這種母子符,在運用時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所以也比一般的符咒強的多,除非直接滅了子符里被控制的東西,否則也只有施法的人才有辦法將她弄出來了。」

「代價?」簡緣抓到了關鍵字,「什麼代價?」

周延宇正要回答,一道溫潤的聲音已然搶先,可語氣有些森然︰「殺孽。」

簡緣回頭順著聲音來源之處看去,恰好對上江祈的目光。

周延宇看不到也听不到江祈,依然自顧自地說下去,「萬物的死生都遵循著因果輪迴,生有定律,死也有定律,一旦死亡不遵循定律便產生殺孽,而想運用母子符控制他人亡魂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把那亡魂的死背負在自己身上,背負了殺孽,等於是將那些亡魂的死算在自己頭上,死後是需要償還的。」

說到這,他挑了下眉,「控魂術采的是傷人害己,所以除非有什麼深仇大恨,否則一般很少人會使用這個術法的。」

簡緣聞言愈發糊涂了,她不由看向江祈,就見對方也沖她點點頭,表示周延宇說的沒錯。

所以那鬼王不惜背負殺孽也要用控魂來對付她?可她又不認識鬼王,他做什麼用這種傷人害己的手法對付她?

不對,將心荷派來的是那個玩具店老板娘……

「要付出代價的是施法的人還是用符的人?」

周延宇聞言一愣,「這個……」

「應當是用符的人。」說話的是江祈,他此時正蹙著眉頭,像在思索什麼,「不過我看那玩具店老板娘應該是已經用了不少次控魂術……」

用了不少次?是了,從蕭菀開始,再是穆淮舟體內的惡鬼,然後是給小亦的機器人,再到現在的心荷……

除此之外,玩具店內應該還有其他的吧?

先前那個機器人里的惡鬼說過,它是在墓地等鬼差來收它時,被玩具店老板娘用一塊玉帶走的,而那玩具店老板娘應該不只帶走它吧?

想到這,簡緣突然覺得不寒而栗,不惜背負那麼多殺孽,她究竟想做什麼?

「說到這個,我今天就是來和你說一件事的。」簡誠忽然開口,目光卻是落在徐靖身上。

徐靖動了下眉梢,「什麼事?」

「對對對,差點忘了這小子是公會的人!」周延宇忽然拍了拍桌子,看向徐靖,「瑞芳玩具店的鬼女圭女圭案子是你負責的吧?」

徐靖聞言一愣,有些詫異他怎麼會知道,不過後來又想到他外公是陳會長,因此點了點頭,道︰「是。」

周延宇應了一聲,道︰「那我得告訴你,除了公會之外,警方的人也盯著那家玩具店。」

徐靖蹙起眉頭,「警方?」

簡緣听到這里呆了下,對了,先前孟薔有說過警方似乎也盯住了玩具店啊!

「為什麼?警方為什麼要盯上玩具店?難道是那老板娘犯了什麼罪?」

「她的確犯了罪……不,應該說,他們是一個集團。」簡誠解釋道。

「集團?」簡緣呆了呆,「詐騙?」

簡誠聞言忍不住笑了下,搖搖頭,這時周延宇接著說︰「是毒品。」

「毒品走私。」

……

毒品……走私?

見妹妹一副驚呆了的模樣,簡誠一邊模著她的腦袋一邊說︰「你知道先前有個逃亡到海外的黑幫老大回國自首的事嗎?」

逃亡到海外的黑幫老大?回國自首?

她震驚道︰「你是說……顏大叔?」

「顏大叔?」簡誠對這稱呼感到納悶,「你認識?」

簡緣點點頭,「認識啊,他爸媽先前住在二樓呢。」

她將顏弘正一家的事簡單地說了下。

說完後,不只簡誠,連周延宇听了也很是驚訝,「想不到你這小丫頭挺有本事的呀,厲害了。」

簡緣笑眯眯地擺擺手,「沒有啦,我也沒做什麼。」

「喲,小丫頭還挺謙虛。」

「還好還好。」

簡誠見她那得意的模樣,不由無奈地笑了下,這時徐靖接著說︰「我記得顏弘正當時之所以逃亡海外,是因為他不支持毒品走私生意,幫派因而內斗,最後他斗輸了被人出賣,這才逃到國外去。」頓了下,眯起眼楮,「那玩具店……是幫派走私毒品的據點之一?」

「正確來說,是轉運站。」周延宇贊賞地看著徐靖,顯然對他這一番推理感到佩服,「他們將毒品裝成一小包後藏在女圭女圭、玩偶等玩具里,偽裝成進口玩具商,將毒品從國外走私到國內,而那家玩具店,就是為了掩人耳目的毒品轉運站。」

「顏弘正雖然逃亡多年,但幫派內還是有少數幾個眼線,因此他也多少知道了這件事,我們透過他提供的線索埋伏搜查了許久,順著這家玩具店終於確定了毒品走私的活動。」

簡緣皺著眉說︰「所以那玩具店老板娘也是幫派的人?可我听說她的玩具店已經開了十幾年了,應該不是為了毒品走私才臨時開的吧?還是說她是和幫派的人合作?可她一個看起來那麼柔弱的女人,怎麼敢勾結黑幫?」

周延宇聞言一笑,眼里帶著諷意,「她可不是個普通的女人。」

簡緣眨眨眼楮,「什麼意思?」

「她叫程如月,今年四十二歲,是那黑幫如今的掌權人——程如彥的妹妹,程家也曾經是個百年大家族,不過近年來愈發沒落了,如今只剩程如彥和程如月兄妹倆。程如月從二十年前開始經營玩具店,當時應該還沒涉入毒品走私的事件。」

簡緣愈听愈覺得奇怪,一個黑幫的大小姐,就算不是名門閨秀,身分地位應該也不低吧?怎麼會去經營玩具店?

她也問出了這個疑問。

周延宇搔了搔腦袋,「這我就不知道了。」

簡緣繼續問︰「你還知道其他關於程如月的事嗎?比如她有沒有結婚?有沒有……」

話到一半突然頓住了,腦里浮現先前阮晨說的話。

媽媽幫你們找一具新身體,你們就不用住在女圭女圭里了……

媽媽?

簡緣心下一沉,問道︰「她有孩子嗎?」

周延宇想了想,道︰「她沒有結婚,孩子的話……好像有過一個,三歲時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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