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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靖留下的吻痕在過了一晚之後變成了青紫色,在白皙的脖頸上格外明顯。且那位置分外尷尬,簡緣的毛衣領子不夠高,根本擋不住,最後她只好拿創口貼將它貼起。

而且還用了兩個。

她雖然特地選了膚色的創口貼,但還是非常明顯。當她媽媽瞧見時,不由問道︰「你的脖子怎麼了?」

簡緣表情一僵,飛快地掃了坐在不遠處看報紙的簡誠,見他似乎沒在注意這里,趕忙低聲道︰「好像是被蟲子咬了。」

而且還是只「大蟲子」。

簡媽「啊」了一聲,驚呼道︰「要緊嗎?」

「沒事啦。」

簡媽擔憂地看著拉起她的頭發看了看她的脖子,突然扭頭沖簡誠說︰「阿誠,你過來下,你妹妹被蟲子咬了,你來幫她看看。」

簡緣嚇得趕緊拉住媽媽的手臂,道︰「媽!」

簡媽一臉莫名︰「你這麼激動做什麼?讓你哥還給你看看呀。」

簡緣正要拒絕,卻見簡誠這時已經走了過來,臉上似笑非笑,問道︰「怎麼了?」

簡緣呆坐在椅子上,不敢抬頭看他。

她覺得,她哥肯定知道那是什麼了。

簡媽說道︰「你妹好像被蟲咬了,你幫她看看吧。」

簡緣頓時心跳如擂鼓,下一秒,卻听他開口,聲音如常︰「我昨天幫她看過了,不是蟲咬的。」

簡媽愣了愣︰「不然是什麼?」

簡誠看了看自家老媽,又看了看低頭坐在椅子上明顯心虛的簡緣,唇角一勾,給出了一個十分專業的醫學病名︰「機械性紫斑。」

簡媽啊了一聲︰「機械性……什麼?要緊不?」

簡誠又看了簡緣一眼,剛巧她在此時抬頭,兩人的目光一下子撞上了。只見簡誠微微一笑,聲音幽涼︰「不要緊,過幾天就會好的。」

簡媽聞言放心地點點頭,道︰「那就好。」

簡緣則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望著她哥離去的背影。一會後,她拿起手機搜尋「機械性紫斑」。

最後得出——吻痕,這個結果。

簡緣︰「……」

他果然知道了啊啊啊啊!

而就在簡緣暗自崩潰的時候,她媽媽突然坐到她身邊,將手機遞過來給她看,道︰「緣緣,你看看這個。」

簡緣正捂著臉崩潰,聞言只隨意地看了媽媽的手機一眼,只見上頭是一個視頻,聲音嘈雜,應該是在人很多的地方拍的。

她沒心思細看,卻听簡媽繼續說道︰「你看看這個人,是不是小穆總?」

簡緣一愣,小穆總?穆淮舟?

她於是湊過去認真地看了下,發現畫面正中央的的確是穆淮舟。畫面上只顯現出他的側影,應該是從旁邊偷拍的,地點正是小區附近的咖啡店。

這是她在咖啡廳遇見他的那一天!

而視頻內容正是他和他生母吵架的畫面……

她的眉頭微微蹙起,想到先前薛凱莉拿母親刺激他,而他瞬間變了臉的事,不禁有些擔心。

跟著他的那只惡鬼已經被處理掉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

「淮舟,謝謝你願意見我。」

穆淮舟面無表情地看著坐在對面拭淚的中年女子,目光淡漠,平靜無波。一會後,他淡聲道︰「別哭哭啼啼了,你想跟我說什麼?」

女人拿起紙巾擦了擦眼角,鼻尖與眼眶通紅一片。只听她說︰「媽……我不久後要去美國了。」怯怯地看他一眼,道︰「我又再婚了,對象是個美籍華裔的商人。」

穆淮舟聞言勾起嘴角︰「恭喜。」

眼里卻沒有笑意。

這個女人在拋棄他,並拿著父親給的錢遠走高飛後,曾經有過幾段婚姻,但都不太順利,最後全以離婚收場。

也不知這次又會如何?

想到這,他唇角的笑容勾得愈發深刻。

「走之前我一直想見見你。」女人垂下眼楮,臉色黯然,「看到現在的你這麼好,我也就放心了。」

穆淮舟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掃過她臉上的每一處。印象中,她一直都是個美麗的女人,擁有一張出眾的容貌,甜美的聲音,可此時一看,他發現一個人再美麗又如何?再美麗的人,也逃不過歲月的鐮刀。

更不用說在她這張美麗的皮相底下,是一顆不怎麼美麗的心。

穆淮舟長指一動,突然將一張卡遞了過去,道︰「收下吧。」

女人愣了愣,面色頓時變得僵硬,道︰「淮舟,我想見你不是來跟你要……」

「收下吧。」他打斷她的話,將卡片遞過去。女人沒有接,他也沒有在意,乾脆將卡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淮舟,那時候……是媽媽做錯了。」女人突然又落了淚,「媽媽不該那樣對你,可媽媽那時的壓力也很大,我剛成年就生了你,連學業都沒有完成,我……」

穆淮舟安靜地听著她說,全程表情毫無波動。

「請你一定要相信,媽媽是愛你的,只是在那個情勢下我也已經快要崩潰,我是不得已的……對不起……」

听到這里,穆淮舟突然說︰「你今天是來跟我道歉的嗎?」

女人愣了愣,淚眼迷蒙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穆淮舟看了她半晌,垂下眼楮,輕聲道︰「你的道歉我接受。」

女人一怔,驚喜地睜大眼楮,道︰「真的?」

「但是——」頓了頓,他抬眸看她,眼里除了平靜外也只有平靜,他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能原諒你。」

他從位子上站起來,「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走到她身旁,執起她的手將卡片塞到她手里,道︰「就當這是我送你的新婚禮物吧,祝你新婚快樂。」

說完,他扭頭就走,毫無留戀。

等到走出室內,冬日暖陽的光灑落在他臉上時,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繃緊的背脊終於放松下來。他抬眸看著天空,輕輕地舒出了郁結在胸的一口悶氣。

其實那個女人不是一直都對他很不好,她有時也會待他很好,就像一個溫柔的母親。

只是帶給他的傷害反覆加疊後,早已遠遠超過那些疼愛。

小時候的穆淮舟認為那個女人是個瘋子,陰晴不定,令他恐懼害怕。

她常常拿起竹制的細條抽他,將他的手臂打得疼痛不已,卻不許他哭,因為她說男孩子不能哭。

或許有人會說,父母教養孩子天經地義,何況她打完他後,還會拿起藥膏溫柔地替他涂抹在傷口上,所以在外人眼里,他的母親並不是一名家暴者。

她只是一位嚴厲的母親。

可是穆淮舟害怕她眼里的恨意與狠毒。

當她拿起竹條打他時,看著他的眼神冷漠至極,空洞而麻木,彷佛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她有時會在他睡著時靜靜地坐在他的床邊,伸手輕柔地撫模他的臉頰,有次當他半夜醒來時,看到了坐在床邊的母親,與她那一股子迷戀的神情。

她有時會看著他幽幽嘆氣︰「為什麼你長得那麼像你爸爸呢?」

有時會陰冷惡毒地瞪著他︰「為什麼你長得那麼像你爸爸!」

有時會抱著他痛哭︰「為什麼當你長得那麼像你爸爸……看到你時我就會想起他,我們曾經那麼好,可是他卻拋棄了我……」

他母親對他好,是因為他像爸爸。

他母親對他不好,也是因為他像爸爸。

他是爸爸的替代品,愛情與仇恨的轉移品。

……

從外頭回來後,穆淮舟被父親喊去書房,針對散布在網上的與他有關的視頻進行了一頓嚴厲的批評。

穆淮舟全程沉默地站著,等到父親訓完了讓他出去時,他才緩緩地開口︰「媽最近又生病了。」

頓了下,抬眸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道︰「你去看過她了嗎?」

男人一愣,沉著聲音道︰「我最近有點忙……你照顧好你媽,有事就叫醫生來看看。」

穆淮舟微微勾起唇角,眼里帶著諷意︰「我一直想知道在您眼里,這個家代表著什麼?」

男人又是一愣,沒等他開口,穆淮舟又繼續道︰「我代表著什麼,媽又代表著什麼?」

男人擰起眉頭,正要說話,穆淮舟已搶先開口︰「過去您沒有做好的,我會替您做好,您沒有守護好的,我也會替您守護好,所以從今往後……」

他的唇角繃緊,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會再指望您了。」

說完,他轉過身去,頭也沒回地離開了書房。

他一路緩步而行,順著樓梯往下走,來到一樓時,便看見一道身影正坐在落地窗前,背影縴瘦,一如既往的溫和清雅。

听見樓梯傳來的聲音後,那人回過頭來,一見了他,臉上頓時浮現一抹淺淡的笑,道︰「阿舟回來啦。」

穆淮舟在樓梯上停頓幾秒,這才緩步走了過去。

他來到她的面前,垂頭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她,突然啞著聲音說︰「你怪我嗎?」

女人愣了愣,道︰「什麼?」

感覺喉頭似乎哽了下,當他再次開口時,便發現聲音更啞了,「當初要不是為了接住我,你的孩子就不會沒了……」

他微微顫著聲音說︰「你……你怪我嗎?」

女人聞言沉默。

那一刻穆淮舟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垂著頭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他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顫抖著,一顆心愈來愈冷,愈來愈無措。

而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被這股冰冷的浪潮淹沒時,那道輕柔的嗓音緩緩地說︰

「我不怪你。」女人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溫柔的眼楮里一如既往帶著包容而溫暖的神色,從未變過。她說︰「淮舟,你也是我的孩子。」

淮舟,你也是我的孩子。

穆淮舟在剎那間紅了眼楮。

他微微抬起臉,將目光移開,可眼里的淚水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順著他的臉龐,一直流到下頜後落下。

「阿舟,過來。」

女人朝他伸出了手,唇角帶著清淺的微笑。

穆淮舟抿起了唇角,緩緩地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高大的身影彎了下來,半跪在她的身前。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伏在她的膝上低頭流淚,雙肩不停地微微顫抖著。

低啞的聲音伴隨著細微的哽咽聲傳來,悶悶地響起︰「對不起,對不起……」

而女人則動作輕緩地撫著他的腦袋,半晌,微笑著輕聲說︰「淮舟,謝謝你成為我的家人。」

穆淮舟的眼淚流得更歡了,握著她的手愈握愈緊。

他也是。

謝謝你成為我的家人。

謝謝你——

成為了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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