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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簡緣已經在床上翻滾近兩個小時了,盤踞在腦里都是今日發生過的事。

閉上眼楮後,她彷佛還能看到那一方陰暗幽冷的女廁,站在鏡前的薛凱莉,與破鏡而出的莊瑞妍,披散著長發朝她奔來。

簡緣猛地睜開了雙眼,開了一盞床頭燈。

在一角昏黃的燈光下,她抱著棉被靠在床頭櫃上,開始試著將頭緒給理清楚。

據薛凱莉所說,當初她是受穆淮舟的指使拿了杯混合酒給莊瑞妍喝下,混合酒大多是摻了果汁或汽水的酒,看似稀釋了酒水,可卻會讓人不知不覺中愈喝愈多,尤其摻了汽水的酒,汽水中的二氧化碳會致使小腸吸收酒精的速度比胃快,從而加大傷害。

更不用說有些混合酒雖然喝起來像是在喝果汁,看似無害其實酒精度數很高,這便是夜店常說的「**酒」。

如果說穆淮舟的目的是撿尸莊瑞妍,那麼他拿給薛凱莉的酒應該是後一種,可如果後來莊瑞妍真的醉了,為什麼她沒被穆淮舟帶走,而是回到宿舍,且最後死在了宿舍女廁里?

難道是有人即時阻止了穆淮舟,將莊瑞妍帶回宿舍?

再來,據薛凱莉所說,她就拿了一杯混合酒給莊瑞妍,可系聚中大家互相敬酒是很正常的,更不用說莊瑞妍身為系花,人緣又好,那天應該很多人找她喝酒,薛凱莉也提到莊瑞妍很能喝,所以在薛凱莉拿酒給她前,她應該已經喝了不少。

酒精中毒是累積而成的,那麼薛凱莉就拿了一杯混合酒給她,為什麼會認為是她害死莊瑞妍的?

是因為她自己本身起過壞心思,最後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結果而感到心虛,還是因為莊瑞妍死後關於害死她的凶手是薛凱莉的陰謀論太多,她在輿論壓力下也認為凶手是自己?

簡緣覺得,這兩種都有可能。

還有,莊瑞妍為什麼那麼篤定害死她的人是薛凱莉?薛凱莉並不是唯一一個找她喝酒的人,真要說凶手是誰的話,當初所有找她喝酒的人都能算是凶手,只不過薛凱莉和穆淮舟是懷有惡意的。

也許她認為害她的人是薛凱莉是因為她們倆的關系並不好,薛凱莉又曾多次針對她,所以她死後便認為害了她的人是薛凱莉?

簡緣總覺得莊瑞妍似乎沒有外界對她的評價那麼好,簡緣一想到她今天說的那句「那就不要做人了」就覺得不寒而栗。

不做人還能做什麼?做鬼唄。

她是真的想要殺了她們的。

如果她因為恨薛凱莉而想殺了她還算合理,可簡緣呢?她又沒對她做過什麼,頂多拒絕替她報仇而已。

莊瑞妍到底是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還是因為簡緣不替她報仇所以也對她懷恨在心?

不得其解。

而最重要的是,今日那面鏡子究竟為何會炸裂?

簡緣寧願相信學校的說法,是因為熱脹冷縮才破的,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不是因為莊瑞妍的緣故。

因為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她對於鬼魂「看著可怕卻不危險」的這個認知就要被推翻了。

以前她認為人們之所以會怕鬼,不過就是由於「未知的東西使人害怕」,因為自己看不到所以不了解,可又強加了太多想像在里頭,最後由想像塑造出來的「鬼」令人恐懼。

不是鬼魂本身可怕,而是人類的想像可怕。

自從簡緣看得見鬼後,她所遇到的每一個鬼魂雖然某些稍微調皮了點,但都不具殺傷力,它們根本不能觸踫到人世間的一切,而既然傷害不了她,又有何懼?

可今天鏡子破裂那一幕卻讓她猶疑了。

鬼魂固然無法觸踫到她,可若是利用其它東西呢?

比如那破碎的鏡片,就是個宛如利刃般的武器。

她才突然意識到,一直以來默默觀察鬼界規律的她,其實對於鬼魂還是很不了解。

這一切沒有她想像得那麼簡單。

或許她不該再逃避了。

這時腦里又想起了昏迷前見到的那個男人,當時的景象她已然有些忘了,甚至連他的聲音也忘了,可有一句話卻一直牢牢地記著,無比清晰。

「既然變成惡鬼了,那就滾去地獄待著吧。」

然後,是女人的尖叫聲,無比淒厲痛苦。

那是莊瑞妍的聲音。

簡緣忽然有了一個猜測,也許——

莊瑞妍已經去到地獄了,而且是那男人送她去的。

那麼他是誰?

法師?道士?……驅魔師?

不管是什麼,他都絕不是一個尋常的路人,更不用說那里是女宿廁所,男性路人怎麼也不會路過那的。

也許他是追尋莊瑞妍的鬼魂而來。

而簡緣必須找到他,然後問清楚這一切。

……

半夜兩點,S大女宿三樓。

一抹身著白色睡裙的顯瘦身影從長廊盡頭緩步而來,那是一個披散著頭發的女孩,面色白皙,五官清淡秀氣,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

她正輕輕哼著一段不成調的曲子,聲音清冷,在這安靜的夜晚中顯得分外詭異。

只見她手里拿著一個巴掌大的小女圭女圭,麻線制成的頭發綁成兩支小辮子,女圭女圭的五官十分丑陋,臉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雀斑,一張嘴豔紅如血,而那雙黑漆漆的眼珠在暗夜中彷佛會發光,令人不寒而栗。

女孩手里拿著布女圭女圭,腳步輕快地步向了三樓走廊盡頭的女廁所,當看見門外貼著的禁止進入的黃封條時挑了下眉,接著渾不在意地撕下封條的一邊,隨即緩步邁進了廁所。

地上的鏡子碎片已經清理乾淨,原先安著鏡子的牆面空盪盪一片,在陰暗的女廁里顯得有些突兀。

「真不見了呀?」

女孩看著空蕩蕩的牆面,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虧我在她身上費了那麼多的功夫,可惜了。」

她垂眸看著女圭女圭的臉,手指輕輕替它梳理頭發,輕聲道︰「丑丑,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這個女人是什麼樣的人,虛榮、做作還慣會裝,還逼死了……」

說到這里沉默了下,又道︰「總之,跟個喜歡當小白花的女人相處,真是惡心死我了。」

女孩的聲音清冷,表情冷漠,話音中帶著輕嘲︰「不過薛凱莉更討厭,所以讓兩個討厭的蠢女人互相殘殺再好不過了,雖然最後薛凱莉沒出什麼事,可估計也快瘋了吧?」

女孩說到這里聲音終於變得輕快起來,「沒枉費我放出那麼多謠言,還‘好心地’告訴莊瑞妍害死她的人是誰,雖然最後沒能讓薛凱莉出什麼事,可若是能因此逼瘋她也挺好的……活得生不如死,似乎比直接死了更痛苦些?」

「丑丑,如果那個叫簡緣的沒出現就好了。」女孩遺憾地嘆了一口氣,「可惜不能對她下手,她身邊跟了個麻煩的家伙,還是讓穆淮舟那蠢蛋去試探她吧,還有……」

她看向陰暗無人的女廁,唇角浮現一抹興奮的笑,「看來我們學校出現了一個危險的人呢,真好玩……丑丑,你說他會不會發現我們呢?」

她低低地笑了起來,最後笑容轉淡,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撫上女圭女圭的臉,道︰「丑丑,所有曾經傷害過我的人,最後都會得到懲罰,對嗎?」

她的手腕翻轉,布在腕上那一條條長短不一的疤痕在窗外投照進來的淡光下格外清晰可見。

她看著腕上的疤痕出神,手里的女圭女圭則看著她,黑漆漆的幽森眼珠似含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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