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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 轆聲愈來愈近,獄卒轉眼見陳卓扶輪椅而來,面露難色地拜道︰「陳公子。」

陳卓料到李檀可能會失分寸,一時放心不下就趕來看看,沒想到果然叫他猜中,這李檀真是要劫獄。

陳卓氣得面色通紅,嘴唇微微發紫,咬牙切齒地喊道︰「李檀!收劍!」

李檀不肯,拉著岳淵就要往外走。陳卓扶著輪椅迎上去,一掌推到他的腰際,這一下卻飽含著怒氣,狠狠地將李檀推退了好幾步。

陳卓怒聲說︰「你作死啊!」

「三願,你別管!謝容就是看我不順眼,將氣撒在阿淵身上。我今日就帶他走,我倒想看看謝容要如何對付我!」

「你已有對策,何必急于一時!你倒是痛快了,他們呢!」陳卓指著身後的獄卒和士兵,「他們要因你吃多少板子!又有多少人要因你丟了這口飯!」

李檀自知理虧,垂下頭來。

陳卓深若寒潭的一雙眼移到岳淵身上,岳淵與其對視,只見那人的眼楮里不但有怒,還有滔天的恨意,比火都要熱烈,恨不得將他燒穿似的。陳卓說︰「岳淵,你不要害他!劫獄,可是死罪!」

岳淵大驚失色。李檀緊緊握住他的手,出聲道︰「別怕,他們不敢拿我怎樣。」

岳淵低聲說︰「李檀,我能一個人在里面待很久的,十天,半個月,半年都行。我不怕。我只怕再給你添麻煩,再連累你。」

「阿淵」

獄卒見李檀有所動搖,趕忙吩咐兩人上前將岳淵押走。他們方才打紅了眼,下手也不知輕重,岳淵叫他們鉗得生疼,低低痛呼了一聲。

李檀拿劍鞘將他們的胳膊擊開,怒喝道︰「別踫他!」

陳卓上前握住李檀的手腕,將他的劍鞘奪下。幾人見狀,趕忙推著岳淵往監牢里走。

岳淵回頭看了李檀一眼,押著岳淵的士兵推著催他快走,岳淵腳下踉蹌幾步。李檀見了怒火橫生,又要上前,卻叫陳卓拿得死死的。

陳卓說︰「走!」

陳卓吃力地將李檀拽開來,吩咐隨他一同前來的侍從去安撫獄卒,拖著李檀離開監牢。關飲江哆哆嗦嗦地跟在李檀和陳卓的身後。

李檀見陳卓一手扶著輪子一手拉著他不肯放,費了一身的汗,嘆息一聲,從他鉗制中掙月兌出來,推著他的輪椅在長街上慢慢走著。

陳卓氣得嘴唇一直發抖,將頸間的藥瓶咬開往嘴里填了粒丹丸。

李檀自知意氣用事,糊涂上頭,可想起岳懷敬,總是不能平復。見陳卓為他擔心至此,李檀心愧,嘆息著說︰「你別再生氣了。我知輕重的。只是阿淵一個人被關在里面,我實在」

「你知什麼輕重!」陳卓見李檀毫無悔意,「你怎麼還是小孩作派?分不清輕重緩急麼!?岳淵在里面能受什麼苦,非得要你劫獄?!一旦謝容真拿此事大做文章,你將你們李家置于何地啊!」

李檀實在見不得岳淵就這樣叫人欺負。沒有他,岳懷敬不會死,岳淵也不至于一個親人都沒有,受盡孤身之苦。

李檀垂下眼來,嘆道︰「三願,要岳淵受這樣委屈,我無顏面對已故的老師。老師冒死去請援兵前只求了我一樣,若他有什麼萬一,請讓我好好照顧岳淵。」

「我素來知你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絕無婦人之仁。怎麼到了岳淵的事上,就這麼糊涂,這麼不明白呢!岳先生泉下有知,就會高興麼?」

陳卓一時激言,氣血上涌,猛地咳了幾聲。

李檀急著拍著他的背,連忙安撫道︰「好了,好了,是我錯了。」

陳卓翻過眼去︰「少唬弄我。李檀,再這樣下去,你早晚會叫這孩子害死的!」

「言重,言重。」李檀說,「我會好好教他的」

陳卓拂開他的手,對向身後的馬車︰「你也回去罷。」

李檀看陳卓的馬車已經跟來,陳卓面色慘白,額上全是虛汗,連喘息都有些難。

李檀放低聲音說︰「我抱你上去?」

陳卓留了一個人善後,車上只有馬夫,要上去的確不便,他沒有吭聲。

李檀將陳卓抱起來,馬夫跳下來,先擱了下腳凳,上前將陳卓的輪椅背到車上。再後李檀順著腳凳上去,彎身進入馬車,將陳卓輕輕地放到輪椅上,模索著固定好輪子。

他半跪在陳卓面前,說︰「你早些休息。今日謝謝了。」

陳卓沒有吭聲,李檀再同他寒暄幾句,便回神威侯府去了。夜里噩夢纏身,虛汗起伏,不得安穩。

急不得,唯有等。

這日清晨,謝容醒來後,服侍的兩個婢女來給他換了背上的傷藥。

侍衛從外進來,隔著屏風跪下,將李檀劫獄之事告知,說︰「不過陳二公子去得及時,侯爺沒將岳淵帶走。」

謝容閉著眼,沒料到李檀能為了岳淵失控至此,這不像他的作風。背上的傷口不深不淺,此刻刺痛難忍。

謝容莫名的怒火騰騰而上,伸手將一旁的藥瓶揮翻,嚇得婢女驚呼著跪倒在地,以為是自己下手沒輕沒重,讓王爺疼了,連忙道︰「王爺恕罪!」

謝容遣她們退下,閉目沉氣,再問︰「江芷那邊如何了?」

「陳尚書那邊傳來的信上說,吳王不日就要過闖京關了。翰林院有幾位大學士原就是康崢海的門生,他們在皇上面前提起過吳王和康太守,加之加之神威侯曾借著緬懷李老將軍一事上過一封《懷親賦》疏,皇上看後更是感慨萬分,思子心切,這些日一直到德貴妃宮中探望,常常在她面前提及吳王的少時。看來吳王這次定是要死灰復燃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本是意料中事,不足為懼。」謝容系好衣衫起身,手撩動著銅盆中的溫水,再問,「除夕宴,是後宮哪位娘娘在辦?」

「往常都是皇後娘娘置辦,不過太子之前因私見越國使者一事被禁足,皇後為此犯了心病,皇上就想讓淑妃娘娘代勞,但淑妃疲于照顧七皇子,未曾領命,就在御前推薦了孟昭容孟婉。所以是孟昭容在宮中打理。」

謝容的手浸在水中,停了半晌,冷笑道︰「一個小小的昭容?」

「孟昭容近來正得聖寵。」

謝容撩起水來拍到臉上,看著銅盆中的倒影,漸漸眯起眼來︰「吳王和康崢海不算什麼,倒是李念當真是出乎意料。」

「王爺的意思是淑妃這是故意為之?」

「故意也好,無心也罷,李家兩姐弟都不是容易對付的人叫宮里的眼線盯緊淑妃,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向本王匯報。」

侍衛領命後,一個婢女從外頭進來,柔聲說著︰「王爺,劉公公帶聖旨到府上,請您到中庭接旨。一同來的還有神威侯。」

水滴順著手指流下,謝容立身,輕聲一笑。

謝容一襲朝服,從廊中走出來。他拱手而立,風姿清舉,與李檀對視時,彎了一雙眼楮。

「景王接旨——」

謝容、李檀一干人等紛紛跪下,劉公公宣旨,將天樞營兵權交予景王一事告知,謝容越听,臉上的笑容越少。待宣讀完畢,謝容起身接旨,李檀笑晏晏地躬身賀道︰「小侯在這里恭喜王爺了。」

劉公公討好似的笑著︰「奴才也給王爺賀喜了。」謝容給了賞,劉公公便回宮復命去了。

李檀笑得更開,仿佛由衷為謝容高興似的,說︰「皇上吩咐我親自交付天樞營的事宜,小侯這就領王爺去天樞營看看?」

謝容半晌沒說話,面容僵得厲害。李檀笑道︰「王爺看上去對皇上的旨意很不滿啊?」

謝容突然冷笑了聲︰「為了岳淵,你真能舍得!」

「舍得,能讓王爺開心的東西,我向來都舍得。」鋒芒畢露,話外有話,字字扎著謝容的心。

謝容說︰「吾之良藥,不過是爾之□□。這筆買賣,你是一點虧都不肯吃。但憑一個天樞營,就想從本王手里換出岳淵?李檀,你當真以為本王會幫你瞞著劫獄的事?」

「小侯賤命一條,王爺拿捏在手里,是死是活全憑您一句話。」李檀忽地沉下眼楮來,壓低聲音陰惻惻地說道,「不過小侯恣意慣了,平生最恨別人要挾我。倘若岳淵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我大不了玉石俱焚。小侯的命再搭上王爺的命,這才是最劃算的買賣。」

玉石俱焚?謝容面上無波無瀾,嗤笑道︰「神威侯有什麼本事,能拉著本王玉石俱焚?」

李檀從袖中掏出一個方形錦盒,里頭端正擺放著半枚虎符。李檀躬身奉上︰「景王,這天樞營您可要接好,莫摔下,砸了自己的腳。」

天樞營是宣德帝給謝容的一把刀,只不過李檀在刀刃上淬了毒。毒可傷人,亦可害己。天樞營中,會有多少是李檀安排的人?謝容連查都無從查起。如今就算謝容心知肚明,卻再不能放下這把淬毒的刀。

冬日難得的暖光,映得李檀臉上的笑意更盛。

謝容目光森森然,看著李檀捧著的虎符,牙齒仿佛都要咬碎似的。他赫然抽出角刀,抵至李檀的心間,一字一句地厲聲道︰「李檀——!本王真想剖開來看一看,你到底有沒有心!」

他無意為難岳淵,只是想叫李檀來找他而已。但凡是李檀求的事,他哪會不肯答應?卻沒想到李檀會這樣算計著。

面對刀鋒,李檀毫無畏懼,直起身來冷冷地笑著︰「有沒有,王爺該是最清楚的一個。虎符,我擱下了,希望岳淵今晚能在神威侯府用膳。告辭!」

謝容雖惡劣了些,但起碼是個守信的人,這一點李檀從未懷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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