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五歲的時候, 他娘從河邊撈回來一個女圭女圭。
這女圭女圭瘦弱得厲害，可也不哭不鬧，整個人被破布包裹著放在木盆里面, 若不是他娘眼尖，怕是會被沖到更遠的地方。
虎子自小沒了爹，家里過得不算富裕, 但他娘還是毅然決然地留下了這個孩子, 並取名為長生。
長生懂事得早, 不過五六歲就知道主動幫虎子他娘洗衣做飯。
而虎子也總是覺得長生和村里的其他小孩不同, 因為他說話時總是溫溫柔柔，即便是別人罵了很過分的話，也從未見他大怒過。
直到長生八歲的那年，他砍柴回來時從山上摔了下來，腿受了重傷，終日不得下床。
虎子這才頭一次看到長生發怒的模樣，只是向來心腸軟的長生就連生氣都是在生自己的悶氣, 人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氣。
那時候, 虎子一連好幾天都躲在門口偷看長生, 生怕他會想不開而自殘甚至自殺。幸好，長生自始至終沒有動過消極的念頭, 只頹靡了幾天便又恢復了從前笑意盈盈的模樣。
虎子粗心, 自然沒有發現長生的笑容里多了些苦澀, 還以為他是真的不在意腿傷, 便傻樂著替他感到開心。
沒想到意外接踵而來, 虎子他娘患上了肺癆，只是短短幾天就丟了性命。
安葬那天下著暴雨，虎子跪在墳頭，任由大滴的雨水打在臉上，似乎這樣就沒人看得清他眼下的淚。
「虎子哥。」長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隨後一把油紙傘也擋在了他的頭頂。
虎子抬頭，不知行動不便的長生到底什麼時候推著輪椅到了自己身邊，更甚是他為了給自己撐傘，而淋濕了大半個身子。
剛才的愁思盡數被他拋到腦後，只見他轉身握住了長生的手，語氣堅定地承諾道，「哥哥一定會好好活著，讓你過上好日子。」
長生一怔，愣是沒有想到此刻的虎子非但沒有和他抱怨哭訴，反而心里惦記著他，想要變得更強大。
只是瞬間，長生就感覺到虎子手心傳來的溫熱，不禁輕笑地答應道，「好。」
午夜時分，虎子從夢中驚醒過來，側頭看向身邊還在沉睡的長生，不由抱緊了他朝自己懷里按。
長生被虎子突然的舉動吵醒，睡眼惺忪地看著他，「怎麼了？」
「我，我夢到你摔下山，太可怕了。」虎子喘著粗氣，伸手輕觸長生沒有知覺的腿，「若是當初，上山的人是我該有多好，讓我摔斷……」
話還沒說完，長生就用手遮住了他的嘴。
「別亂說話。」長生表情很是嚴肅，「若當年腿傷的人是你，恐怕我根本沒有養活你的本事。」
「長生……」虎子低喃一聲，頭在長生的側頸蹭了蹭。
「現在不好嗎？」長生順勢撫了撫虎子的頭，嘴角微不可見地勾起。
現在。
噩夢之後，心愛的人就在枕邊，自是好的。
虎子想了想，伸手抱住長生的腰，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