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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兩月,一紙休書就從泱州送到了皇城。

宋致念顯得很鎮定,只撕碎以後便在秀才家里住了下來。

這一決定可是樂壞了呆瓜。

他老早就看上了秀才家的小外甥,恨不得每天都跑過去看小孩,直到傍晚才依依不舍地跟著從練兵場回來的姜戟離開。

這天,姜戟照常騎馬朝秀才家過來,遠遠卻見呆瓜坐在門邊,懷里還抱著一個大箱子。

要知道呆瓜平時總賴著不願走,像這樣乖乖出來等他才是稀罕事,他不由皺起眉,拉緊韁繩,穩穩地在呆瓜面前停下。

「這是什麼?」姜戟問道,那箱子比呆瓜坐著的時候還大幾分,實在不知道里面到底裝了什麼。

呆瓜不答,眼神飄忽地到處張望,最後仰頭對姜戟道,「回,回家再告訴你。」

姜戟無法,剛想用麻繩把箱子捆上馬背,卻被呆瓜攔下。

「我,我自己抱。」呆瓜不準他動箱子,自顧自地抱起箱子,然後讓姜戟把他抱上馬。

姜戟順著他的意,確定他坐穩之後才走到前面拉著馬走。

回到家時,門口放著一個紙袋。

姜戟哭笑不得地撿起來看,果然里頭裝的又是兩個肉包子。

他放下紙袋,猛地朝隔壁的小巷看去,立刻對上了一雙驚慌失措的大眼楮。不等他開口,那小人就灰溜溜地從小巷跑開了。

「是,是小卷嗎?」呆瓜側頭問著姜戟。

姜戟點點頭,騰出手把呆瓜抱了下來,又將紙袋遞給了他,「要吃嗎?」

呆瓜伸手到紙袋里拿出一個包子,咬下一口,立刻滿足地彎彎眼,「好,好吃。」

這小孩自從上次被姜戟關在門外之後,每天都堅持不懈地在門口等他們,但他也不說話,就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久而久之,小孩也不跟著他們了,干脆給他們送東西。

第一回送來的是個茶壺,長得極像他打碎了呆瓜的那個。

姜戟還以為他是給呆瓜賠禮道歉,便收了下來,不想這小孩以後每天都給他們送東西,吃的用的,應有盡有。若是不收,那小孩就會氣急敗壞地過來把送的東西踩個稀巴爛。

到底也不知道這麼個小孩,從哪里弄來這麼多奇怪的玩意兒。

說起來,這孩子生得很好看。

雖然頭發曲卷一團,但濃眉大眼,瞳孔還是罕見的琥珀色,配上深邃的眼窩與高挺細窄的鼻梁,完全能讓人忽略他臉上髒兮兮的塵土。

而呆瓜向來看人先看臉,只是和小孩認識好幾天,就小卷小卷地叫個不停,看起來親昵得很。

可小卷對姜戟卻有些發怵,他只敢趁著無人的時候接近呆瓜,一旦看到姜戟靠近,便立刻跑得沒影兒。

早已心軟的姜戟也有些無奈,還說要和自己學功夫,怎麼看見就跑,搞得他好像是什麼凶悍的大壞人一般。

不等姜戟細想,呆瓜帶回來的木箱里卻傳來一道哭聲。

這聲音很是熟悉,就像是……

「你箱子里面裝的是秀才家的小外甥?」姜戟看向呆瓜,果然看到他慌張的表情。

「唔,唔……」呆瓜還沒有想好解釋的措辭,沉吟半天也答不上話來。

姜戟很是頭疼,掀開箱子上蓋著的布,然後就看到了正在含自己腳腳嚎哭的嬰兒。

嬰兒哭得正起勁,抬眼看到姜戟又收回了眼淚,小鼻頭上突然打出一個氣泡來。

幸好這箱子里墊有軟軟的棉被,小嬰兒穿得也很厚實,怎麼打滾都不會受傷,不禁讓姜戟長吁了一口氣。

「你出息了,膽子大到偷人家的小孩。」姜戟揪著呆瓜的耳朵指責道。

呆瓜扁扁嘴,縮著身子小聲回答,「我,我幫看幾天。」

「瞎說。」姜戟不信他,生怕箱子里悶著嬰兒,干脆整個把他抱了出來,「走吧,跟我回去還孩子。」

呆瓜听到這話,不由也萎蔫下來,揪著姜戟的袖子商量道,「真的,不,不能讓我養幾天?」

「這麼小的孩子還不能斷女乃。」姜戟解釋道,「等他再大了些,我們再問致念姐姐借來照顧幾天。」

「唉,好吧。」呆瓜答應,瞅著姜戟懷里的小孩,心想要是小孩能像他地里的大白菜,多施加一點水和便便就能長大該多好。

姜戟把嬰兒送回來的時候,剛好撞上秀才一行人火急火燎地出來找孩子。

秀才走在前頭,看到姜戟也顧不得看他懷里的孩子便道,「姜戟,你有沒有看到我們家寶寶啊,突然就不見了蹤影,都快急死我們了。」

姜戟挑挑眉,瞟了眼身邊紅著臉低頭的罪魁禍首,就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抱歉了秀才哥哥,這孩子我看他生得可愛,所以就帶他和呆瓜出去轉了一圈。」

「原來在你們這兒!」秀才驚喜道,急忙叫過姐姐抱回嬰兒。

宋致念抱著孩子搖晃了幾下,臉上的著急也隱去不少,「還真是多謝了呆瓜幫忙照顧孩子。」

呆瓜這時已經愧疚地把頭低到肚子上,不敢回答。

姜戟揉了揉他的頭,「不,是我們給你們添麻煩了。沒事,我們就先走了。」

說罷,姜戟一把摟過呆瓜的肩膀,轉身離開。

呆瓜直到晚飯時還有些悶悶不樂。

姜戟以為他是惦記著嬰兒,正想開口,卻听到他喃喃自語。

「我,我是不是做壞事了?」呆瓜說得很輕,滿是自責。

「傻瓜。」姜戟戳了戳他的臉蛋,「又沒人怪你。」

「可,可秀才哥哥他們都很著急。」呆瓜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又暗暗道,「以後,以後不抱寶寶出來了。」

「嗯,你這樣想也沒錯。」姜戟緩了緩語氣,很是溫柔,「以後不管做什麼事情,我們都要先考慮一下會不會對別人造成傷害,知道嗎?」

「唔。」呆瓜點點頭,算是听進了姜戟的話。

而後幾天,呆瓜便沒敢去秀才家里看小孩,反倒是將屋里屯了很久的大白菜拉到集市上盡數賣光,結果賺了不少的錢。

他拿著錢去買了些小玩具,這才匆忙地趕去了秀才家,不想卻在秀才家里遇到了臉色皆有些陰沉的姜戟和寧淮安。

「怎,怎麼了?」呆瓜手里拿著一串糖葫蘆,吃了一顆後,便用來戳了戳姜戟。

「西北大亂,皇上希望我帶兵鎮關。」姜戟開口,看向旁邊的寧淮安,「師傅,他擔心我。」

西北就是寧淮安心中那道永遠過不去的坎兒。

當年他父親中年喪命,寧家遭遇無妄之災,全是因為西北之戰。他早就听聞西北人英勇善戰,身材高大且強壯,打起仗來很是拼命,對于鎮關將軍而言十分棘手。

現下姜戟年紀尚輕,雖然作戰勇猛,但真要一個人前往西北,還是讓人有些擔心。

「那,那你呢?」呆瓜又問,似乎感受不到這事情的嚴重。

「我當然沒關系。」只是我舍不得你。姜戟默默收回後一句話,伸手掐了掐呆瓜的臉蛋。

西北和西南雖然一字之差,但卻是風格迥異。刀劍不長眼,平常人都不一定能保全,更別說呆瓜還是個呆子。

他在西南時,尚有信心保住呆瓜的安危,可若換成西北,他是絕不可能帶著呆瓜一同行軍。

「姜戟已經答應皇上,現在反悔也來不及。」秀才附和道,像是安慰著寧淮安,「這回不同上次,沒人再敢克扣糧草,你在朝政里也有一定地位,多少能擋去不少讒言。」

秀才說的這話在理,自從姬子玨被流放後,朝中只剩姬子淵一位年紀適合的皇子,而寧淮安早就站隊,當然地位不凡、受到重用。其他人又知道姜戟與他關系匪淺,大多都持巴結的態度,哪里還有人敢扣姜戟營里的糧草。

這麼一想,寧淮安也放下心來,拖著姜戟就到房里商量事情去了。

呆瓜歪歪頭,問著秀才,「西北,很危險嗎?」

「西北人天生就善戰,攻克起來有一定難度。」秀才回答,「這回,怕是姜戟不能帶你去了。」

「啊?」呆瓜有些驚訝,「可,我不想和姜姜分開。」

「呆瓜,你想想你若是跟著姜戟,害他分心了怎麼辦?」秀才也嚴肅了臉色,勸道。

「那,那我能做點什麼別的嗎?」呆瓜眼眶都紅了,說話嗚咽得厲害。

「打仗需要糧草,我們多捐錢補給軍需就好。」秀才隨口道,殊不知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呆瓜記了很久。

姜戟和寧淮安商量完事情後,出門卻看到呆瓜飛快地朝他撲來,他雙眼泛著淚光,跑過來的時候就像只紅眼兔子。

「怎麼了?」姜戟穩穩地把他抱在懷里,低頭親了親他的眼楮。

「你要去打仗!」呆瓜指出。

「剛才不就說了嗎?」姜戟不明白他這突然的情緒變化。

「我……」呆瓜還想說話,又怕自己會影響道姜戟,便改了口,「我,我在家乖乖等你。」還會賺多多的錢,拿來給你買糧草。

姜戟有些意外,他還因為不知道如何向呆瓜解釋而頭大,沒想到呆瓜卻主動開了口。

他欣慰地模模呆瓜的腦袋,瞟了寧淮安一眼,就帶著自家這大號的寶寶回了家。

小卷還在他家門口等著,手里拿著兩個水蘿卜,心說這種蘿卜又甜又好吃,那個呆子肯定特別喜歡。

不知道從何日開始,只要看到呆瓜認真吃完自己送來的東西,他就覺得心頭滿足。

就在他還沉浸在自己的幻象之中,後衣領卻被人猛地提了起來,抬眼對上姜戟,小卷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

「你,你怎麼回家怎麼早。」小卷說話哆哆嗦嗦,「我,我不找你學武了,我是給這呆子送東西的。」

「半個月後,隨我到西北打仗。」姜戟踹開門,然後把人扔了進去,「自己找水洗個澡。」

小卷受寵若驚地坐在地上,很意外自己就這樣進了姜戟的家。

片刻之後,姜戟折返回來,「今天你給呆瓜帶了什麼?」

「水蘿卜。」小卷抬手送上。

姜戟嘴角一勾,接過蘿卜又到屋里哄呆瓜去了。

紅眼兔子和水蘿卜,果然還是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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