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晉*江文學城首發,此章為防盜章,訂閱本文60%者即可看到正文聞言,宋小五垂下眼。

他們是煩,但你跟你的兒子們更招我煩。那些人是外人,離著她十萬八千里,就是哪天他們死在她面前她連眼皮也未必會掀一下,可不比這些杵在她跟前的人招她煩。

宋小五木著臉洗著毛篩,心想,最初沒把自個兒餓死,真是虧大發了。

不過,嫌棄歸嫌棄,宋小五刷完牙,跟著起了床的宋張氏去廚房給她娘燒火,給宋韌下了碗小混飩。

小混飩里放了點蝦皮,格外地鮮,宋韌一連吃了兩大碗,把最後一口湯都喝了,痛快地擱下了碗。

宋張氏在旁邊眉開眼笑,送了他出後院的門。

這時天色稍微有點亮堂了,早間清涼的風微微吹著,吹亂了宋張氏頰邊的發,宋韌給她別了別臉前那凌亂的黑發,跟她說︰「這兩日你就不要起太早了,睡足點養好精神替我送兒郎。」

宋張氏點頭,「知道的。」

她目送了丈夫遠去,回首轉身回了院子,就見小娘子帶著哥哥們在吃早膳,一如往常,總會關照著兄長們一二的小娘子眼楮一直在瞅著他們,看誰碗里空了點,就給誰碗里再打一勺。

兒郎們那是又餓又饞,狼吞虎咽吃得稀里嘩里,小四郎手不穩把湯灑到了衣襟上,被她眯眼看了一眼,頓時,小四郎就端著碗攔住了臉,縮著腦袋不敢看她。

宋張氏不由笑了起來,笑罷,她又輕嘆了口氣。

兒郎們即將要遠去求學,不知何時他們兄妹才會聚在一堂,再復此光景。

**

早膳一完,宋小五帶了四兄弟去了灶房,親手教他們做些簡單快速的吃食。

她教比她娘和莫嬸教要快,她跟蘿卜條們一塊兒長大,她的話他們容易听進心里。

果然一個上午,就是手最笨的宋二郎也知道怎麼下油炒菜了,就是還是有點掌握不住火候,炒出來的菜還是有點糊,但比之前炒出的黑糊糊那是不要強太多。

下午宋小五帶他們整理帶去青州和京城的干貨,這其中一半是幾兄弟自己吃的,還有一半是孝敬他們師祖爺的。

「師祖是進都教書的,人家請他去,就是希望他多育人子弟,他做的好,在書院呆的時日長,你們也能跟著他多念幾年,」鳴鼎書院是大燕的最高學府,王公貴勛子弟扎堆的地方,他們這一去,露個臉在以後的權貴面前那里記個號固然可貴,但真要出人頭地還是要以真材實學才能立足,多好好念一年的書就是他們多偷來的一年福氣,「他老人家年紀大了,為了你們能跟他去,怕是沒少花心思,你們要照顧好他,不要反著來。」

「知道了。」三郎是頭一個應聲的。

「嗯。」宋小五沒有多說,她只抓大不抓小,成長這個過程是需要蘿卜條們自己去親自體會經歷感受的。他們這幾個窮小子闖進大書院,要面對這個王朝最富貴也最瑰麗的一面,到時候這幾個最大的眼界也只在青州的小子震撼不震撼她不知道,但她能肯定的是,他們要面對的問題不少,過大的差異會不會讓他們驚慌失措,就要看他們的心性究竟如何了。

而心性這個東西堅固不堅固,也得靠時間去磨。

這都是他們以後能走到哪步,能走得有多遠的必備條件,宋小五抬頭,不動聲色地看著一頭汗打包著干貨海物的兄弟,頭一次認真分析了一個他們這幾人的性格和以後可能會發生的走向。

大郎哥穩重有擔當,但這是因他是宋家長兄。無形中他給予了自己很大的壓力,他的這種穩重是因身份而起,不是本性,他本身是非常活潑火爆的性子,小時候宋家兄弟在外打的架都是他領著弟弟們打的,而他是四兄弟當中最想改變家境的那一個,因而他也是最急于求成的那個,從他為了他們這個小家收斂性子可以看出,他是四兄弟當中最容易會為家犧牲自己個人的那個人。

二郎哥看樣子憨厚愚鈍,但心志卻是四兄弟當中最好的那個,粗中有細,且但凡只要他認定了的事誰也不可能改變他,就是他有所改變那也是通過他自己本身,他是四兄弟最不受外物撼動說服的那個,他其實很適合當幾兄弟暗中的掌舵手,因為他太會蒙蔽人,不易被人看穿。

三郎哥非常聰明,一點就透,也是性格最像他們爹的那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只要他想討好人,里里外外都能被他哄得服服貼貼。但事情都有正反兩面的效果,太會哄人面面俱到,在有些人的眼里也就顯得過于圓滑,這種左右逢源兩頭都討好的性格很容易出大事。他們爹是已經出師了,應該說是學乖了,知道天下沒有誰都能討好不出事這種事情,但三郎沒有,他太自信,在馬兒溝葫蘆縣自家的地盤當中更是滋養了他這種自信,不去外面吃個大虧,他骨子里的狂氣不會有改變。

四郎哥這個小哥哥就不得了了,讀起書來那是聰明絕頂過目不忘,但骨子里極其大大咧咧,可說是聰明才智都在念書上了,為人做事那叫一個糊涂透頂,是那種早上他三哥把他的糖哄去吃了哭得傷心欲絕,沒半個時辰卻又親親熱熱叫著三哥跟人一塊兒追逐打鬧的娃。他生來不記仇不記恨,哪天被人賣了幫人數完錢回頭還能被人賣第二次,可以說他是宋家唯一的一個需要費心看管起來的人。

但沒有人能說得準誰的一生,最終造就人的是時機、境遇,現在宋家舉全家之力給予了他們最好的環境,端看他們誰最把握得住這種機遇了。

宋小五看了他們一眼就低下了頭,但宋家四兄弟被她這深沉的一眼看得不知為何心里有發毛之感,連最不能感覺別人情緒的宋四郎也抬頭茫然地朝妹妹那邊看了一眼,但他抬頭沒看到什麼,便撓了撓背,自言自語道︰「怎麼背癢呀?」

他扭過**,背對著宋三郎︰「三郎哥幫撓撓唄?」

**

這天半夜,莫叔點了燈去套馬車,被叫醒的馬兒嘶鳴,睡著的宋小五被叫醒模黑剛穿好外裳,就听莫嬸在門外輕聲喊︰「小娘子,你醒了?」

宋小五打了個哈欠往門邊走去,把門打光,月光恰時灑進來,灑了一地銀白的光華,她在月色當中看著背光的莫嬸,道︰「早。」

「早……」莫嬸笑著模她的頭,「去我屋里梳,還是在這梳?」

宋小五頭朝外抬了抬頭,轉身去拿了梳子回身出了門去了莫嬸屋里。

老人對小輩的喜愛往往透著一種時間的厚重感,她喜歡莫叔莫嬸屋里的那股厚重的溫暖氣息,那讓她感覺平靜。

宋小五在莫嬸屋里梳著頭,灶房那邊起了聲響,莫嬸梳頭的動作就快了,她跟小娘子道︰「夫人醒了,我們梳好頭就過去啊。」

「你去,我找爹。」她想去看宋爹哭鼻子。

今天蘿卜條們就要走了,她不信宋大人心里沒感觸。

因著小娘子今日要出門跟夫人和哥哥們去青州城,莫嬸給她織的辮子比往日的細了點,多分了幾條,這般盤作兩角可以定好幾天,一連幾天都無需梳頭。

等梳好頭,莫嬸趕忙往灶房去了,宋小五回房放好梳子拿了水缽毛篩去了父母屋子,走到他們門口看到門打開著,里面亮著燈光,她沒進去,在外面道︰「可醒了?」

「叫爹。」宋韌在里面道了一句。

「小爹。」宋小五賞臉喊了他一句。

「就不能好好叫?」宋韌在屋里搖頭,「進來,爹這還有事。」

宋小五走了進去,看他在燈光下提著筆,放下水缽朝桌子走了這去,在他身邊的春凳上坐下。

「你陪爹坐會,爹在給你師祖寫信。」

「還沒寫好?」

「臨時想起點沒說的事。」宋韌一夜未睡,之前他千思慮萬考慮,以為自己的考量已經夠全面了,但一到要出發的日子,他發現他未考量齊全的事還有很多,信必須得重寫才成。

宋小五沒說話,看著他寫,看到一半,看他擱筆揉頭,把寫滿了一張的信張揉成了一團扔掉,又重起了一張再寫,她抬頭看向了她這可憐的爹。

這傻爹,這信要是如他這般寫下去,就是寫到明年這個時候也寫不妥。

他那滿腔父愛與擔憂豈是三言兩語能道明白的。

她其實不求他們飛黃騰達萬人之上,只求他們有個好未來,一切皆能得償所願,少嘗些人間的苦澀,人生之中多些快意的瞬間。

「你就不能一起去嗎?」宋四郎還是不解,「我們都去了。」

「不了。」宋小五朝他搖搖頭。

宋四郎低下了腦袋,過了一會兒,他沮喪地道︰「好吧。」

好像妹妹是不能去了,她連學堂都進不得,又怎麼可能跟他們一起去京城念書?

「你等我以後掙到了很多的銀子,當了很大的官,就來接你去京城玩,」宋四郎念念不忘要帶妹妹玩,還道︰「我掙的錢都給你,就讓你管著我。」

宋小五听了忍不住想笑,白了他一眼︰「誰樂意誰管去。」

還想讓她管他一輩子的錢?她有那般閑嗎?這個小四郎,想的太美,以後娶了媳婦少不得要被媳婦兒收拾。

宋四郎見她笑了,跟著傻笑了起來,他靠近宋小五,喊了她好幾聲,「妹妹,妹妹,妹妹……」

**

為趕兒郎們去京城穿的衣裳,宋張氏每日燈下穿針引線,這些年間她早成了一個連油燈都要算著點的婦人,這廂卻不在意浪費油錢,通宵達旦地為兒郎們做衣。

宋韌少不得勸她,但這哪是勸得听的,宋小五見母親眼楮熬得腥紅,那些想勸的話到了嘴邊咽了下去。

罷了罷了,不過幾天而已,小兒郎們去的日子卻是無數個日日夜夜,她今日不盡心,來日不知要有多愧疚,所謂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這密密麻麻縫的皆是她對兒郎們的擔憂與愛意,宋小五也不忍心勸。

宋韌公事緊迫,梧樹縣的氏族之爭有燃起之勢,但他一回來都是笑臉,只有在兒女們都看不到的地方才會眉頭緊鎖。

而青州城里,宋韌的老先生秦公前去燕都之日就在五月初,宋家接到信已是四月中旬之日,從梧樹趕去青州城里少不得要個十來日的腳程,就是用馬,也需六七日,這前去之事宜早不宜遲,不能讓老人家在城里等著他們,但宋韌這時委實抽不開身,只能由妻子帶著兒郎們進青州城。

宋張氏也需走這一趟,她還要去青州城把頭面首飾化成銀子,梧樹縣是在宋韌治下,他們家不好在這里把東西當了。

宋張氏去了青州就是不跟本家打招呼,但宋祖母那里人到了是必須要報備的,宋韌對他那個兄長脾性知之甚詳,不敢在這時候認為他那位大哥對他兒郎們的進學有同喜之心,他思量宋洱要是知情,怕是還會從中作梗,把自己的兒子換了兄弟的兒子的事也作得出,遂他思來想去,還得小五陪著母親上青州一趟。

宋小五自出生就沒把自己小兒看,這廂宋韌找她商量前去青州之事,听宋韌道一進青州她與她母親就兵分兩路,一路由她母親帶哥哥們去師祖秦公之家,坐實前去京城進學之事;一路由她前去祖母那拜見祖母,代他們家行給老人家請安之責之事,她一听罷搖頭,道︰「不妥,讓哥哥們自行去師祖府上,我與母親去給祖母請安。」

她對宋韌道︰「你放心,大郎哥管得住他們。」

母親要是先去了師祖那,大伯家和本家那就有話可說了。

宋韌一听,略一思索,道︰「也好,我與你們師祖書信一封,他老人家會體諒我等的。」

說著他在口間輕嘆了口氣,自父親死後,如若沒有他視之為父的先生打點體諒,他宋韌就是有萬般才能也絕無出人頭地之日。

而相襯之下,親娘的冷漠,親兄的妒恨就讓人齒冷了。

「可先生那就太……」可老先生那就太失恭敬了啊,宋張氏有些猶豫地看向了相公。

「他老人家會體諒的。」宋韌安慰了她一句。

「師祖倒是看得開,不會在意這些個,」那位老人家就是個護短的,他早年喪妻膝下無子,父親早就被他當成半子,要不然他豈會如此勞心勞力?但人家老人家對她爹,對他們家的心意一點也沒作假,不過,「不過等爹和哥哥們都出息了,莫只記得親兄族人,把他老人家的恩忘了就好。」

別等成了上人上,佔便宜的都是辜負了他的所謂有血緣的親人,抬舉他栽培他的人就忘了個一干二淨。

「你呀……」宋張氏攔住了她的嘴,作勢打了她一下,朝相公討好地一笑,道︰「小五就是有點喜歡亂說。」

宋韌不知被小女兒刺過多少次了,這次听了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跟小娘子無奈道︰「去了州城要慎言,這次爹就不跟你們去了,你得護著你娘,護著你哥哥們。」

宋小五點點頭,不與他爭辯她會不會在外頭亂說之事。

她在家都沒有多說幾句的心,在外頭豈會。

「小五在外面從不亂說,她跟了我去也好,師祖也喜歡她,母親那邊,看到她也歡喜……」雖說不會因此多給她些臉,但只要小五在,婆母也不會過于惡形惡色,總要端著些,而這這足夠了,她在青州也呆不了幾天,一等送完兒郎就帶著小五回了。

宋張氏之前已跟丈夫商量過了才找小娘子來說,但小娘子不張口則已,一張口就是大人話,就是丈夫從來都是偏疼小娘子,她也有點擔心他會不喜小娘子的嘴,就要護著小娘子幾分,言語之間也要為她討兩分好。

「是了。」見夫人護犢,在她眼里嘴里小娘子那是千般萬般好,人見人愛,人見人疼,就沒有不喜她的,宋韌無奈又好笑,看著母女倆的眼分外柔和。

他的這個娘子,嫁給他那時心地柔軟善良,與人說句話都會害羞臉紅,時日至今,她為了他與兒女們學會了精打細算,學會了有心思,學會了為他們毫不示弱,哪怕與人爭得面紅耳赤也在所不惜,一個柔弱沒有心機的小女子為他成了如今這等樣子,宋韌對她的憐惜與喜愛早要比當年要深厚得多。

宋張氏不懂丈夫這些個心思,只見相公的神色里沒有對小娘子的不喜,她抱著小娘子朝丈夫笑了起來。

她那歡喜的樣子,不見疲累,不見陰霾,只見純粹的喜悅。

這讓宋韌更是失笑不已。

宋小五坐在他們中間,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看他們隔著她這般大個的一個人也當是沒看到一般,眼里只有對方地看著相互傻笑,她不禁心累得慌,閉上了眼。

誰說結婚久了的兩個人就跟左手模右手一樣沒感覺?

站出來,她要打人了。

**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之所以難以言喻,不僅僅是言語不能完全表達,有時就是肉眼親見也不能看個明白。

宋小五與這輩子的父親的關系就有這個意思,她早就覺得宋爹對她是放手了地縱容,那種縱容不是放棄的縱容,而是帶著信任和寵愛。

她爹是家里頭第一個沒把她當無知小兒看的人,自兩年前凡事跟她有商有量,遂宋小五就是從來沒有那個與他講明她來歷的意思,但在他跟前,她也從無隱瞞她本身的意思。

這天早上她比平時起早了點,宋韌剛好起了,拿了水缽和巾帕水盆去井邊打水漱口洗臉,見小娘子拿了她的水缽過來,從井里打好了水的他把自個兒的水缽放下,拿過她的幫她裝好水,問她︰「怎地不多睡一會兒?」

宋小五喝了口水,仰頭清了清喉嚨,把水吐到一邊,方道︰「逮你。」

「呃?」給小娘子的毛篩沾青鹽的宋縣令愣了一下。

「你的事,忙的過來嗎?」宋小五接過了刷牙的毛篩。

不逮他一大早就出門去了,溜了,起個大早才趕得上百忙的宋大人。

「忙的過來。」宋韌笑了。

宋小五刷著牙,顧不上說話,抬了只手拉下他半身,抬腳摁了摁他青黑的眼眶。

「唉……」宋韌干脆蹲了下來,手上沾著青鹽與她道︰「我們倆誰跟誰啊,爹也不跟你說假話,事情有點棘手,要不爹能放著你跟你娘去青州被人咬?對了,小五,你替爹防著你大伯和大伯娘點,爹怕他們做糊涂事,你祖母嘛……」

宋韌不好說自個兒的親娘,沉吟了下來。

「她對我好,我受了,是我的事;她對你們不好,你們心里有數,是你們的事,」宋小五也蹲下,蹲在他旁邊把毛篩扯了出來,喝了兩口水咕嚕咕嚕漱了下口吐出水,接道︰「一碼歸一碼,祖母向來分得很清楚,你們跟著她有樣學樣就是,現在別怕她傷心,到底是你好了她才好,以後我們家好了,多給我幾個錢,我供著她就是,不會比大伯那個能把寬路走成窄路的人供著她差。」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