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血火（9）
克里斯多夫望了望遠處的田野，在他的身後，是剛剛結束了一場苦戰的士兵們，建造營地準備修整，最近的薛岳軍隊在東北方向，是金十字軍團的一支步兵師團，此外還有幾萬地方衛戍軍隊配合包圍。這里有大片的莊園，在羅西河的東岸，棘齒城的西南方向，從黑石要塞出發，悄無聲息行進到平原地帶然後接連突破幾支地方衛戍軍隊的阻攔，殺進了棘齒城背後，奇兵歷來好用，只可惜成功與否，多少要看運氣，然而就雪狸帝國一方而言，原本就在人數上不佔優勢的暴風軍團進一步分兵，削弱了自己的力量，除非再組織一個主戰軍團協同反擊，否則克里斯多夫的幾萬人也未必能起到什麼作用，並且，擔任奇兵的軍隊素來是要準備好流血犧牲的。克里斯多夫自然不想死，也自然不會陷自己于絕境，這位在尉行省名聲赫赫的子爵閣下，此刻想的卻也並不是自己眼下的糟糕處境，而是同惡魔要塞里的利安德爾一樣，想起了一些非關戰爭的事情。兩個同是暴風軍團年青一代最杰出的人物，哪怕是以加菲爾德的光芒依然無法遮掩的強悍人物，此刻心里想的卻出奇一致，不是盡快結束掉這場戰爭，而是如何躲開陰暗處的冷箭。
有人要殺利安德爾，這是克里斯多夫早已知道的事情，那個要殺利安德爾的人是誰，克里斯多夫也是知道的，這也是為什麼年老的加菲爾德，時常偏向于克里斯多夫的原因。然而加菲爾德畢竟老了，克里斯多夫不僅僅是暴風軍團的方面長官，也是總督府邸的二公子，尉行省總督的第二繼承人。要想徹底掌控尉行省，就必須要掌控尉行省的所有軍隊。
他站在一棵樹下，眼神堅定，他的旁邊是他的副官，也是他的表弟西德尼。
「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克里斯多夫揮手拂去衣袖上的落葉，柔聲說道。「西德尼？」
「將軍是在考慮眼下的戰局？」
克里斯多夫搖了搖頭。
「難道是在考慮維爾格城的事情嗎？」西德尼又問。
克里斯多夫依然搖頭，樹下的子爵閣下風采依舊，穿著一身緊身鏈甲，外面裹著一件寬松的長袍，衣擺隨風飄動，雖然是冬天，依然不能遮掩這位行省有名的英俊子爵的光彩。克里斯多夫抬起手臂，手上多了一把精致的弩弓，扣動扳機，弩箭「嗤」地一聲飛出，一支驚飛的鳥落在地上，他神色平靜，言語中卻十分冷冽，緩緩說道︰」我在考慮，是做這一只鳥，還是做這一支弩箭，還是做射出弩箭的人。」
「什麼意思？」
「這麼說吧！」克里斯多夫對西德尼解釋道，「我在考慮，現在是按照原定計劃進行突圍作戰，吸引更多的薛岳軍團；還是轉身往回就走，讓計劃直接失敗；還是配合惡魔要塞，玩一場賭博式的陰謀！第一種，我不會死，但結局會很糟糕，就如同這只鳥，第二種，我會很安全，有了現在的戰績，就算回去也能踫上上面的那個計劃，不但沒有事，而且會有功勞，而第三種，我可能會死，也可能……掌控暴風軍團！」
掌控……暴風軍團！西德尼精神一振，大聲說道︰「將軍要怎麼選擇？」
克里斯多夫笑了笑，仿佛說一件無所謂的事，淡然說道︰「我和利安德爾聯系過了，所以，我已經有了選擇。」
「會死？」
「加菲爾德……可是個很厲害的人物，雖然已經老了。」克里斯多夫微笑道，「但它畢竟也老了，論起狠厲果決，已經比不上年輕時候了！」
「我的機會啊！」克里斯多夫悵然想道，「如果還有時間，他自然願意用十年的時間來慢慢消磨掉加菲爾德的權力基礎，徹底掌控掉暴風軍團，然後以此為基礎獲得尉行省總督府邸的掌控能力，甚至建立一個軍政府也不一定。但是……沒有時間了啊！」薛岳帝國是雪狸帝國的老對手，他們無時無刻都想沖破惡魔要塞佔據尉行省，另外兩大帝國雖然名義上在對薛岳帝國時和雪狸帝國立場一致，但對于帝國同樣虎視眈眈，整個西大陸，戰爭的危險同樣在蔓延。就在尉行省而言，帝都對于行省地方勢力步步緊逼，加菲爾德垂垂老矣，總督伊格納提太過軟弱，如果不盡快將這里的力量整合起來，那麼荊棘花家族的覆滅就在轉眼間。幸運的是，克里斯多夫有這個能力，不幸的是，有這個能力的，不僅他一個人。
想到這里，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北方。
那位將軍的計劃……子爵閣下心中仍有寒意，如果是克里斯多夫要成為拿著弩弓的人，那位將軍便是逼迫他拿起弩弓的旁觀者。
沒有退路。
「西德尼……」
「將軍。」西德尼回過神來，低頭應道。
克里斯多夫轉過身，往營地走去，一面說道︰「召集所有人，我要宣布後面的計劃！」
……
……
維爾格城。
拉比斯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和下屬們致意告別，離開總督府邸，上了回住處的馬車，馬車上已經有人在等著他。
這是離開維爾格城很長時間的一個人，拉比斯的老師，修。修恭敬地向拉比斯行了一個禮節︰「日安！」
「好了，修老師，坐吧！」拉比斯知道這位下屬因為里米克鎮的失敗，有些耿耿于懷，連說話也有些拘束起來，笑著開解道，「任務失敗，也是因為有許多不可預料的原因，今天來找我，還是為了任務的事情嗎？」
修點頭說道︰「是的，拉比斯先生。」
拉比斯將頭靠在馬車座椅的枕頭上，等修後面的話。
修說道︰「雪山狐他們已經確認死亡，安爾斯山脈里的隱藏力量完全被破壞，至少當我們的人過去的時候，已經無法收攏起原來的那些人了。經過了弗里島那支軍隊的清剿，安爾斯山脈北部清淨了許多，我們的人損失慘重，很多儲存在那里的物資也已經沒有了。暴風軍團支援里米克城的魔法武器，我們沒有弄到手，但能肯定，和弗里島有很大的關系。」
「弗里島？」拉比斯模了模下巴，閉上了眼楮，思索了一會兒後說道，「情報有跟進嗎？」
修點頭說道︰「有，弗里島的領主凱恩，原本是帝國派遣到尉行省來的一個伏筆，不過那位凱恩先生似乎不滿于此，先後和加菲爾德將軍以及克里斯多夫子爵建立了聯系，特別是和加菲爾德，幫助他度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間，後來隨著弗里島慢慢開發，移民逐漸增多，弗里島的影響力也逐漸擴大，特別是以奴隸貿易為主的走私生意，讓弗里島積累了一份財富。在今年，克里斯多夫前方弗里島之後，弗里島的移民和商業貿易進入了極快的發展時期，上交總督府邸的稅收從原來的幾千金幣一下子增加到了幾萬金幣，人口也達到了十萬人以上。現在在加菲爾德讓弗里島領主凱恩帶領著他的部下，運送各種魔法武器到里米克城，然後我們的情報人員便失去了他們的位置，據下面的人判斷，應該是進入了安爾斯山脈！弗里島現在的主事人，是凱恩原來帝國學院的同學，名叫奧斯汀，也是弗里島的政務官。」
拉比斯抬了抬眼皮，低聲說了句︰「還有嗎？」
修搖了搖頭，將手上的一疊情報交到了拉比斯手上︰「詳細的都在這里了！」
「終究，是沒有力量啊！」拉比斯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的好弟弟在逼我，我的好父親在逼我，我們的好陛下也在逼我，難，難啊……」
「政務官大人難道要放棄了麼？」修問道。
「怎麼能呢？」拉比斯嘆了一口氣，「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克里斯多夫子爵的戰報已經發過來了，政務官大人要看麼？」修問道。
拉比斯點了點頭，接過修翻出來的一張紙，仔細看過一遍之後，又那地圖對照了一下，說道︰「惡魔要塞那里有什麼變化嗎？」
「沒有，利安德爾的反擊戰役結束之後，便重新縮回了要塞城牆里，不再有進攻型的舉措。」
「加菲爾德呢？」拉比斯又問道。
「應該還在暴風軍團總部吧！」修不確定道，「雖然這麼說，但我們的人沒有接觸到加菲爾德也有三四天的時間了，我懷疑可能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拉比斯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看不出來問題出在哪里。」
「帝國組建不久的統帥部，已經擔負起了整個帝國對薛岳戰事的指揮。」拉比斯又接著說道，「我不是軍隊系統的人，但整個戰事的後勤部分，我是主要的負責人之一，修老師，有一點興許你也注意到了吧？」
修低下頭問道︰「什麼？」
拉比斯手指敲了敲手上的情報，說道︰「各大倉庫的糧食武器魔法晶石的儲存，很有意思啊……」
……
……
里克里斯走到參謀部外，手里多了一根雪茄，隨意坐在一把椅子上，看著遠處的黃昏落日，心里想著許多年前的帝都。
選擇啊……對他而言，何嘗不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