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鋒芒
帝國的五大軍團，暴風軍團是最獨立的一個，因為駐扎在尉行省的關系，向來和帝都關系不怎麼好，但卻是能壓著薛岳帝國同樣建制軍團打的強悍軍隊，而亞倫口中的雪夜軍團，便是其余四個軍團里唯一能在戰力上和暴風軍團不相上下的一個軍團，平時的主要職責是駐守帝都，戰時則作為和薛岳帝國抗衡的主力聯手暴風軍團，而士兵的來源也大多直接抽調其余軍團和地方衛戍軍隊中的精華，每兩年便有一次甄選。然而制度的崩壞總是從人事的懈怠開始，他們所駐扎的地方畢竟是帝都大區，畢竟是整個西大陸文明和金幣的光輝最耀眼的地方，許多貴族把這里當成了家族後代踱金的階石，那些軍官們也開始墮落，許多年前的那一場大戰，雪夜軍團面對人數三倍于自己的薛岳軍團遭逢大敗，竟有多達上萬人投降了薛岳帝國，當時還算年輕的皇帝陛下自然無比震怒，憤怒的結果是就在當年，雪夜軍團開始了一場至今讓所有帝國人記憶猶新的大清理。
據說清理開始前的一天晚上，為自己家族成員請求饒恕的貴族從皇宮門口排到了城門口；又據說，雪夜軍團戰後剩下的七萬人清理後只剩下了三萬人，幾十個率先逃跑的貴族軍官被強硬的皇帝陛下絞死在了市中心的高台上，還是據說，如今的雪夜軍團已經不再駐守帝都大區，這里的防務交由新組建的皇家近衛軍負責，在皇帝的親自監督下，雪夜軍團依然保持著十分恐怖的淘汰率，訓練和各種小規模戰斗的死亡率遠遠高出了其他軍團，到現在也沒有恢復原來完整的建制，士兵人數只在十一二萬左右徘徊，但是新的雪夜軍團，除了一場偉大的勝利，已經具備了所有強大軍團所應用有的東西。
亞倫的父親……也是因為當年的那場失敗，回到鳳凰城的老家。
然後郁郁而終。
眼前的希爾，偏偏用的那一套戰技便是雪夜軍團重劍步兵才會使用的，雖然亞倫的父親是個老騎士，最後一戰卻是和步兵師團在一起的。亞倫問完那一句本以為冒險者或者高興或者奇怪，卻沒有想到希爾直接偏過頭去，淡淡說了一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我只是個冒險者。」
「請別誤會，我並沒有惡意。當初雪夜軍團裁軍，低級軍官都被安置在了帝都大區作為預備役軍官。」亞倫看著希爾，神色沉靜地說道，「其余被裁撤的士兵則被打散歸入地方衛戍軍隊中，再後來軍團停止了教授你現在使用的這種戰技，能不能告訴我，閣下當時所在的建制？我父親當初就在雪夜軍團。」
「所以呢？」希爾干笑道，「閣下是想敘敘舊？然後施舍你那感慨和憐憫？」
希爾的語氣里的嘲諷，亞倫自然能听出來，只不過他並沒有在意。當年父親的話語，浮現在腦海中，此刻見著當年父親的袍澤，不免心情有些怪異。是的怪異，既不激動也不傷感，只是覺得人生的起落大概也就是如此了，來弗里島之前，誰又能想到甘願到這個荒僻小島忍受寂寞的年輕人，能混到現如今的地步呢？倘若不是來了這里……興許自己也會成為一個冒險者吧？
……
……
沒有任何聲響，斯維特的拳頭落在了艾略特的身上，是殘影！
一只腳猛然一蹬地面，急沖而來的身體反沖回去，震起一團塵土煙霧，斯維特的身體在空中撞到了什麼東西，一聲悶響後往後飛去，兩只腳卡住地面拖出兩條溝壑來，」轟「得一聲斯維特的手掌抵在一棵大樹上，樹干從和斯維特接觸的地方裂開一條縫隙，緊接著縫隙往上延伸開去，」喀嚓「樹干從中間爆開裂成了兩半。抓著樹干的是那只鮮血淋灕的手，用力一握，抓下來一手掌的木屑。
這是第三次攻擊，斯維特看起來很淒慘，全身的衣服破破爛爛，不過在他不遠處的艾略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一條手臂被打斷了，軟綿綿垂在肩膀下隨著身體晃動。
斯維特沒有任何動作，低頭說道︰「怎麼樣？」
「很不錯。」艾略特像是在欣賞某件有趣的東西。
斯維特站了起來，站直了，往前走了兩步。
「讓你的人離開。」
「他們已經離開了。」艾略特依舊保持著商人式的笑容。
「還要繼續？」
「我送你一把刀。」
艾略特說完吹了一個口哨，過了不久一個影子出現在他的身後，遞上一把沒有刀鞘的刀。
「帝都鑄造大師穆里奧的作品，唯一被皇室收藏的刀，也是這位大師臨死前最巔峰的作品，結束鍛造之後又讓帝國學院的哈因先生附加了微型防護魔法陣列，至今沒有一位真正的武者使用過，我想會很和閣下的胃口。」艾略特說道。
「這是收買我麼？」斯維特寒聲道。
「閣下要是能收買，就不會出現在這里守著一個小女孩了。」艾略特笑道，「只想和你公平打一架。」
刀到了斯維特的手中，寒氣凜然。
斯維特神情一震，這把刀竟然是有靈魂的︰「她叫什麼名字？」
「武器，只有他的擁有者能命名。」艾略特說道。
「有了她，我能殺掉你。」斯維特沉默了片刻，吐出一句半是威脅的話來。
「你可以試一試！」
艾略特話音剛落，斯維特便已經舉起長刀，血色月光反照地一片光芒，淒慘無比︰「一刀決勝負！」
「好！」
這一夜的冷風吹過整個弗里島，仿佛整個世界要重回冬天了，趴在窗口默默看著叔叔戰斗的黛蘭不斷變換著臉色，超乎尋常的成熟讓她比任何時候都明白斯維特面對的敵人，是多麼的可怕。以往的時候，無論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敵人是多麼的強大，但卻沒有一個能在活過斯維特三刀之後，然而眼前的這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人，一來便將叔叔的刀擊碎了！斯維特受傷了，傷得並不輕，手掌上的鮮血便是明證，但她又能做什麼呢？
她什麼也做不了。
斯維特眯了一會兒眼楮，看著眼前的艾略特，然後又閉上了眼楮。這把刀沒有什麼花俏的動作，就如同他在樓上窗邊輕輕切下的那一掌一樣，斯維特手中的長刀從上往下輕巧地一劈……
長刀落下一半的時候，他和艾略特的中間卷起狂風，一道水藍色的波紋聚合在一起，迎上而起。
長刀繼續落下，破開藍色波紋。
艾略特也閉上了眼楮，然後平舉起雙手，一把藍色光劍出現在他面前，擋住了速度並不算太快的那把刀。
藍色光劍碎裂成光點，長刀繼續落下。
第二把光劍……第三把光劍……第四把……
如同禮花綻放，無數光點飛舞，看似微小的光點剛一踫觸到地面立刻猛烈的爆炸開來，巨大響聲連綿不絕。強烈的能量轉換讓這一片狹小的地域刮起了微型的龍卷風，然而兩人的腳像是被牢牢綁在地上，一動不動，而且斯維特的刀，依然沒有停下。
兩人的距離一瞬間拉近，刀落！
艾略特伸出了一只手。
這是一只顯得有些沒有什麼力氣的手，只是因為手掌上的藍色光芒不斷閃爍著，因而有了一些不同一般的樣子，這一只手沒有躲開迎面而來的一刀，而是張開手指，然後握住了這把刀。
刀停下了，艾略特整個人到膝蓋陷進了地面。
然後，艾略特的手指在刀刃上彈了一下。
「鏗！」斯維特倒飛回去，撞斷了那一棵原本就裂開的大樹。
艾略特的眼楮和耳朵同時溢出了鮮血，四道紅色痕跡。
黑暗中幾個影子就要沖過來，卻被艾略特一個手勢阻止了。
「我還沒有死。」艾略特說話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不過很難判斷出到底傷得有多重。
斯維特的傷看起來更輕一些，或者說表面上看起來，除了衣服破爛一點，除了手上的傷恐怖一點，臉上腫了一些，便不算太淒慘。
「我也還沒有死。」斯維特站起來，「還要在打嗎？」
「算誰贏了？」艾略特微笑道，」如果你再來剛才那一刀，我就輸了。「
斯維特搖了搖頭︰「我來不了了。」
「平手？」
「平手。」
「你們該走了。」
黑夜重新平靜下來，除了地面上坑坑窪窪，和斯維特手上的那一把刀，這里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斯維特輕輕一躍跳進了二樓的窗子，然後關上了窗戶，臉色一瞬間慘白起來，無力地癱坐在床上。黛蘭驚慌失措地跑過來給他看傷口，然後又從行李里找來各種藥品，問斯維特哪些有用。斯維特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受太重的傷，只要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黛蘭擦干了眼淚，「嗯」了一聲，便坐在斯維特對面發呆。
「他們不會再來了，以後這里也能安靜點。」斯維特咳嗽一聲，接著說道，「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