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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睡一會兒吧,」楊清笳給他換完傷處的藥,道︰「積攢一下|體力,天一亮咱們就得馬上離開這里。」

段惟背靠在墊著雜草的洞壁上,頰側有點紅︰「這藥是大內御制,生肌止血頗有奇效,我已大有好轉,倒是你,眼下青黑,才應好好休息。」

她笑了笑,不以為然︰「你那藥就算是神仙做的,也沒那麼快,趕快閉眼睡覺吧!」

「過來一下。」他道。

楊清笳走過去︰「怎麼了?」

段惟出其不意地在她睡穴上輕輕一按,後者便暈暈沉沉地倒在他腿上睡了過去。

他撿起剪下來的破爛外套一揚手,那外套就像長了眼楮似的,正正好好蓋在了楊清笳露出的小腿上。

段惟將她緩緩扶起靠在自己的右肩側,雙腿盤起,閉上雙眼開始調息起來。

已過寅時,萬籟俱靜。

偶爾傳來幾聲夜貓子的叫聲,顯著淒涼滲人。

正打坐調息的段惟耳根突然動了動,倏地張開了眼。

他目光銳利警醒,絲毫不似一個身負重傷亟待休養之人。

段惟偏頭看了看肩側正熟睡的楊清笳,將她輕輕放在枯草堆上,用腳鏟了些土將火堆蓋滅,洞內頓時一片黑暗。

遠處草叢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似乎有人正靠近這里。

他看了看地上酣然而睡的人,抄起一旁的永樂劍,剛一起身,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段惟扶住洞壁,微微甩了甩頭,這才清醒了些。

月斜沉沉,疏影重重。

他此刻手提寶劍,姿態卻不似方才崖上那般昂首肆恣。

重傷在身,元氣未復,他已無再與高手拼斗的資本,何況對方手上極有可能帶著火|槍。

段惟一步一步走得謹慎,心中打定主意,若有敵來襲,便盡全力將人引開,也好讓洞里人得保無虞。

他腳下雖然有些打晃,但整個人卻依舊警覺。

段惟耳力極佳,他听見對方的腳步已然十分接近,敵我隨時都有可能遭遇。

他放輕腳步探著路,約莫一炷香後,他耳根一動,當即拔劍出鞘,看也不看,對著一人多高的樹叢方向橫劍一斬,便有人一聲悶哼,噗通倒地。

「那邊有人!那邊有人!」兩三個人嘰哩哇啦用日語喊道。

段惟撿了塊石頭,朝前面四五步扔去,頓時引出幾聲槍響,他數了數,一共三下。

他閃身而出,未及對方反應過來,挺劍便刺,一人應聲而倒,卻還剩兩人撲了過來。

看裝扮,正是條川道泉之前來帶的那七個武士中的幾個。

剩余那兩人子彈打完,須得再次裝填方能發射,段惟哪能讓他們如願,趁此機會迎敵而上,那二人只得舍了火|槍拔刀相擊。

這兩個武士雖及不上條川道泉劍術那般精湛,但勝在勇武過人。

段惟氣力不濟,方才能干掉兩個,全憑出其不意。

現下硬踫硬,只覺胸口一陣氣血翻騰,此番強動內勁兒相抗,忍不住一陣劇烈咳嗽,「哇」地嘔出一口鮮血。

他身子已然打晃,以劍拄地尚才穩住不倒。

那兩個武士親眼見到他以怪異的招式砍下了條川道泉一條手臂,知道這個大明人身手非凡,何況方才這人一出手霎時間便殺了兩個同伴,他們十分忌諱對方。

不過眼下這人面無血色,神態虛弱,根本一副重傷在身的模樣,他們頓時有了些底氣,互相看了一眼,舉著刀朝段惟砍去。

段惟折腰側頭同時偏過上下兩把倭刀,可身一妄動便扯動了傷口,悶哼一聲,亂了身法。

眼看對方腳步散亂,趔趄歪斜,似支撐不住似的背過身露出大片空門,那兩個武士大喜,挺刀便刺。

誰知刀剛近跟前,段惟卻似背後長了眼楮一般,旋身躲過,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回身瞬間,疾射而出,正中左側那人咽喉。

中刀之人瞪大雙眼,似乎不明白對方是如何出手的,「  」兩聲便倒地咽了氣兒。

剩下那武士眼見只剩自己一人,心中又驚又怒,于是大喝一聲揮刀上前。

方才那一手「堂前飛燕」的暗器飛刀已經耗盡了段惟所有的內勁,此刻他斷然再無氣力躲閃反抗,只能眼看著閃著寒光的倭刀襲面而來,緩緩地閉上了眼楮。

然而「噗嗤」一下,利箭入肉之聲響起。

段惟張開眼,那把距離自己面門不過半寸的倭刀「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執刀的武士撲倒在地,後頸處插著一根手掌長的弩|箭,只剩了尾部還露在外面,可見發射之人距離之近。

「……清笳?」段惟驚道。

只見楊清笳立于五步開外,手里端著那個當初段惟送給他的小弓|弩。

方才段惟走後熄滅了篝火,楊清笳冷得驚醒過來,發現段惟人已不在,趕忙出洞去尋。

她听見這邊似乎有人拼斗,于是趕了過來,正巧看見段惟閉眼就戮那一幕,登時便抄起袖中弓|弩,不及多思,就將箭射出。

「我殺人了……」楊清笳看著躺倒在地上已無聲息的人,有些呆愣。

段惟攢了攢力氣,起身緩緩走過來,扶著她的雙肩,問︰「你沒事吧?」

楊清笳回過神,伸手便是一個耳光。

段惟被打的一個偏頭,幾乎立不住,卻沒有絲毫生氣,反而低聲道︰「抱歉。」

她質問︰「你覺得自己不聲不響死在這兒就是英雄嗎?」

「我只是……不想你有事。」

「你問過我嗎?」楊清笳怒極,月兌口而出︰「焉知我不願與你共死?」

段惟聞言猛地抬頭,眼角竟已泛紅。

「我醒來孤身一人……」她閉了閉眼,方才壓住自己的驚懼後怕,啞聲道︰「我這一路找過來,生怕半路遇見你的尸體……」

楊清笳淚盈于眶,深深吸了口氣,再不能語。

段惟上前,緊緊擁住她,雖只剩單臂,卻用盡全力。

「答應我,不要有下一次了。」楊清笳哽道。

「好,我答應你。」段惟鄭重道。

楊清笳斂住情緒,不敢看那地上的尸首,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順山路出去,你……能行麼?」

段惟微微一笑,雖面色蒼白孱弱,卻帶著股沉穩的篤定︰「剛剛不是答應過你麼,區區東倭,留不住我段惟性命。」

「那我們走。」

「……好。」

相攜相偎,難鳴孤掌。

殘夜近,東方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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