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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夜里主院遭人闖入,守衛似乎更加戒備起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好在段惟來信說在書房的機關內找出了賬本,也算沒白打草驚蛇。

楊清笳依舊白日里四處轉悠,她一雙眼左顧右盼,觀察到整個井瀨館大致常駐的守衛三十人左右。

以井瀨館的規模而言,守衛的確不算多,這倒不是因為條川防備稀松,而是由于井瀨館是城中館,並未有太多軍備設施,真正用得到的軍隊槍炮都在館外城中,很難有人突破城防入侵井瀨館騷擾,當然,段惟他們確實例外。

楊清笳裝作閑逛的模樣走到了別院。

果然在湖心矮木亭中又見到了條川道泉,她走過去打了聲招呼。

正在作畫的人看見她似乎非常開心,他放下畫筆,從座位上起身跑了過來,一把捉住楊清笳的袖子搖了起來︰「姐姐、姐姐——來看我了!」

「嗯,沒打擾你作畫吧?」

「你、帶糖了嗎?」他問。

楊清笳早有準備,從袖口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放在他面前︰「這是我從家鄉帶過來的蜜餞,很好吃的,你嘗嘗?」

條川道泉看著油紙包里晶瑩油亮的蜜餞立刻雙眼放光,伸著尚帶著墨跡的手便要去拿。

「等等!」楊清笳放下蜜餞,掏出懷中繡帕,抓住他的手,細細擦了起來,「吃東西之前不洗手,小心壞肚子。」

條川道泉看著她低頭給自己擦手,竟然開始流淚。

楊清笳感覺頰側一涼,抬眼看,見對方正吧嗒吧嗒地掉眼淚,不明所以︰「我擦疼你了?」

他抬著袖子模了模臉,吭吭哧哧地道︰「我、我想起了……我的、母親。」

楊清笳心說,我有這麼老麼。

「吃吧。」她指著桌上的蜜餞。

條川道泉心思如同單純的稚童一般,看見吃的也不哭了,拿起一個塞進嘴里,嚼了起來。

「蜜餞有核。」楊清笳提醒道。

她話音未落,便見他「咕咚」一聲將核兒咽了下去。

條川道泉瞪圓了眼楮,頓了頓,隨即便嚎啕大哭起來。

怪自己嘴慢了,楊清笳趕緊安慰道︰「咽下去也沒事,沒事的……」

條川道泉一個七尺男兒竟然因為咽下去一顆果核兒哭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

她不太善于跟小孩子相處,更不知道怎麼哄孩子,只得一直翻來覆去地告訴他沒事。

「我、我肚子里……會、不會,長出樹來。」條川道泉臉上淚水漣漣地哽道。

楊清笳哭笑不得︰「不會的,種子要發芽需要土壤和空氣,你肚子又不是花盆兒。」

「真的、不會?」

「真的。」

「那它會去哪?」

這個問題委實不好說,她只得道︰「你去如廁時,會排出體外的。」

「你沒、騙我?」條川道泉抹了一把花貓似的臉,問。

楊清笳有些心虛︰「我——我從不騙人。」

「好、好吧。」他終于不哭了。

楊清笳松了口氣,她見對方專心致志地吃著蜜餞,輕聲問道︰「你上次說你有個哥哥,我好想從來沒見過。」

「他壞,打人。」

「那——他現在不在這里嗎?」

「他不在,他走了。」

對方語焉不詳,楊清笳猜測他的意思,應該是條川行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估計並不住在井瀨館,這些日子,她也確實沒見過。

要想綁走老爹,不得不防兒子,現在兒子不在,倒是省去了些麻煩。

楊清笳︰「你好像很喜歡在別院這兒畫畫,怎麼不去主院看望……你父親?」

條川道泉吃著蜜餞,無動于衷。

楊清笳想了想,又問︰「你一直在這里畫畫不悶嗎,怎麼不出去玩玩?」

听到這話條川道泉吐出嘴里的核兒,不再吃了,「我、出不去,父親,不讓我出去、玩。」

「他派人看著你麼?」

條川道泉點了點頭。

做父親的軟禁自己親生兒子,也真是狠得下心,楊清笳心道。

條川道泉見對方微微蹙眉的模樣,一雙大眼轉了轉,看著倒是靈分了很多,他湊到楊清笳耳邊,神秘兮兮地道︰「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別人。」

「什麼?」楊清笳納悶。

條川道泉︰「我出、去過。」

「你說的出去,是指離開這個院子?」

「我出去、城外——玩過。」

楊清笳心中一動,忍不住問︰「你如何出去的?」

條川道泉嘿嘿傻樂,又不答話。

她見狀哄道︰「你告訴我吧,你要是告訴我,我下次還給你帶糖吃,好不好?」

「我不想、吃糖了。」

「那你想吃什麼?只要我能弄到的,都會帶給你。」

條川道泉想了想,指著自己的臉頰道︰「你親、我一下。」

「什麼?」楊清笳沒想到這出。

「我、想我娘了。」

合著這小子是在自己這里找母愛來了,楊清笳也不知這條川道泉是真傻,還是在捉弄自己。

「我還有那種甜甜的點心,帶糖餡兒的,很好吃,咬一口特別香,如果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出的城,我下次就帶給你吃好不好?」她一副誘拐小朋友的語氣。

「我不吃,」條川道泉並不上鉤,「你、親我下。」

楊清笳無奈,眼前人內里雖是個實實在在的孩子,可卻長著一副成年男子的形貌,即便是當作長輩對晚輩的慈愛,這也很難照做,太別扭了。

可如果不做,便不知道他出城的方法,雖然也許條川道泉只是在隨口亂說,不過她卻真的想知道對方的答案,萬一是真的呢。

楊清笳只得湊近輕輕將唇湊上去,一觸即分。

條川道泉頓時開心地笑了起來。

她追問道︰「親也親了,你該告訴我了吧?」

「有個洞。」

楊清笳︰「什麼洞?」

「後面院子,有個——山。」他用手比劃著︰「那個山,會裂開。」

山會裂開?楊清笳想了想,覺得對方說的意思應該是後院的那個假山有密道。

「你進去過那個洞?」楊清笳問。

他點點頭。

「你通過那個洞走到了外面?」楊清笳問。

條川道泉又點了點頭。

楊清笳壓下心中的驚訝,溫聲問他︰「你從那個洞出來是哪里?」

「有河……很涼。」

河?

楊清笳並沒發現井瀨館附近有河,難不成是地下暗河麼?條川城的確是背側臨山,如果從假山的密道出去,經過地下河能通到外面話,那就有了暗中月兌身的機會了。

楊清笳思及此處,又問︰「你從河中上來呢,是哪里?」

「山啊,比院里的大,很大、很大,上面有樹,還有……紅色的,小花。」他撓了撓臉道。

楊清笳默默記下,想著找機會讓段惟去查看一下,猛然間又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當時自己從假山的洞口溜出去,沒有人抓你嗎?」

「他們、都沒在。」

「沒在?」

「都在神社,我哥哥,結婚。」

楊清笳不知道神社是怎麼回事,但她明白條川道泉的意思,他想必是趁自己哥哥結婚,院內無人看管之際,私自利用密道溜出去玩。

條川道泉見她凝眉深思,一副沉吟模樣,便抬手懟了懟她,「你在想、什麼?」

「嘶……」他這一懟正好踫到楊清笳的左手,疼得她一縮。

條川道泉見她手上纏著細白布,「你的手?」

「沒事。」楊清笳低頭一看,白布上緩緩滲出一道淡紅色,估計是傷口剛剛被踫到又開始流血了,她怕說出來對方再哭鼻子,于是便將左手背到身後,起身道︰「我得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

條川道泉似乎有些失望,不過他折騰了半天也有些困了,于是蔫頭耷腦地打了個哈欠,朝楊清笳擺了擺手,大約是「再見」的意思。

她見狀,便抬腿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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