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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復章節為防盜章,如想正常看到更新,請補充訂閱前面章節。】到九點半,進進出出的人才消停。

中年男人清一清嗓,「我叫張軍,是你們班主任。大家安靜一下,我先點個名……」

蔣西池從包里翻出本書,一邊看一邊等張軍念過一個一個名字。

「樊麗。」

「到。」

「範之揚。」

「到。」

……

「方螢。」

沒人應。

張軍抬高聲音,「方螢!方螢還沒來嗎?」

片刻,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到。」

張軍皺眉,「怎麼開學第一天就睡覺。」

還是那副懶洋洋的語調,「昨天沒睡好唄。」

張軍念叨了兩句「注意休息」,把被打斷的點名繼續下去。點完名,指揮學生派發《中學生守則》《安全教育手冊》。

張軍清一清嗓,「有沒有同學願意自薦做咱們臨時班長?」

話音剛落,一條手臂高高彈起。

張軍抬抬手,「很好,你是叫……」

「範之揚!」

便听前後座有人嗤笑,「我看叫飯桶吧。」

蔣西池目光從書上挪開,回頭看了一眼。範之揚得了張軍的表揚,樂得直撓後腦勺,肚皮快要把格子襯衫的紐扣都崩裂了。

「去四個男生,跟範班長一塊兒去器材室把咱們班的教材搬過來。」

五個男生離開教室以後,張軍便指揮剩下的人到走廊去,按高矮順序站好。

等其他人都涌出去了,蔣西池才放下書,走到門口。

方螢站在女生那隊的第五個,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地打了個呵欠。她這回沒穿著黑衣黑褲,上身是一件白色T恤,是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

蔣西池收回目光,往隊尾走去。

張軍扯著嗓子︰「先來女生四個,男生四個,一男一女同桌,去坐第一排!」

稀稀拉拉地進去了八個人。

「後面的,以此類推,別亂!」

話音剛落,立刻就亂了——方螢進了教室,卻沒在第二排坐下,徑直回了方在自己坐的位置。

「哎那位同學,你怎麼回事!」

方螢不理他,往桌上一趴。

「那位同學!」

有人提醒張軍她叫「方螢」。

「方螢!你給我站起來!」

方螢不耐煩地站起身,斜過眼,與張軍遙遙相對,「干嘛啊?」

「你懂不懂什麼叫紀律?」

「你懂不懂什麼叫人性化?」方螢輕嗤一聲,「我遠視,坐前面看不清。」

張軍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鼓著眼楮瞪了半晌,揮一揮手,招呼後面學生繼續往里坐。

方螢得勝,倒也未見有太大的表情,一**坐下去,把剛發的《中學生守則》攤開,往前一豎,蓋住了腦袋。

兩列隊伍很快只剩下短短兩截,蔣西池提著書包跟著前面的同學走進教室。

他的座位是倒數第二排。

恰好在方螢前面。

蔣西池拉開椅子,坐下,目光掃過方螢的頭頂。

教室鬧成這樣,虧她能睡得著。

沒多時,五個學生把一捆一捆的教材搬回了教室。臨時班長範之揚自告奮勇,把每科的書分成四摞,每摞十六本,擱在第一排的桌子上,讓大家往後傳。

蔣西池接過前面傳過來的最後兩本,往自己桌上扣了一本,往後遞。

沒人接。

方螢還在睡覺。

窗戶大開,漏進點兒風,吹得她發絲微微拂動。發絲很細,又似乎很軟,發梢上染了一點晨光。

蔣西池收回目光,將最後一本書往她手臂旁邊的空處一拍。

方螢一下醒了,懵然地擺頭看了看四周,才意識到這是在教室。

她把桌上的語文書收起來,拿手背擦了擦睡得發紅發熱的臉,身體把椅子往後一磴,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

沒一會兒,第二本書又過來了。

前面的男生沒回頭,手臂越過肩膀往後一遞。

「靠後點,我拿不到。」

那手紋絲不動。

方螢「嘁」一聲,不得不坐直身體,把椅子往前一挪,從男生手里接過書本。

張軍進行下一項事宜——班主任寄言。

「從小學升到初中,意味著你們要進入一段全新的旅程……」

廢話連篇。

方螢撇撇嘴,從書包里模出一支圓珠筆,把發下來的十來本教材一一攤開,龍飛鳳舞地在扉頁上劃下名字,每個字拳頭一樣碩大。

張軍總算廢話完了,「好,現在從第一組第一排開始,大家依次進行自我介紹——安靜點,不要講小話!」

方螢打了個呵欠,翻開語文課本,才發現初中的語文課本已經不是全彩的了。

隨便翻到一頁,百無聊賴地掃了一眼︰「……我從未見過得開這樣盛的藤蘿,只見一片輝煌的淡紫色,像一條瀑布……」

左手托著腮,右手一頁一頁往後翻。

前面「吱」的一響,方螢抬頭一看,才發現不知不覺,馬上就輪到自己了。

前排的男生身影挺直,兩手很隨意地插在褲袋里。

「我叫蔣西池,蔣/介/石的蔣,西方的西,水池的池。」頓一下,沒再說什麼星座、愛好之類的,直接坐下了。

輪到方螢。

「方螢。方向的方,腐草為螢的螢。」

她聲音不大,說完干脆落座。

張軍走上講台,繼續進行下一項,方螢把書拿起來,準備接著翻一翻時,坐在前面的蔣西池突然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方螢一愣。

這個人,就是昨天晚上的……

方螢把衣袖往下一扯,蓋住了手背,挑眉問︰「干嘛?」

蔣西池淡淡一瞥,就又轉回去了。

方螢撇撇嘴︰「莫名其妙。」

中午十一點,冗長的開學報到總算結束,張軍囑咐大家明天準時上課不要遲到,離開了教室。他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三個學生朝方螢涌過來,把她圍住。

三人兩女一男,分別叫萬紫琳,孔貞貞和魏明。

萬紫琳輕輕撞一撞方螢手肘,「阿螢,厲害啊,第一天就敢頂撞班主任!」

魏明附和︰「這什麼老師啊,整個一事兒逼!」他身材敦厚魁梧,像個北方草原的漢子,一激動起來,聲音卻又尖又細。

方螢沒搭腔,把發下來的新書往抽屜里一塞。

萬紫琳︰「阿螢,下午出去玩唄?我剪頭發了發現沒?」

方螢抬頭看了一眼。

大半個暑假沒見,確實覺得萬紫琳有哪里似乎不一樣了,但具體是哪里,她又說不清楚。

萬紫琳把外面的頭發撥開,露出里面一縷煙青色的頭發,「好看嗎?」

「嗯。」

萬紫琳抱住方螢手臂撒嬌,「一起出去玩唄,咱們去拍大頭貼,善哥還說了請我們唱歌。」

「我下午還有事,你們自己去吧。」

萬紫琳癟癟嘴,「怎麼每回喊你你都不願意出去啊。」

「真的有事。下周不是你生日嗎?那天去吧。」

萬紫琳陰轉晴,「你記得我的生日啊?」

「嗯。」方螢目光 里啪啦按著手機鍵盤的女孔貞貞,「魏明,貞貞,你們去玩。」

語罷,提起椅子上的書包,往肩上一掛,「走了。」

外面熱氣逼人,方螢把書包掛在把手上,跨上半新不新的自行車。

動起來,才覺得有一點風,然而頂上烈日灼灼,秋老虎肆虐,很快曬出一背的汗。

方螢加快動作,忽見前面攤子旁一人跨上了車,往斜前方剎去。

趕緊按鈴,定楮一看,蔣西池。

卻見他忽然兩手都松開了車把,不知道在搗鼓什麼,車歪歪扭扭地走了一個S形,就在快倒下的時候,他不慌不忙地掌住了車把手,緊接著,一張花花綠綠的東西,被風一刮,「嘩啦啦」往後飛來。

方螢急忙往旁邊一讓,那張「花花綠綠」輕飄飄地掉在了地上。

是冰棍的包裝紙。

方螢翻個白眼,一磴踏板,趕上了單手騎車,叼著冰棍的蔣西池,吐詞︰「裝!」

蔣西池一慢,就看著方螢從身旁掠過,絕塵而去。

她那輛自行車實在是太破了,吱吱呀呀作響,要散架了一樣。

不緊不慢地吃完了一支冰棍,自行車過了橋,到了蕎花西巷。里面路坑坑窪窪,不好走,蔣西池從車上下來,把要垮下去的書包往肩膀上甩了甩,推著車子,走進巷內。

太陽已經斜過了正中,巷內混著各色氣息的清涼空氣撲面而來,身上暑氣立時下去大半。

走過半條巷子,忽見前面一道熟悉的身影。

蔣西池頓住腳步。

方螢。

一個身材高大男人正攥著她穿白T恤的細瘦胳膊,十分之用力,像是螳螂鉗著螞蟻的兩條細腿兒。

蔣西池搬來蕎花西巷的這天,是在八月末。

父親蔣家平下了車,去後面後備箱給蔣西池卸行李。

蔣西池把棒球帽往頭上一扣,背靠著漆黑滾燙的車身,繼續打游戲。

後備箱蓋「 」一聲,蔣家平拍一拍手,「東西都在這兒了?」

蔣西池眼也沒抬,「嗯。」

「那你自己進去吧,跟著外公外婆要听話孝順,錢不夠了給我打電話。」

蔣西池這才抬頭,掃蔣家平一眼,他藍色POLO衫已被汗浸濕,挺起的肚子上一片深色的汗跡。

「你不去跟外公外婆打聲招呼?」

「……今天先不去了,」蔣家平目光往巷子里看,腳步卻是往駕駛座走,「……你徐阿姨下午去醫院做檢查,我得去跟前搭把手。」

蔣西池撇撇嘴。

蔣家平拉開車門,瞅著垂著頭的半大的兒子,又掏出錢夾,取出三張整票,往蔣西池懷里一塞,「我下周過來看你。」

「我不要。」

「拿著吧。」

車走了,蔣西池才皺著眉收起那三張紙幣,往行李箱外側口袋里一塞。

一旁支著冰櫃賣冷飲看得津津有味,瞧見蔣西池目光掃過來,訕笑問︰「小朋友,來根雪糕?」

「礦泉水有嗎?」

「有有有!」

小販開冰櫃門,抄出瓶冰水遞給蔣西池,接過五塊錢,把三塊找零遞過去。

卻蔣西池仍舊把那三個硬幣往行李箱外袋里一塞,朝路邊一蹲,擰開瓶蓋,淋著水洗了個手。

小販︰「……小朋友還挺愛干淨。」

蔣西池沒理他,洗完手,把剩下的半瓶水隨意一裝,壓低了棒球帽,一手拖一個大箱子,往巷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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