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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寒霜施完術,順著芒刺在背的方向,才發現本該去醫院的蕭衍一直在不遠處望著他,走哪兒跟哪兒。晚上,蘇軍長把陸寒霜安排隔壁湖西區一家星級酒店,陸寒霜便把人帶了回來。

套房客廳里,電視里播放著晚間新聞。

蕭衍坐在輪椅上,探不清陸寒霜的底,並不急于出口。陸寒霜坐在對面沙發,亦不是善談的。

沉默在大廳里蔓延,女主持贊揚著臨湖區救災成果,高亢激動的聲音響徹室內,「……來自龍虎軍區的蘇長明軍長卓越的救災指揮堪稱近二十年來之最,現在讓我們采訪市民,談談對這次救災成果的看法。」

「所有功勞都成了別人的,作為幕後英雄,你就沒有一點想法?」蕭衍語含諷意,打量著陸寒霜毫無瑕疵的側臉,上面沒有一點敗壞美感的負面情緒,高尚到讓人惡心的程度。蕭衍喊了一聲,「電視電源關閉。」

聲控電視黑了屏,陸寒霜這才把目光投向蕭衍。

陸寒霜早先也奇怪,華夏本土的道教為什麼淹沒在歷史里,反而是舶來的佛教昌盛無比。排除他不理解的政治原因,可能是道佛理念不同︰道修己身,佛度蒼生。

現世一切可以蓋上「迷信」的東西都被當成虎狼,有道者竟然躲進深山里避世而居,但隨著融合程度攀升,現代社會秩序必會遭到沖擊。

陸寒霜道,「打破固有觀念並非一朝一夕的事。」

道童坐在中間左瞧瞧右看看,不懂兩人的交鋒,掰著手指玩。這時,響起來客電子匯報音。

……

門外,一個白大褂男醫生正擦著臉,明顯剛忙完還來不及整理儀容,開門聲一響,醫生趕緊把濕巾往兜里一揣,抬頭瞟見陸寒霜還戴著帽子,表情閃過一瞬納悶,支支吾吾道,「我姓李,名珍丸。嗯,我想問問你……那個,中午那陣你不是給一位癱瘓的病人塞了一顆藥……就是想問你,能不能借一顆研究研究?」

陸寒霜搖頭,轉身關門。

「話還沒說呢你怎麼就——」李珍丸一急,伸手塞進門里,被夾得一聲嗷叫。

陸寒霜松開門。

李珍丸抱著手痛呼幾聲,見青年眉宇間洋溢不耐,也不支吾了,忍著痛咬牙道,「你先把話說清楚,要是覺得我中午態度不好我跟你道歉,但這藥我要來完全沒有任何私心,是為——」

「沒藥。」陸寒霜打斷他,「那顆是宗門庫房里最後一顆。」

「……宗門,是什麼宗門?敢問——」

沒等李珍丸說完,有了先見之明的陸寒霜先把人輕輕一推遠,再合緊門,砰!干脆利落。

拐角電梯口,等著一個照鏡子的女護士,見李珍丸蔫頭耷腦走來,蓋上化妝鏡,上下打量一圈,夸張道,「我說藥丸,你這手咋腫成豬蹄了?沒說通上演全武行了?也不掂量掂量你這弱不經風的小身板能不能受住?」

「滾,門夾的!」李珍丸推開女友湊過來的小腦袋,悶悶走進電梯。

女友跟進去,幫忙按下層數,瞧著李珍丸杵在角落垂著個腦袋,「不就是出師不利嘛,看你神思不屬的,想什麼呢?」

「我想……」李珍丸抬頭,語氣里透著幾分不確定。

「想什麼?」

「……回去學中醫。」

「藥丸,你是不是燒了?」女友貼上李珍丸腦門,「是有點熱。你當初不是說中醫有局限性,西醫才是你放飛的土壤?為了學西醫差點沒被你爸打斷腿,這又是何必呢?別是看這些年中醫熱燒起來,你那個小天才堂佷打著你家祖宗的名義混得風生水起,眼熱了吧?咱可不興這樣。」

「我是真想學了。」

女友見李珍丸神色認真,漸漸透出堅定,趁機模模男人的腦袋,「你知道,我總是支持你的。」

「你真好。」李珍丸抱住善解人意的女友,一時沒注意到頭上動土的魔爪。

兩人電梯下行,旁邊上行的電梯里擠滿十來個軍裝男人。

……

陸寒霜回屋摘下帽子,見蕭衍似有話要說,想來等待的時間足以讓人組織好語言。

陸寒霜落座等了一會兒,蕭衍親自給陸寒霜斟了杯茶,陸寒霜接過輕抿一口,並不喜歡拖泥帶水,「有話直說。」

蕭衍正要開口,玄關再次響起聲音。

陸寒霜皺眉,不打算搭理,「繼續。」

「叮咚,您有新的訪客!」

「叮咚,您有新的訪客!」

「叮咚,您有新的訪客!」

蕭衍瞥了眼玄關不屈不撓持續叫喚的小喇叭,「你先忙。」

陸寒霜拿上帽子起身。

……

再次打開門,一伙壯男里三層外三層圍滿門口,推推搡搡,引起過路客房服務員側目。

陸寒霜堵住門,一點沒有請人進去的謙虛客套。

尖刀隊長走出來,「明天我們就回去了,底下的兵想來跟您告個辭,不過我瞧好多受了傷就把人壓在醫院沒讓來,就我們幾個做個代表。」

陸寒霜輕輕頷首表示知道,進屋取出一個黑袋子遞給尖刀隊長,便露出趕客之意。

隊長不解接過,袋中是一堆粉末。

「幫我還給你們首長。」陸寒霜想了想,難得解釋道,「臨時法器是一次性消耗品,玉石壽終正寢化作齏粉,這些不是面粉,是玉石粉末,可以拿去驗。」

一下午的接觸,隊長多少了解這人不爭不辯的疏淡性格。這態度,明顯是發現了下午特種兵們態度惡劣,防著讓賠錢呢。

尖刀隊長面露羞愧,剜了一眼人群里躲著不肯上前的猴子,既然青年都知道了,這個屢屢出言諷刺的禍根必須表態。

猴子吭哧半響,才隔著人蚊子嗡嗡似小聲道了歉,沒擔當的慫樣讓隊長恨鐵不成鋼,鑽進人群把猴子拽出來,按著腦袋壓彎九十度腰,逼著他端正了態度,對陸寒霜道,「小小年紀入了伍,欠管教,您多多包含。」

陸寒霜與先前一樣,輕輕頷首,雲淡風輕,轉身關了門。

一行人望望緊閉的門,又互相望望,神色有些無奈。

這人還真是不理世俗人情只求隨心所欲,不論別人滿懷惡意,還是滿心慚愧,皆舉重若輕,氣度從容。

「這才是有本事的高人,心態超月兌,有句話怎麼說的?他強任他強,清風撫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幾人被青年風度感染,朦朦朧朧心有所想,卻抓不住。隊長搖搖頭,果然俗人悟不到高人的心境,拍拍幾個皮猴子催促,「走吧。」

……

陸寒霜再次摘了帽子進去,發現道童已經不在,他揉著額在沙發上坐下,隨口問道,「他去睡了?」

蕭衍點頭,目光滑過陸寒霜顰起的眉,「你很累?」

「說個話的精神還有。」陸寒霜端起已經涼透的茶,喝一口提提神,不想再出波折,直接給出答案,「蕭定天。」

「什麼?!」蕭衍一時沒明白。陸寒霜抬抬眼皮,「我救你的原因。」

蕭衍垂下眼簾,蕭定天,這個名字他自然不陌生——他的爺爺,夜深人靜難以入眠時,齒縫里滾了無數遍的名字,「你認識蕭定天?他是你什麼人?為什麼會拜托你救我?他在哪兒?」

陸寒霜接手這具身體,便不打算否認蕭定天的過去,更不在意多一個便宜孫子,「這些問題只需一個答案。」

「你說。」

「你想問的人,就在你面前。」

蕭衍立刻明白了青年的意思,猛然抬起頭,「這不可能!」眼前的青年最多不過二十出頭,「你是蕭定天?不,你不是叫陸寒霜嗎?」

「陸寒霜是我,蕭定天也是。」陸寒霜輕輕一句帶過所有內情,他放下茶杯,「砰」一下,像砸在蕭衍心里,「想不想認我,你大可隨意,不過,從明天開始,我治好你的腿前,你要留在我身邊。」

蕭衍兩條鋒利的劍眉像絞在一起,殺得刀光劍影,眉宇間寒光森森,目光迫人,「你真是蕭定天?害我癱瘓——連家門都不敢進的懦夫?冷血到十幾年杳無音訊的——我名義上的爺爺?」

多年憤恨堆積胸口,他勉強壓抑下來不肯暴露絲毫讓眼前這人看了笑話,黑洞洞的眼楮里暗潮洶涌,過了良久,才沉著嗓子道,「……你現在是過意不去想回來贖罪?」

「隨你怎麼想。」陸寒霜的頭隱隱作痛,沒再浪費口舌,起身進了主臥。

關門一瞬間,大廳里嘩啦一陣物品被接連掃落聲,表達了蕭衍無處發泄的怒火。

陸寒霜並未深想,用一個局外人的姿態處置一個失職爺爺的身份會讓蕭衍作何感受,或許想到了,也不會在意。

洪荒祖師爺這種生物,站得太高看得太遠,心懷大慈大悲大愛大義,但物極必反,目光高遠便會忽略近前眼下,忽視小節,凡人的愛恨情仇喜怒哀樂皆不入眼,堪稱涼薄入骨。

主臥里的雙人床旁有個沙發,道童便蓋著毯子蜷縮在上面。此時听到大廳的動靜,驚醒坐起,探頭隔著門傾听,陸寒霜模模他的腦袋讓他繼續睡,便越過沙發上了床,即沒有邀請道童同眠,也不打算讓出床。

合衣躺下,陸寒霜慢慢舒展筋骨,運轉功法回復靈力的耗損。

時而遇到阻塞——陸寒霜皺眉,是趁虛鑽入體內的怨氣。這玩意時刻對他虎視眈眈,不盡早解決會成為修煉路上的隱患,目光滑過手指,渾厚怨氣要用等量功德化解,這次救災所得不及百分之一,路還長著呢……

順著靈力運轉把體內怨氣從毛孔排出,辛苦片刻,陸寒霜疲憊閉上眼楮,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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