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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姐您回來了。」顏瑩的貼身丫鬟巧墨迎了出來,見到扶著顏瑩的顏萱後,連忙福了福身，「三小姐。」
「別多禮了，快去打盆溫水來給你家小姐洗把臉。」顏萱輕聲道,「快去快回。」
巧墨這才注意到自家小姐鼻尖眼角都泛著紅，雙眸水潤,一看就是剛哭過的。急忙答應一聲，猜測著小姐是不是又挨夫人訓了,一路急忙去了小廚房要水。
心里有些嘆息，五小姐不是在府中長大的女孩兒，在林州怕是無人看管，養了一身嬌小姐的脾氣,剛回府時沒少挨三夫人的訓，老夫人覺得不妥,這才撥了她到五小姐身邊提點著。
可惜這位小姐脾氣大,不大瞧得起她們這些丫鬟，即便她是老夫人指過來的人,對她也是不冷不熱。
若不是她姐姐巧言一再勸她,她早就求了姐姐回靜華苑伺候了。
巧墨打了水回來,剛到門口便听到三小姐輕聲細語地在開解五小姐,連忙收了心,眼觀眼心觀心地走了進去。
只听三小姐道︰「……你何苦在祖母面前提這事呢？」
「我就是氣不過,就是母親自己,前幾日不也總念叨著都是顏菀,才害得她在娘家人面前折了面子？」顏瑩恨道，剛剛在主屋里那一跪，將她的尊嚴都給跪碎了，「結果呢，祖母一句話都沒說，她倒是上趕著捧起顏菀了。」
她平日說話雖有些跋扈，卻少有如此尖刻，顏萱暗暗心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噤聲！噤聲！你是嫌今日的教訓不夠麼？」她側目看了巧墨一眼，竟然也有了幾分威嚴，巧墨連忙退下了。待巧墨退出屋子並且關上房門，她才細細地看過了顏瑩的神色，「五妹妹，算是我做姐姐的求你了，往後你千萬別去招惹顏菀，也別總是擺臉子給姐妹們看，可好？」
「那要我如何？」顏瑩卻直接推開了顏萱的手，站起身子指著靜華樓的方向，「要我同你一樣，曲意逢迎玲瓏八面地去說些討巧話，然後等著老夫人賜對鎮紙下來就要千恩萬謝？不就一對水晶鎮紙，當年在林州，足金的簪子姨娘說給就給了！」話說出口，看到顏萱有些泛白的臉，又有些後悔。
自己回府後，帶自己真心實意的，也就只有這位姐姐了。
顏萱搖晃了子，眼圈微微泛紅，「好，好啊，我說了這麼多，就換你曲意逢迎玲瓏八面的八個字。」她緩緩站起身子，「看來我顏萱，是不配當你的姐姐了。」
顏瑩看著她是真的生氣了，面上悔意更重，上前抓住了顏萱的胳膊，哽咽道，「三姐姐，是我口不擇言，你別生氣。我知道你對我好，只是、只是……」只是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一樣不住地往下落。
見她哭得可憐，顏萱又有些心軟，只是剛剛她的話，是真的有些傷到她了，只別開了眼不作回答。
總歸是沒走。
「三姐姐，你別生我的氣了，可好？」顏瑩死死揪住顏萱的衣袖，目光好似一只被遺棄的小獸。
顏萱想起她剛回府的時候，也總是用這種眼神看她，讓她忍不住地心軟，這一次也不例外。
「阿瑩，我娘親早逝。我雖自小在太太身邊長大，卻始終都記得自己是個庶女。」顏萱到底是心疼這個妹妹的，「你的姨娘不在身邊，又沒有自小在太太跟前長大的情分，我擔心你不懂規矩犯了府里的忌諱，這才對你多有提醒。母親賞賜，凡事有我一件的，就少不了你那件，你說是也不是？」
顏瑩猶豫了一下，抬眼對上顏萱有些傷心的眸子，急忙點了點頭。
「那你就听我一句勸，將這句話牢牢記在心里。」顏萱狠了狠心，一直忍著沒說的話最終還是說出了口，「歸根結底，你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庶子房里的一位庶女罷了。」
所以她沒有資格，也沒有資本，去同顏菀相爭。
顏萱沉默良久，才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重重點頭︰「好，我一定記得。」
姐妹倆第二天到家學時，眼楮就都有些泛紅，惹得顏芸好奇地回頭瞧了好幾眼。
但是最讓人驚奇的是，一向眼高于頂的五小姐顏瑩，居然笑盈盈地沖姐妹們打了招呼，還主動向顏菀道了歉。
「七妹妹，我說話不過腦子，昨晚沖撞了你，真是對不起。」她目帶希冀地看著顏菀，「你可原諒五姐姐？」
顏菀被她突如其來地道歉搞得有點懵，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她這位五姐在作什麼妖她也看不出來啊。夢里她和姐妹們的接觸本就不多，待到她們長大嫁人，更是一年都難得見上一面。對于這位五姐姐，她只是敏感地發現對方不喜歡自己，卻並不了解。
于是她只能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無事的。」本來昨晚的事她就沒放在心上，她確實還沒背下《幼學瓊林》，這是事實來著。
顏瑩卻好似听到了什麼了不得地保證，歡天喜地地握住她的手，「你原諒我就好。我這人腦子笨，也不會說話，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以後我定當改了這個毛病。」
這不是挺會說話的麼……
顏菀無言以對，只好指了指門外，「先生來了。」
這話確實比什麼都管用，顏瑩立刻放開她的手，笑容滿面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七妹妹，你覺不覺得，五妹妹笑地……有點假啊？」顏芸伏到她的耳邊，還偷偷拿眼神打量身後的顏瑩，「怪滲人的。」說話時呼出的氣噴在她的耳邊，溫溫熱熱地，有些癢。
比起不會說話，四姑娘顏芸才是其中翹楚啊。
顏菀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她極少同除了爹娘和祖母之外的人這麼親近，更別說這樣趴在耳邊說悄悄話了，只能裝作沒听懂的樣子歪頭看著四姑娘。
果不其然，顏芸見她沒听懂自己說的話，嘟囔了一句「我跟你說干嘛」，又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丁先生輕咳一聲，目光淡淡地從顏芸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顏菀身上，「七小姐今日也來了，身體可大好了？」
顏菀直起小身板，「已好全了。」
「《幼學瓊林》還記得多少？」
「已背完第二篇了。」
丁先生點了點頭，翻開書冊，「七小姐的功課倒是趕上了五小姐和六小姐，今日可以開始學第三卷了。四小姐，」她點了顏芸的名，「昨日讓您抄的《論語》，您抄了多少了？」
顏芸臉上微紅，扭扭捏捏的半晌才輕輕回了一句，「還沒抄。」抬眼看了一眼丁先生的臉色，連忙保證道，「假前！假前我一定抄完！」
顏家家學每月初一十五，都是休假的日子。
「四小姐記得自己的話才好。」丁先生板著臉說道，「記得了，不能錯一個字，寫錯了就重寫一張，明白麼？」
「是……」顏芸苦著臉偷偷朝顏菀扁了扁嘴，然後趴在桌子上抬筆抄起了《論語》。
「四小姐，坐有坐相。」丁先生又訓道。
「哦……」四小姐便懶洋洋地坐直了身子。
顏菀看著就覺得自己這位四姐姐怪有趣的，她在夢中就時常是一個人呆著，夢醒後又常常呆在老夫人和安氏身邊，姐妹們來的時候總是拘謹著，鮮有這般越矩的舉動。
大概是一個人呆久了，她總是喜歡像顏芸這樣活潑俏麗的小姑娘。
她看了看周圍的姐妹，在心里嘆了口氣。她是在夢里看過了她的一生，可她身邊的這幾位姐妹是如何，她卻全然不知。她們出嫁的日子，她卻不能前去相送，只能獨自呆在景芳閣內，听著侯府另一側鑼鼓喧天。
散了學，顏蕭又牽著她回靜華苑。顏菀歪著頭瞧了她好幾眼，瞧地顏二小姐都發現了她的目光。
「阿菀做什麼這樣看我？」顏蕭目光溫柔，嘴角彎起的弧度讓人不自覺地就放松了心思。
顏菀搖了搖頭，目不斜視地繼續走路。
她只是在想，像她二姐姐這般溫婉大方的美人，會嫁去什麼樣的人家里。听說康寧長公主夸她的傳言散出去之後，韓家又跑來想繼續同二姐姐說親了，只是被顏二爺冷笑著直接轟了出去。
還有幾家原先就有意的，也開始往家里遞帖子，想來拜訪一下老夫人。
只是被她祖母一一推了。
正想著，就見書翠快步走了過來，見著顏菀便是眼中一亮。
「書翠你怎麼來了？」顏蕭便問道，「不是同你說過在祖母那等我們便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