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五爺上前一把抱起顏菀，左右端詳了半天，換回的是她茫然無神的眼神。
「爹。」顏菀扶著顏五爺的肩膀，鄭重聲明，「我不傻。」所以別再用關愛傻子的眼神看著自己了，她有點想打人。
「阿菀，你這個表情很沒說服力啊。」顏五爺抽了抽嘴角，隨即又笑了起來，「那阿菀告訴爹爹，你哪里不傻了？」
「……」這話讓人好難回答啊，「我哪里都不傻。」她想噘嘴表示一下抗議，但這種小表情對她來說難度有點大，她怕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又變成一個智障的表情，干脆繼續保持面癱狀，「我只是，反應慢。」
顏菀這話倒讓顏五爺覺得新奇，自阿菀出生到現在，他們確實沒有考慮過是這個可能——畢竟他們不是顏菀本人，動作慢什麼的，他們也感受不到啊。
「那阿菀能听懂爹爹和娘在說什麼嗎？」顏五爺面含期待。
顏菀沉默了，不知道她爹想听的是什麼答案，要她承認她已經每天吃狗糧吃得都膩了麼？思忖片刻，顏菀決定避開這個回答，只是慢吞吞地點了點頭，「都懂。」
「我的好阿菀！」顏五爺仿佛是被她的這個回答刺激到了，興高采烈地舉起顏菀就要往天上扔，嚇得撩起門簾進屋的安氏臉色煞白。
「五爺你這是做什麼，還不放下阿菀！」
安氏的一聲爆呵嚇得顏五爺立刻收手將顏菀抱在懷里，看著疾步朝自己走來的夫人訕訕道︰「夫人你別急你听我給你解釋，我們家阿菀其實一點都不傻，真的！她只是反應慢！」
顏菀覺得自己長得跟天仙一樣的爹，腦子可能真的有問題。
安氏被顏五爺的話說得愣了愣，目光不自覺地看向他懷里的顏菀，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旋即又像是想起什麼，只狠狠瞪了顏五爺一眼，一邊說話一邊抬手要抱顏菀，「等會我再跟你算賬，這會你快去娘那里。」她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娘要對四叔動家法。」
一听這話，顏菀原本扶著顏五爺肩膀的手，立刻繞到他脖子後面去了。
顏五爺立刻反應了過來，想要將顏菀交給安氏，遞到一半卻感覺脖子一緊，抬眼對上女兒直勾勾的目光，登時有些哭笑不得起來。看來他這女兒是真不傻，听懂了安氏同他說的話，這才巴著自己不放。
他放柔了目光，拍了拍顏菀的後肩，低聲道︰「阿菀听話，那不是你該摻和的事。」
顏菀被自家親爹的低音炮震得差點松手，好在對老夫人的擔心勝過了美色的迷惑，她也學著顏五爺的樣子壓低了聲音，「擔心祖母。」說著她巴住顏五爺脖子的手又緊了緊，以示自己的決心。
「阿菀乖，快到娘這里來。」安氏半抱著顏菀輕聲哄她，目光卻不自覺地看向顏五爺，似是在疑惑他們的行為。
顏五爺回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站直身子將阿菀重新抱回懷里，「罷了，阿菀要去就隨她去吧。」
「可是……」安氏還想說些什麼。
「沒事，我會護著阿菀的。」顏五爺不以為意地笑道，「你在屋里等我回來。」說罷，也不等安氏回答，就抱著顏菀大步朝靜華苑走去。
顏菀伏在顏五爺肩上，還有閑心沖安氏揮手，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這小丫頭，把我們都騙得夠慘啊。」顏五爺說著還在顏菀的小**上輕輕一拍，「等會回房我們再好好聊聊。」
顏菀心下有些無辜，她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傻子好不好，難道不是這些人自己在她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就認定了她是傻子麼？現在來怪她裝傻子也太不講理了吧。
真是丑惡的大人們啊……
「阿菀，你是不是在心里罵爹爹呢？」
「……」能不能好好走路，別老找她搭話，更別沒事就朝她露出大尾（yi)巴狼一樣的笑容，她膽子小經不起嚇的。顏菀內心戲很豐富，可是一開口又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爹。」
「嗯？」
「我是學你的。」
顏五爺笑得更加燦爛，一口白牙晃花的顏菀的眼，「好，我們回去再說。」
知道他女兒沒有傻，他的心情很好，好到他一點也不介意他女兒拐著彎罵自己是個傻子，今天這沐休，值了！這份好心情伴隨顏五爺一直到了主屋之後才戛然而止。
主屋里人不多，平時伺候的丫鬟們此刻都不在，屋子里只站了幾位主子︰老夫人、寧國侯夫人、二老爺、四老爺和四夫人。
其中四老爺跪在地上的，四夫人坐在一旁哭個不停。
一旁的小幾上，還擺著兩根小臂粗的藤條。
顏五爺收起了嘴角的笑，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娘。」
「嗯。」老夫人簡單應了一聲，待看清顏五爺懷里的東西後，眉頭一緊，聲音里有顏菀從沒听到過的嚴厲，「帶阿菀來做什麼，別嚇著她。」
顏五爺給顏菀遞了一個「看吧都怪你」的眼神，彎腰將她放在地上，笑道︰「她擔心您，非跟著來。您知道的，這丫頭倔地很。」
腳尖剛沾到地的顏菀抬腳就往老夫人跑去，嚇得顏五爺張開手像只護崽的母雞一樣護在她身側，深怕她摔著。
听完顏五爺的話，老夫人臉上的神色微微一松，再看到顏菀搖搖晃晃地朝自己跑來，注意力立刻全到顏菀身上去了。
「別跑別跑，小心摔著。」老夫人連聲道，探身將顏菀摟在懷里，讓她坐在了自己身側。顏菀乖巧地轉身抱住了老夫人的胳膊，深怕被人抱走的樣子。
見狀，顏五爺收手退到一邊站著了。
顏菀看到四夫人柳氏朝自己的方向動了動，然後哭的更大聲。陳氏皺著眉頭扶住她的肩頭，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後，她的哭聲又漸漸小了下來。
老夫人看向跪在下首的顏四爺顏平，語氣平淡，「這會兒大家都到齊了，他們沒听見你剛剛說了什麼，老四你不如再說一遍，讓大家都知道知道你是個多麼痴心不負的好男子。」
臥槽听這意思是要審她四叔出軌？不對啊，她四叔房里不是有兩個妾麼？
見老夫人似乎沒有氣得很狠，放下心來的顏菀開始抑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八卦之心了，絲毫沒有感覺，自己一個小輩在這听長輩的八卦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
顏五爺見自家女兒雖然還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樣，可微微前傾的身子多少還是暴露了一絲她急切想知道顏四爺剛剛說了什麼的心情，心下有些無奈。
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他女兒還是個八卦的呢？
「母親……」顏四爺被臊地雙臉通紅，他與顏五爺有幾分相似，雖然沒有顏五爺那雙滿世界亂放電的桃花眼，未及而立的他卻也稱得上是個玉樹臨風佳公子。
說起來顏四爺在顏府是個存在感極低的人，若不是柳氏時不時地鬧幾次，顏菀都快忘了顏家還有四房的存在了。而在她僅有的幾次記憶里，顏四爺總是帶著一絲憂郁的笑容，透著一絲看破紅塵的味道。
「怎麼了，現在不好意思說了？」老夫人一手攬著顏菀，一手撥著手上的碧玉手串，「你既不說，就自己回房反省吧，我年紀大了管不住你們了，那就等你大哥回來再管教你。」
顏家大爺，現任的寧國侯，駐守邊關已三年沒回過府了。老夫人讓寧國侯回來管教，便是要罰顏四爺禁足的意思了。
誰知顏四爺非但沒有應下，反而急急地問到︰「那尋兒……啊不，我是說李姑娘的事……」
陳氏、顏二爺、顏五爺臉上的神色具是一變。
「顏平！」老夫人提高聲音呵斥一聲，手中的手串斷了線，碧綠的珠子和地面踫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叮叮當當地滾了一地。
顏菀忙抬手撫著老夫人的後背幫她順氣。
「母親，你也看到了，他到現在心心念念想著的都是那個女人！」柳氏站起來高聲說到，臉上涕泗橫流，絲毫沒有平時的優雅，「您剛剛又何必攔著我，讓我死了算了！」
顏菀這才注意到，柳氏額角上有一塊皮膚微微泛著紅。
「柳氏是累了，老大媳婦陪她回去休息吧。」听到死字，老夫人臉上的神色更冷了幾分，顏菀知道，老夫人上過戰場，親眼見過無數親人朋友死在自己眼前，因而最听不慣別人尋死覓活。
「是。」陳氏肅著臉朝老夫人行了個禮後，攜著柳氏的肩膀準備扶她出門。柳氏還想掙扎，可不知陳氏按了一下她哪里，她身形一軟，被陳氏毫不費力地帶走了。
沒了柳氏的哭聲，屋子里一下子靜了下來。
老夫人拉下顏菀撫著自己後背的手，欣慰地模了模她的額發，再抬眼，神色又冷漠了下來︰「老二，小五，請家法。」
「娘，四弟只是一時情急，您別氣壞了身子。」顏二爺溫和地笑，端起茶杯放在老夫人手側，「您先喝口茶。」
老夫人冷眼掃過去，「你少當這個好人。」
「娘。」顏二爺有些無奈，他慣是溫和大度之人，對底下的幾個弟弟都是疼愛有佳。況且今日之事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讓他行家法，他也是有些為難的，「多少也讓我跟五弟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顏菀看了一眼她家溫文爾雅的二伯，心想她難道不是人麼為啥就把她無視了。
「二哥說的是，這沒頭沒腦地就就讓動家法，我是四哥我也不服啊。」顏五爺也跟著接話，一邊還一個勁地給顏四爺打眼色讓他趕快認錯。
沒想到顏四爺這回真的硬氣了，他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挺直腰桿說到︰「尋兒馬上就要和離了，我想休妻，娶她。」
房間里的空氣，一下子就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