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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秘密的糾纏者(十七)

有夾層?

她再敲了一次。

「空空!」

這夾層體積還挺大。

這下,不用孫小喬鼓勵,溫頑自己也要拆開這張床看看里面有什麼東西了。

「夸拉!夸拉!」她低頭看看手中的刀,是書房里最大最鋒利的一把,她馬上接著往下劈。菜刀砍在木板上當然不如砍瓜切菜那麼流暢,但也十分輕松。溫頑停不下來,頓時,臥室里只剩下單調且刺耳的響聲,連孫小喬也很久沒再說話。「夸拉!夸拉!」

溫頑沒什麼經驗,但也不會傻乎乎地照著同一個位置不斷砍,她不是跟這張床有什麼私人仇恨,而是要拆開這張床看里面有什麼東西。她繞著床板的四面下刀,慢慢將其中一個角砍得翹起,撬起這個角後,她立刻將砍成碎片碎屑的邊角料用菜刀刀刃刮開。這把菜刀並不是專門用來干這個的,已經有了許多凹傷,甚至開始卷刃,好在這床板已經被砍得跟床基座本身分開。

她將菜刀扔到角落,抓住被她砍下的木板一角,開始往外拖。

等她拖車模板扔到了角落里,回頭看去,她終于看到了床芯里的東西。

這張曾一直被她認為是實心床的木床,是空心,不僅如此,有一個深深的夾層,這夾層的體積足以讓三個人同時躺進去——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它並非空的,本該空空蕩蕩的大洞中,靜靜地躺著一具骸骨。她無法分辨這骸骨的骨齡,總之,看起來很像是隨時要風化的模樣。

「它」一定很老了。

這是人類的骸骨。

溫頑呆呆地和骸骨空洞的雙眼對視,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心中竟然沒有一丁點恐懼。

對,跟含著蛆的王元千和腦漿流了滿地的變態比起來,一具骸骨,真是不算什麼。

但這具骸骨怎麼會在她床下?

它什麼時候來的,從一開始就在?總不會是制造這張床的廠家塞了個等身骨頭人偶?她竟然一直枕著一具骸骨入睡?溫頑第二個反應是立刻走上前去查看,認真聞了聞骨頭的味道,她終于確信,長久以來一直疑心的怪味,果然是從「它」這里傳出的。它顯然死去很久,所以散發著腐朽的氣息,但又因為沒有掛肉,所以不會有皮肉腐爛的腥臭味,不然她早就察覺到問題嚴峻了。

當然,即使是現在才察覺,這問題照樣很嚴峻。

——好朋友,背靠背,雖然不是好朋友,也沒有背靠背,但,哈哈哈……

不,這並不好笑啊。

溫頑揉了揉眼楮懷疑自己看錯,卻忘記自己的手剛剛拖過一塊沾滿碎木屑的木板。于是報應來了,碎木屑一齊滾進了她的眼楮里,溫頑痛得要死,閉著眼楮跌跌撞撞跑到廚房水池前去洗臉。好像喝醉的人不止是孫小喬,也有她。她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水潑自己的臉,後面是大門敞開的臥室,她閉著眼楮用力潑臉,想著今天發生的事。臥室里有一張碎裂的床,她親手劈開的;床中有一具骸骨,是無名氏……它到底在她床里面呆了多久……多少年?

溫頑已經搬進這間租屋很久了,這位到底是死在她來之前還是在她搬來後被人拖進去的?

她用雙手撐住洗手台邊緣,瞪著眼楮,望著出水口發呆。

在她床底下,一直有一具骸骨……

她的日子還能更慘一點嗎?

溫頑盯著出水口發了一會兒呆,還是選擇面對現實,她往臥室走,想去再看看那具骸骨的情況。一邊走,她一邊想,好像一直有一件事被她忘了?是什麼來著?對了!孫小喬!孫小喬還在呢!她立刻沖進臥室,孫小喬看到這一切會怎麼想?會不會以為這是她動手殺了人?她腦子里全亂套了,只想馬上解釋整件事情與她無關,這具骸骨更與她無關!可是,她連怎麼解釋都沒想到。

可是等她跑回臥室,卻發現孫小喬已經倒在臥室地板上,不知是嚇昏了還是醉昏了。

她趕緊走過去探了探孫小喬的鼻息,溫溫熱熱,還有氣。

那就好。

她苦惱地看回床,真正的麻煩,還沒解決。

那具骸骨依舊原原本本地躺在床中間的夾層里,對,它要是坐起來,那叫詐尸。或說詐骨。

「我該怎麼辦啊……」溫頑茫然地坐倒在地上,身前,是狼藉得如同小偷入戶的碎床和骸骨;身後,是暈倒過去不知還會不會記得剛才之事的孫小喬。一個事情等她解決,還有一個人等她說服。她真恨不得自己也暈過去,她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把這張床劈開!撒了一會兒氣,她又覺得這一切沒意義。到了這個時候,她反而冷靜下來,她連鬼都見過,還用得著害怕一串骨頭?

她都不知道嚼過多少斤排骨,還怕一串毫無嚼勁的骨頭?

溫頑爬起來,走到床邊仔細觀察。

這具尸骸看起來有些年頭,已經風化很久,表面微微發灰。

這不可能是她搬進來後死去的人——如果它真的曾經是一個人。

報警。

溫頑馬上想出第一個主意。

她搬入泉城沒多久,這具尸骸的死亡時期說不定比她年齡還大,就算報警,經過檢驗一定知道這具尸骸跟她其實沒有關系。她是無辜的,實在膈應,大不了搬家。話說回來,雖然她已經在這里租房很久,跟房東也定了長約,不過,她可是從自己睡的床底下挖出來一具骸骨,沒跟他討要精神損失費就已經夠客氣了,難道他敢不歸還她交出去的押金嗎?再說,這具骸骨說不準跟房東也有關系。

也許這押金還是警察跟她討回來呢。等她拿到押金,重新找一個距離公司近的地方再租一間新房,其實也不難,實在不行,多墊一點錢。當初她租這里的時候,還是個窮學生,畢業不久,現在在星雲制藥賺了不少,租一間精裝房並不用咬著牙省錢。可是,想重新租屋,擺月兌這個糟糕的處境,她首先得真的免除自己的懷疑才行啊。

如果不是她親身經歷,耳聞听來,她難道不會覺得自己很可疑嗎?她會。

她要怎麼解釋自己無端端用菜刀劈開那張床呢?不劈開它,根本不會發現骸骨。

如果她說,她喝醉了,聞到怪味,人家信嗎?

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法自圓其說,即便,她真的沒有說謊。

她連死去的王元千都見過,可這些話在別人听來,只是天方夜譚而已。

誰也不會信的。

溫頑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仍舊沒有想出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她索性先起身,去拿遙控器開了空調。現在天熱是,雖然「它」只是一具骸骨,但出于謹慎的考慮,她還是開了冷氣。空調正對著床,涼風一吹,她被激得發熱的頭腦慢慢降溫。降溫之後,她卻更有種索性豁出去的念頭。

但具體如何實施,首先要等孫小喬蘇醒。

孫小喬一向比她主意多。何況,她需要一個人證。

說服孫小喬比說服別人容易得多,至少,孫小喬更相信她是無辜的。人證必不可少,她需要給自己積累足夠的籌碼。雖然她知道自己跟這具骸骨也是第一次見,可是,如果有人不信,一定要矛頭指向她呢?她最近的飛來橫禍還不夠嗎?無論如何,只有解決的骸骨事才能搬家,不能簡單地重新搬一張床進屋就算了。如果有下一個租客搬進來發現這具骸骨,人家說不定要疑心是她殺人滅口。

那時就真的太被動了。

「啊!」

突然有人驚叫一聲。

溫頑先被嚇一跳,才發現那聲驚叫是從背後來的,還很熟悉。她扭頭去看,一直被她念叨的孫小喬竟然又暈乎乎地爬起來了。雖然孫小喬雙頰的酡紅明顯是來自醉酒的後遺癥,但她的動作非常迅速,並不像是一個喝到發完酒瘋暈過去的人。「好燙!好燙!」她慘叫著從衣領里扯出來什麼東西,拿出來溫頑才發現這是一塊青色的玉墜。

雖然看不清楚,隱隱是個人像,玉質十分溫和,她不懂玉也覺得這是極品。

可孫小喬卻像是要丟掉垃圾一樣拼命想要把這塊玉墜從脖子上扯下來︰「好燙!」

她說什麼?燙?

溫頑想,她應該是醉糊涂了。

喝醉的人就是這樣,越醉越沒力氣,越想做而做不到就越著急。

她無奈地伸手過去︰「我來幫你……啊!」

當溫頑的手踫到那塊玉墜時,也不禁發出一聲慘叫。好燙!這明明是一塊玉,當她踫到的時候卻以為自己把手伸進了炭火中。這像是一塊燃燒的炭!「你別動,我幫你把繩子割斷!」她也被燒糊涂了。

幸好孫小喬想起這塊玉墜是掛在脖子上的,她馬上將玉墜月兌下來,放在一邊,整個人臥倒在地上哀嚎不止。溫頑不去攔她,也不敢去踫那塊玉,趕快跑去洗手間拿毛巾在冷水里沖了一遍,擰得半干拿回來給她冷敷︰「你拿這個敷在脖子上,我們待會兒一起去看醫生。」

孫小喬擺擺手。

她用虛弱的語氣說︰「這不是燙傷,你讓我休息一下,很快就好……」

這還不是燙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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