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變態盯著她,滿臉都是成竹在胸的自信。
溫頑煩躁地咬緊牙關,恨不得能撕碎這張臉,但現下她真的已經無計可施。
如果被這種變態纏上,她的下場是什麼,想都能想到。
要不然,報警?她早該這麼做了!但是,如果他報復她該怎麼辦呢?——溫頑的腦子里在瞬息間冒出無數個念頭,矛盾重重,自我否決,親自將自己逼進了死路。就因為這變態是壞人!她做什麼應對都不免有所顧忌。真是煩躁!作惡的肆無忌憚,被欺負的顧慮重重。
溫頑緊張地看著紅燈,它開始慢慢讀秒,變態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燦爛了。
這時他的口型開始描摹︰五、四、三、二……
一。
「啊!!!!!」
當人行道的紅燈閃爍轉綠的一剎那,變態猛然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倒在地上。他的頭頂面對著她,于是,一直緊盯著他的溫頑第一注意到了他頭頂爆開了大洞,鮮血潺潺,從哪個裂開的洞口處爭先恐後地往外涌。其實也不只是血,遠遠看去,她看到的是紅白相間。紅的是血,那麼白的是……呃。
溫頑立刻捂住了嘴。
她不是想叫,她是想吐。
這時,無論是馬路這邊還是那邊,全都爆發出了慘叫聲,她也跟著一塊尖叫起來。
溫頑的表現十分優秀,運氣也很好,警察趕來時抽調目擊者,她成功被忽略,直到所有警察離開為止,沒有人來找融入在人群中的她問詢。不過我也沒有立刻離開,出了這種大事,絲毫不感興趣只想走的人一定會被列為懷疑對象,除非她真有急事。然而她沒有合適理由,下班回家,急著趕回只有她自己住的租屋?這很難說服人。
她便在人群中鑽來鑽去,哪里人多她去哪里。這些聚集起來的人群多是以一個警察和一個目擊者為中心,溫頑听到了不少證詞。有人說那變態是被一顆石頭砸中,那顆石頭很小,小到沒有對變態身邊的人造成任何損傷;有人說那顆石頭落下的地方很高,高到能帶給這顆石頭以擊破那變態頭蓋骨的沖擊力。當然,他們不說「那變態」,稱呼他「那先生」。
沒有人知道這害人的石頭是從哪里掉下來的。
「被石頭砸死?」
「我剛剛好像看到了一道黑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我也看見了。」
「這人真倒霉。」
「可憐。」
人人說得煞有其事,有一個人說可能是石頭于是所有人都說沒錯見到了那顆石頭。
仿佛所有人都親眼見證了變態被爆頭的一瞬間。
只有她,從頭至尾盯著那變態,她沒有見過什麼黑影,更沒見過什麼石頭。
她能確定,從來沒有這麼一顆石頭。
……
最後,人潮散去,溫頑才像其余人一樣,狀若激動地離開。走在路上竟然能踫到這種難得一見的事,怎麼能不激動?這該是多好的談資?我這輩子也見過一個死人啦!或許不少人都是這樣想的,溫頑不想做一個太突兀的例外。不過,如果她也像他們一樣,跟此事無關,她當然也會忍不住多看兩眼,事後跟孫小喬八卦。
溫頑一直保持著激動的神情,等走到家門口才放松下來,戰戰兢兢地拿出鑰匙。
她現在才知道後怕。
「溫小姐?」
一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溫頑嚇了跳,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對門鄰居。幸好是背對她,還有時間調整表情。
「林阿姨。」她笑著回頭問,「怎麼了?」
林阿姨仍是關切地提醒她︰「溫小姐,最近有奇怪的人在附近出沒,你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啊?」林阿姨不明白她何以能說得這麼肯定。
溫頑若無其事地笑道︰「我現在回來得這麼早,附近到處都是人,安全得很呢。」
「也是,也是。」林阿姨這才關上門。
溫頑回到家,臉上掛著的笑面再也撐不下去。
拖著沉重的身軀走到沙發上坐下,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唉……」
天降正義是很好,可這些日子她受到的驚嚇實在太多了。
一陣音樂聲突然響起。
溫頑先嚇一跳,才想起這是她自己的來電鈴音。真是搞笑!她無語地拿出手機,來電的人是王鏘,她接通以後,對面立刻說話了︰「你今晚最好不要去賓館,房間里沒什麼人氣,你現在陰氣纏身,獨自去那種地方很不安全。」
「我在家。」溫頑說完又趕緊問,「我留在這里會不會有事?」
「這你倒可以放心,留在家中雖然免不了跟異物日夜相對,也好過賓館不知又招回什麼孤魂野鬼……」王鏘笑嘻嘻地說。
「王鏘!」
「好,不跟你開玩笑,反正在我跟師兄談好之前,你就耐心等待,既然住了這麼多天沒事,以後也不會有事,你不要自己嚇自己。」王鏘說。
這像是一個跟鬼打交道的人該說的話嗎?溫頑半天無語。
王鏘見她一直不開口,忙說︰「既然你沒事,那我先掛了。」
「你等等!」溫頑連忙喊住他,「我那張床……」
「床?」王鏘認真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她說的是什麼事,笑著說,「你放心,很安全。」
「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怕床里有什麼東西嘛,不可能的!」王鏘篤定地說,「如果問題出在床,你肯定不會是這幾天才感覺到不對勁。如果你很早之前就被陰氣纏身,我在公司來去一定不會沒察覺。這個異物多半是從豹城那將軍墓里惹來的,我請師兄幫幫你。」
這已經是王鏘第三次提到他的師兄了。
「可是,首先你得說服他吧?」
「我能!我……我能試試。」王鏘遲疑地說。
听起來,這位師兄是個古怪的人。
溫頑沒辦法,既然王鏘說床沒事,那麼她留在家里倒也沒關系。但是她還有一件擔憂的事,連忙問他︰「可是,我覺得那張床總是散發著一種古怪的氣味,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噗。」王鏘忍不住笑出聲,「你不是泉城人,是租屋吧?」
「對。」
「搬去多久了?」
「也有一年多了。」
「這一年多里,你搞過衛生嗎?」
「當然有!」
「我說床。」
「……」
「找保潔阿姨來看看吧,你小心掀開那張床里頭跑出一窩蟑螂,幾千……」
「啪!」溫頑忍無可忍地掛斷電話。搞半天她一直擔心受怕的異味事件是沒搞衛生?仔細想想她最多掃掃地拖拖地,擦幾張常用的桌子,如果有什麼垃圾存著,或是有什麼昆蟲在,也不是沒可能。她睡的那張床雖然沒有能藏人的床底,但也有一層三指並攏那麼高的空間,如果有什麼昆蟲在里頭搭窩,她也不知道呀!
溫頑頓時懊惱起來,是床底有個人可怕,還是床底有一窩成千上萬只的蟑螂可怕?
她竟比不出。
她癱在沙發上發了會兒呆,回過神時,那股怪味又來了。之前這個怪味一般只在她的臥室里縈繞,這次居然蔓延到了客廳,可見已經變得更加嚴重了。是窩里死了一只蟑螂嗎……等等她怎麼默認自己床底下有蟑螂了?溫頑打了個哆嗦,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既然這事跟異物沒關系,那她就不能不管。尤其是,這味道已經濃烈到令她忍無可忍。她馬上起身,走到臥室里,繞著床鋪仔細探究,最後確認怪味的來源處一定是這里,這張床。
至于是床上還是床底她不確定,她沒勇氣趴在地板上看床底。
想象可能有一窩蟑螂和親眼看見一窩蟑螂是——床底有蟑螂成定論了?
「不行,我得掀開來看看里頭。」
找搬家公司,有搬家公司的人陪著也好過自己一個人面對那群惡蟑。
想到這里溫頑立刻不遲疑,趕快拿出手機上網搜索起搬家公司的電話。反正,她只要處理掉這張床就足夠了,這張床她也不要了,如果床底沒東西,她就叫搬家公司來直接把這張床拖走。她一邊撥通電話一邊看了一眼窗外,今天她回來得真的很早,天還是亮的。她正慶幸著,電話接通了。接電話的是個男人,聲線渾厚,但一開口就是個壞消息︰「抱歉,我們已經下班了。」
「現在天還亮啊。」
「我知道天還亮,但是我們下班了。」
「你們現在就下班了?我只需要搬一張床,我可以加錢!」她懇求道。可是接電話的那人非常堅定,「抱歉,加錢也沒用。我們的工作人員已經全都離開公司,我只負責接電話,搬家的工作是其他人負責。我們的工作時間是早上八點至下午六點,不好意思,請您明天再打電話來吧,再見。」
說完,掛斷了電話。
溫頑憤憤看著黑色的屏幕,你不來,難道沒有別人嗎?
可是,她上網查了十幾家不同的搬家公司,可每一家都是統一的答案︰已下班。
踫壁多次,她終于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