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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老狐狸和小滑頭

閨閣女子做媒人,一開始也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雖然月夫人確實有本領,但也不能否認月夫人容貌生得好。她的獨生女兒月凌波繼承了其母容貌的優點,便是穿著一身俗氣的紅色往那一站也是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小美人,又有哪家姑娘願意讓媒婆將自己比下去?

凌波自打會走路開始便跟著母親到處跑,月夫人從不會將她當成小孩子敷衍,因此也早就將其中道理說給她听,前些年她還小,又有母親陪同,外人依舊只當她是小孩子不曾在意,但當她自己也到了說親的年齡的時候,那些來求親的人便會刻意避開她了。

湛嫣然的婚事火起來的是月家,和她月凌波沒太大關系,至少在很多外人眼里看來是這樣的。

這也是為什麼如今七夕盛世,月夫人忙得熱火朝天,月凌波卻有空因為左君白的一句話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她目前手中也僅有這一單而已。

凌波想起從母親那里學來的一個詞,罪惡感。

她身為媒人,理應清白公正,怎麼可以因為委托人的話而感到心動?這樣的自己讓她覺得心虛,但同時更是懊惱,若是這樣一個連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心動的公子都沒法從她手里找到好親事,那她還談什麼繼承母業?

「小姐,小姐!」

伊人匆匆忙忙從外面跑回來,剛從床上翻滾起來的月凌波頂著一頭凌亂的發望著門口。

「什麼事啊伊人?」

「小姐,夫人今天上月牙山還願,遇到山賊了!」伊人的嗓門本來就大,再加上心性不穩總是容易被嚇到,說起話來大氣都不喘一下,倒是把月凌波的懶散嚇跑了,她赤著腳跑下床打開門。

「什麼?我娘怎麼樣了?」

她這麼問著,卻也顧不得等伊人喘完氣了,急忙又跑回去胡亂地想要套上衣服,伊人這會兒回了口氣,又趕緊拉住了她。

「夫人沒事,說是被一個力氣很大的姑娘給救了,那些山賊剛冒出頭就被那姑娘打得落花流水……」

「……伊人。」凌波出聲打斷她的話,停下穿衣服的動作,轉過頭伸手輕扯了扯小丫鬟的耳朵,「下次這種事先說結果,差點把你小姐嚇出病來。」

「奴婢知錯了!」伊人很配合地低著頭小聲道,「奴婢就是想告訴小姐,夫人帶著那位救命恩人的姑娘回來了,听說你還沒起床,正在生氣呢。」

一日之計在于晨,月夫人是個勤奮慣了的人,習慣早起,對于自己的女兒為何如此愛睡懶覺深感疑惑也深惡痛絕,每每想起來都要念叨一頓。

「呃……」月凌波把穿了一半的衣服又月兌了回去,干脆往床上一躺,拉過被子蓋上,「你去跟我娘說,我今兒出門去見左公子了。」

「這借口昨兒就用過了,而且夫人先前在福運來門口遇到左公子了,左公子還問候你身體呢。」伊人心想,左公子人真不錯,對小姐這個媒人都挺客氣的,不知道那些小姐怎麼看不上他?

「我好好的問候我什……」凌波驀地掀開被子,話說了一半忽然頓住,她想起前幾天在福運來,左君白說出那句話之後她就頭腦一熱,簡直坐不住了,就借口一句身體不適先回去了,那家伙明知道是借口還特意在娘面前問候……

莫不是在提醒她該「工作」了吧?這人是自己很閑以為人家都跟他一樣嗎!還是說,那廝當初說那句話就是誠心想擾亂她心思?

「小姐?」眼看她話說一半又陰著臉沉思起來,伊人小心翼翼地喚了聲,凌波這才回過神,眼眸轉了一會兒,隨即忽然微笑起來。

「走,去會會我娘的救命恩人。」

******

要說左君白會遇到月夫人也確實是巧合,他對于自己前幾日不小心說出心里話嚇著月凌波略有些懊悔,這幾天本也打算不去打擾她的,只是今日有個朋友約了見面,他才又來到福運來,恰好遇到了從馬車里探出頭的月夫人。

左君白小的時候見過月夫人,那會兒他剛學會輕功正喜歡滿皇城飛檐走壁溜達,有幸見過月夫人在鵲橋街和官媒秦大人的妻子吵架的模樣。他一時好奇混在看熱鬧的人群里,隱約瞥見一個小姑娘搬著小凳子坐在一旁抬頭望著吵鬧的兩人,她背對著他,他沒能看清樣貌,但身旁人的對話卻听得一清二楚。

「那邊坐著的是哪家姑娘?」

「是月家大姑娘,就是那邊紅衣夫人的女兒。」

「這……讓孩子這樣看著不好吧?」

「嘿,這你就不了解月家了,月夫人那是讓女兒學吵架呢,你看月姑娘學得多認真,她可聰明了!」

這條街很多人是看著月凌波長大的,對于這個從小就能說出一堆道理的小姑娘那是又愛又恨,但若是遇到好奇的外來人,還是會忍不住當成一項值得驕傲的談資。

畢竟,放眼皇城,這樣光明正大教養姑娘家的,還真是頭一份。

左君白好奇地往里探出頭,原本是有幾分興致想看看背對著自己的那位姑娘的,卻恰好又看到了私自溜出來的姐姐也在人群里,他便急忙掉頭離開了。

緣分真是微妙。

月夫人對左君白印象挺好,年輕人雖然家世很好,但這個好多數體現在氣質上而不是態度上,待人不驕不傲很謙遜,模樣又生的好,按說這樣的人的親事倒是好說的,不過月夫人兩輩子做了幾十年媒人,一眼便看出這次的親事恐怕難成,對于女兒的事情便有了新的考量。

她是想培養女兒獨立自主的能力,順便樹立一下自信,但若是這個委托會害她女兒懷疑人生,那她就要重新考慮了。

「左公子,小婦人听聞公子對小女安排的人選不甚滿意,若是如此,不妨小婦人親自接手此單,公子意下如何?」月夫人走下馬車站在左君白面前,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左君白,對面的翩翩公子只在一瞬間眼神變了下,隨即展開折扇輕笑起來。

「夫人誤會了,在下對月姑娘並無不滿意的地方,只是夫人也知道在下的婚事背後牽扯甚多,也有很多不太合適的地方,還累垮了月姑娘的身子,左某真是深感愧疚。」

他一邊說一邊當真「愧疚」地重重嘆了口氣,看那憂心忡忡的模樣似乎也在擔心自己的婚事能不能成,險些把老狐狸都騙了過去——如果不是注意到他說的是「在下對月姑娘並無不滿意的地方」的話。

這個小滑頭,這番看似無意卻又隱含暗示的話,似乎並沒有故意隱瞞她,是在探究她的心意嗎?

月夫人眯起眼輕笑起來。

「多謝左公子關心,小女昨日還在院子里蕩秋千,身子應該已經康健了,馬上就會為左公子安排新的相親,這次務必不會讓公子失望。」

說完,她輕輕福身便乘上馬車離開了,左君白展開折扇若有所思地望著月府的方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下巴。

不愧是做媒做出這等地位的人,還真是難應付,不過剛才她的意思……是不阻止他繼續接近月凌波了?

正想著,另一輛馬車停在了福滿樓門前,這馬車奢華又精美,連馬鞍都是昂貴的皮革所制,趕車的車夫穿著也非同一般,無處不透著這人很有錢的信息,左君白以前就說過這人的馬車出門就是上趕著讓人去搶劫的,但馬車的主人並不怕這個。

奢華馬車一停下,福運來的小二和經常不露面的掌櫃都急忙站到門口恭敬地彎下腰,車內緩緩伸出一只手,修長且蒼白,伴隨著輕微的咳嗽聲,車主人緩緩探出頭。

「公子!」福運來上下的人整齊地喚了聲,那公子淡淡地揮了揮手。

「你們且下去……咳咳……忙吧……咳咳……」

此人便是福運來的老板,大金國頭號皇商管文軒,也是左君白一大早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管兄,許久不見你似乎又瘦了。」他走上前悠悠地嘆了口氣。

這人的身體也沒什麼慘絕人寰的大毛病,就是太嬌弱了。因為是管家幾代單傳的兒子,從小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家里都很緊張,熱了怕他熱著,冷了又怕他冷著,如此從小折騰大,原本好好的身子都被折騰慘了,等管家人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管文軒的身子骨已經被毀了,如今就是這麼個病怏怏的模樣。

「君白,你還有空笑話我……」管文軒頂著一張蒼白卻不掩俊美的臉轉頭瞥了左君白一眼,唇角微微上揚,「你倒是說說,你這相親鬼見愁是怎麼回事?」

「哈哈,能得管兄一笑倒也算是好事了。」左君白不以為意地伸手指路,「咱們進去說吧,請。」

「這是我的客棧,要說也得我來說。」管公子很是鄙夷,左君白從善如流的抱拳認慫。

「管兄不是有事要說?」

管文軒面色一哂,這才想起自己確實對這人有事相求,便安靜地開始往樓上走,左君白失笑地跟上。

待他們都上樓後,小二好奇地湊到掌櫃身旁。

「那左公子身為丞相公子,怎麼和咱們公子稱兄道弟的?」

雖然在大金商人地位不算太低,但到底還是不能和這些官家子弟比的。

「公子交友遍天下,在官場上有些往來也不稀奇。」掌櫃低頭撥著算盤核對賬本以便待會給公子查看,心不在焉地解釋道,「左公子這人別看著脾氣溫柔又整日笑呵呵的,咱們公子對他這麼客氣絕對不是因為他的家世。」

言下之意,左公子並不是個簡單人物。

而此時,不簡單的左君白正坐在福運來最豪華的雅間對著一副展開的畫皺眉。

「這是?」

「我想請你幫我找這個人。」管文軒倒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地說,「你也知道我的生意都在江南一帶,又是這樣的身子,皇城我不熟悉,這事就只能托付給你了。」

左君白不由驚訝,這人的傲氣他是見識過的,居然會找自己來幫忙?

他又低頭去看手中畫像,是一名年輕女子,模樣稱不上很美倒也清秀可人,眉毛比一般女孩家粗了些,倒豎的模樣看起來頗有幾分英氣,只是畫中的她正在做的動作……「管兄,這畫中姑娘在做什麼?」

「踹門。」

「……我好像沒听清楚。」

「就是……」

管文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門外突然傳來的腳步聲打斷,老遠便听出是月凌波,左君白放下畫朝門口看過去,下一刻,雅間的房門便被毫不客氣地踹開了。

屋內的倆人不約而同地嚇了一跳,望著門口踏進來的繡花小鞋和月牙長裙。

「寧姑娘,這位便是我說的左公子……」領頭踏進來的人忽地頓住,看到屋里竟然真如小二所說還有別人在,她的臉色有些尷尬,不自在地看向左君白,「你真的有客人在啊……」

「這可不是客人。」左君白忍不住樂了,正要說話,便見著月凌波身後跟來的女子,那清秀的模樣,不同尋常的眉,以及踹完門收起腳的這個動作……

「這位是?」他忽然有些不詳的預感,在對面管文軒的眼神殺過來以前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卻還是不死心地開口詢問起來,然後就見月凌波一臉得意地揚起頭。

「這是我給你介紹來相親的姑娘,寧姑娘可厲害呢,保準你服帖。」不服也打到你服。

「吱呀」

左君白甚至沒能再多看寧姑娘一眼,先前被踹開的門便嘶啞著倒了下來,他眼神一凜,人已經閃到了門旁,卻只看到寧姑娘一只手把倒下的門板扶了起來,抬頭一臉困惑地看了看他,最後又把視線落在管文軒身上。

「這門也是你家造的嗎?」

「……不是,路邊撿的。」管文軒閉著眼扯謊。

「哦……城里的門好生脆弱,都和你一樣呢。」

管兄……左君白由衷的朝管文軒投去同情的一瞥,卻只得到對方的眼刀一枚。

「相親?」平靜的聲音,略微上揚的語調,卻讓左君白和月凌波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好像攤上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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