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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無心插樓柳成蔭

人的際遇真是奇妙的東西。

「狀元郎來了!」

「狀元郎長得真好看!」

「听說已經被太子太傅大人相中成為女婿了!」

「話說這尹大人的女兒容姿端麗,才華過人,與狀元郎倒是一對好佳侶。」

「你知道什麼?那尹大人的嫡出女兒寶貝的要死,怎麼可能舍得許配給這麼個無權無勢的小子,我看這事多半玄。」

「尹大人不同意,但架不住尹大小姐相中韓修杰,我听說,這韓狀元對尹大小姐有救命之恩,但尹大人看不上韓公子出身,這才定下高中狀元以後將女兒許配給他的承諾……」

好一出《西廂記》。

恭賀狀元的隊列慣例地在皇城最大的客棧「福運來」門口,很早就聚集起來的民眾們紛紛叫喊起來,擁擠著在路邊等待「狀元郎」,或者確切來說,名為韓修杰的書生。

才子佳人,英雄救美,這位狀元郎不僅會試拔得頭籌,又來了這麼一出故事,眼下已然成為整個皇城最出風頭的人。

「結果……還真騙到了那尹小姐。」

「福運來」的二樓,身著錦緞青衣的男子一手撐著下巴,手肘擱在欄桿上,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熱鬧。

想起那日跨在牆頭一本正經說教的少女,他忍不住嘀咕起來,那丫頭大概當時就是隨意的指了指,卻不知是巧合還是韓修杰有意為之,竟然真的就湊成了一對姻緣。

說話的男子聲音清爽溫潤,五官生得很精致,作為皇城第一美人的嫡親弟弟,容貌上自然也是得天獨厚。十幾歲正從少年成長為青年,臉上漸漸淡去了代表稚氣的圓潤,換上冷冽的輪廓,讓他整個人顯得早熟了幾分。

「怎麼,君白你認識這韓狀元?」最近剛成為左君白姐夫的太子殿下金承睿穿著平常公子的華麗服侍,模樣乍一看並不如左君白一般令人驚艷,卻是沉靜優雅的公子,此刻他正坐在桌前對著一盤象棋,修長的左手握著右手食指上的扳指不時轉動著,眼眸也微微轉動,看起來似乎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

事實上,他這一步已經思考了好大一會了,根本就是橫豎都要輸了……

「認識說不上,只是恰好前幾日知道了這麼個人罷了。」左君白從欄桿上下來坐回棋盤前,拿起一枚棋子在手中隨意地把玩著,「既然他有辦法從湛大人的監考底下考得狀元,說明此人文采確實不俗,不過……」

「不過什麼?」金承睿松開手抬頭略興味地看著左君白,後者無聊地拿起棋子高高舉起,然後松手,看它落在桌上,將只差一子就可以贏的棋局攪亂。

「再好的文采,若沒有足以匹配的腦子,就是這樣一顆沒用卻又很可能會壞事的棋子。」左君白好看的眉頭微微挑起,看起來有幾分玩世不恭的味道,眼神卻再認真不過。

「所以你的意思是,父皇極為贊賞的這位狀元郎,是個蠢貨?」棋局被毀,金承睿心頭一松,說出的話帶了幾分似是而非的質疑,卻並沒有怒意,但即便如此對面的人還是迅速換上一副「惶恐」的模樣。

「草民不敢。」

「好一個不敢!連太子的婚禮都敢玩失蹤,這天下還有你小子不敢的事嗎?」

說起這個不省心的小舅子,金承睿也是覺得心累,原本身為一國太子的婚禮就繁雜又枯燥,他笑得臉都快僵了,拜堂的時候他的太子妃卻頂著蓋頭偷偷說她弟弟一夜未歸,他又只得派人去找……結果這小子居然就是在自家後院的樹上睡著了!

「咳咳……」左君白假意咳嗽起來,一邊默不作聲地拿起茶碗遞到嘴邊。

那天他原本只是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歇歇腳,卻因為看到那個有趣的小姑娘心情放松下來,連自己都不知道何時就睡著了。

看他這模樣,金承睿好脾氣地不計較,只忽然開口提了另一件事。

「話說,先前我帶你姐回門的時候,岳母大人讓我勸勸你,該考慮一下終生大事了。」

「噗……咳咳……」這回是真嗆著了。

「怎麼,給你娶媳婦你還不樂意?」明知道他是真的不樂意,金承睿故意道,「听說已經相了好幾家小姐,你都看不上,惹得那官媒在路上遇到都要繞著岳父走了。」

一說這事就頭疼,左君白嘴角抽搐了下︰「姐夫,咱換個事說行麼?」

「听你叫一聲姐夫可真不容易……」金承睿輕笑了下,倒也沒打算真的糾結這個事,正要再說些什麼,樓下忽然傳來一陣騷亂的聲音。

狀元郎的高頭大馬早就經過客棧離開了,人群也早已散去,這會兒怎麼又熱鬧起來了?

說來也巧,皇城大街身為皇城最繁華的主街道,與其交叉的道路不知凡幾,但「福運來」所處位置交接的這條道路倒是很有來頭——鵲橋街。

又稱「媒婆一條街」。

正如其名字所彰顯的那般,這條街道上幾乎匯集了大金國所有的媒人,其中還包括這皇城最出名的媒婆,在大金建國初期曾被□□賜予「金鵲橋」稱號的月氏一門,每日登門求說親的人家絡繹不絕,給鵲橋街的其他商鋪也帶來無限商機。

因此這條街雖然不長,卻也時常是熱鬧非凡。

大金國明法規定,男女結成夫婦必須經由媒妁之言,沒有媒人的親事不受大金律法保護,媒人的地位自然就不容小覷。一個好的媒人成就一樁好的婚姻,大金國民眾對此深信不疑,但這個「好」,卻並不是可以一家獨大的。

媒妁之言講究門當戶對,官有官媒,一般民眾的親事只能求助私媒,這是媒人界的約定俗成。月家雖得□□金口稱贊,但畢竟還是隸屬私媒,平日里其余同行就已經很眼紅月家的生意紅火,一旦月家打破了「規矩」,自然也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月凌波!你給我站住!」

在大街上被人這樣大喇喇的叫住還是頭一遭,月凌波一時還以為是自己今日起得太晚出現幻覺,不過沒理由啊,剛才在路上遇到修杰的時候已經掐過自己一把了……

「月凌波!」

「小姐,你沒听錯,有人在叫你……」伊人小心地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阻止她準備再一次掐住自己手臂的舉止,月凌波這才回過神,轉過頭,正對上一張怒氣沖沖的媒人臉。

俗話說做一行像一行,身為同行,月凌波幾乎一搭眼就知道對方也是做媒人的,不過眼下她這麼確信,是因為這位她倒是認識的。

「秦大人。」官媒好歹也沾了個「官」字,她這等草民見面行個禮也是應該的,不過……「請問秦大人緣何這樣叫住小女子?」

「少裝傻!」秦清雖然虛長月凌波幾歲,但脾氣和耐性看起來並不好,他繼承父業做官媒沒幾年,雖然不見得地位多高,但好歹是替眾位官家少爺小姐牽線的重要人物,連一品大員都要給他幾分薄面,哪里容得下這個最近總是在搶他生意的小小私媒。

「那韓狀元與尹小姐的親事,據說由你來保媒?」

原來如此……

「秦大人真是消息靈通,小女子也是稍早之前剛接到韓公子的口頭委托。」凌波語帶驚訝,眼底倒也不見惶恐。不如說,先前在街上遇到韓修杰,突然被那位新任狀元委托此事的時候,她就猜到了對方的目的。

不過不得不說,韓修杰這「報復」挺無聊的。

「哼,這鵲橋街自然還是我秦家說了算的!」對于自己派人跟蹤她一事並不覺得羞恥,秦清一臉大義凜然的怒意,凌波有些莫名。

「別的先不說,鵲橋街乃先皇賜名,隸屬皇城腳下,怎麼如今听來反倒是秦大人的地盤了?」

「你……」自覺失言的秦清忍不住頓住,余光瞥見周圍不知何時圍上來一些人,正三三兩兩地散布著等著看熱鬧,他忍不住氣紅了臉,「總之,官為官,私為私,你月家若要插手韓狀元的親事,秦某必會告上朝廷,月小姐,萬事珍重!」

這威脅雖然听起來毫無道理,但在大金律法里卻是事實,向來牙尖嘴利的月凌波也沒再說話了,兀自眯起眼看著秦清大步離去,看熱鬧的人們眼看沒發生什麼,也自覺沒趣地散去了,唯有伊人忍不住心慌起來。

「怎麼辦呀小姐,韓狀元那邊……」

「怕什麼,韓修杰現在只是狀元而已,還沒官職呢。」凌波一臉平靜地邁開腳步,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個手帕遞給伊人,「擦擦汗,這點陣仗就嚇出冷汗怎麼做我月凌波的丫鬟?」

「小姐……」伊人無奈地接過手帕跟上小姐的腳步,小臉依舊皺成一團,「奴婢是說,秦大人說的畢竟是事實,可是咱們也不太好這個時候得罪韓狀元……」

「安心,韓修杰那是故意來惡心我的,他若要娶尹家小姐,肯定還是要走官媒的。」眼看伊人一臉茫然,凌波耐心地解釋道,「你想,他原本出身就不夠,若是還找私媒,這親事就整個跌份兒了。他這種人,空有文采和莫名其妙的傲骨,若是沒有飛黃騰達就算了,現在既然拱上了尹素娥這顆傻白菜,肯定不會讓自己的終生大事沾上污點的……」

丫鬟與小姐的聲音漸行漸遠,饒是听力良好的人也只能隱約听到丫鬟說了句「尹小姐不是白菜」,而後那小姐毫不客氣地說了句「不是白菜也是個白痴」,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小姑娘倒是有點意思。」金承睿慢條斯理地說著,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左君白身上,對面的人只是略微挑眉表示贊同,似乎沒有多余的念頭,他漸漸收回了視線,轉而看向桌面上的第二輪棋盤。

「君白……」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不用說了,剛才那局我自己替你毀了,這局不讓了,你輸了。」

「別這樣,本宮怎麼回去面對你姐?」他可是吹了牛這次一定能贏小舅子才出宮的。

「這種時候抬出太子身份也沒用,姐夫。」左君白利落地在棋盤上落下最後一子,眉頭與唇角微微上挑,看起來像極了少年時作怪成功的模樣。

「你輸了,我娘和我姐那邊你幫我頂著,我不想相親了。」

「……」早知道自己會輸那麼慘,就不定什麼賭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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