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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清越緊抿著雙唇,眉頭微皺,沉默了一會兒,道︰「龍未山好歹也屬有千年積澱的神道世家,怎會如此輕易便淪陷了?」

陰善道︰「主人有所不知。據說,容家那一日,除了毫無戰斗力可言的黃衣禪修作無謂的抵抗,容家從宗主到長老與紫衣禪修,幾乎是束手就擒。景、劉、陳三家可謂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佔了龍未山。」

「為何不抵抗?」

「這……小善也不清楚了。不過,自此之後,景家進駐龍未山,佔了容家大半部分的山頭,只將薄刀峰留給了容家,這還是看在景大公子夫人的面子上才施舍的。而容家現如今,不過是景家的附庸。天地樹也已非容氏神樹,變成景家的了,景家派人日夜守護在此樹周圍,不讓任何人靠近。至于容子修與白衣長老,那一日之後忽然銷聲匿跡了近參拾年,重新現身也不過是最近的事,只比主人出封境略早幾日。容氏弟子,飽受景家弟子欺壓,境況艱難。」

褚清越又問︰「景攸寧成親了?娶的何人?」

陰善點頭,「娶的正是容舜華。」

「景攸寧?」千尋芳忽然插嘴道,「若我沒記錯,此人是個渣啊。容氏明珠怎會答應嫁他?」

陰善解釋道︰「回公子,容舜華嫁景攸寧並非自願,她只是用自己換了族人的生機。若不是她答應了景攸寧,只怕容氏禪修後繼無人了。」

「想不到,龍未山竟然遭逢此等劫難。」千尋芳抬眸,斜乜了褚清越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對陰善道,「不過,容氏幾時淪落到要靠一個弱女子來苟且偷生了?守衛容氏不是殺修的使命麼?容家小九呢,她又去了哪里?不是寧可舍命也要護著龍未山,為何不見她站出來抵抗?莫非,她也與容子修他們一樣,未做抵抗,束手就擒了?」

不等陰善回答,自問自答道︰「以她的脾氣,必然是不能允許容家出事的。既然容家出事了,容家小九想來也好不到哪里去。」從身旁隨手扯下一株草,捏在手中轉了轉,抬眸瞟了瞟褚清越。

看到褚清越眸光一緊,千尋芳勾了勾唇。

「龍未山淪陷當日,容九自始至終未曾現身。」陰善道。

「呀!容家小九不會是出事了罷?」千尋芳將手中的青草猛地扯成兩截。

陰善忽然感覺到兩束目光帶著森森寒意朝自己射了過來,被嚇了一跳,穩了穩心緒,抬眸對著目光的主人道︰「沒有。容九應無事,主人請放心。」

「應無事?」褚清越問道。

「是,小善今日與文邪哥哥在知味樓時,還听到有人說起容九來著。」陰善看了看褚清越,猶豫下面的話要不要說。

褚清越卻不語了。

千尋芳忽然一笑,「小善啊小善,你倒是把話說完啊。你可知,你這樣說一半又不說了,有人心里可是在百爪撓心。那容九,如今過得可好?」

陰善道︰「想是不錯,且好事將近。听說,容九已經收下了褚家宗主褚玄商的婚書,過不了多久便要嫁到昆侖山去了。」

千尋芳一愣,隨即看向褚清越,便看到了一張明顯愕然的臉,嘲諷道︰「看來,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你等著她來找你,她卻一次也未來過。你心中記掛著她,她卻早已翻篇將你忘記。不過參拾年,就要歡天喜地再嫁了,真是薄情得很吶。」

褚清越臉上的愕然不過一瞬,便化為了孤傲與清冷,「你誤會了,我從未等過她來找我。」

千尋芳本想繼續嘲諷他幾句,看了看他,最終只是低低一嘆,「愛得孤注一擲,便也奢望對方將自己視作第一,用盡千般手段討她歡心,將自己降到塵埃里,為的不過是成為她心中的第一。哪知到頭來,就連她的一句挽留也換不來。呵,這種感情,還真是悲哀。你說得對,不要也罷。」又勾唇一笑,「我與哥哥,從此便相依為命。」

褚清越冷冷地掃了千尋芳一眼,轉身離去。

「嫌棄我?」千尋芳起身,拾起被他扔開的酒壺,笑了笑,「還是它好,它不嫌棄我。三杯和萬事,一醉解千愁。」將酒壺遞給陰善,「來,小善,再與公子我倒一壺來。」

陰善接過酒壺,「是。」

「小善,往後別在你家主人面前再提起容九了。」千尋芳囑道。

陰善好奇道︰「為何?」

千尋芳道︰「惹他傷心啊!你可知這容九是何人?」

「何人?」

「容九就是容莫提,你的阿莫姐姐。你說,你阿莫姐姐要嫁人了,你家主人傷不傷心?你別看他面上不顯,你也知道,你家主人,最會裝了。」

陰善臉色一變,「容九就是阿莫姐姐?」扭頭看向褚清越遠去的背影,匆匆將酒壺塞到文邪手中,「文邪哥哥,你來替公子倒酒,我有話要對主人說。」說完,轉身便朝褚清越追去。

陰善氣喘吁吁地追上褚清越,「主人!」

褚清越停下腳步,挑眉看著她。

「主人,小善還有件事要稟告,一直忘了與主人說了。」

「說。」

陰善緩了緩,道︰「參拾年前,主人可還記得,主人與文邪哥哥進封境之前,不死城上方曾傳來響動?」

褚清越點頭。

陰善繼續道︰「小善與藏淵大叔上去查探,見到不死城上方的沙漠中有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那些響動便是白衣女子所為。」她窺了窺褚清越的臉色,又道,「那女子手中拿著魔言。」

褚清越淡淡道︰「她在不死城上面做甚麼?」

「小善起初以為她會對不死城不利,便和藏淵大叔暗中窺探。看了一會兒才發現,她似乎並無惡意,只是不停地在那片沙漠中施法術,一道又一道,直到靈力耗竭才停下來。」陰善說著,腦中又回憶起了參拾年前的那幅畫面,心中隱隱有些難受起來,「等到靈力恢復了,她便又開始不停地施法術,如此周而復始。我見她手持魔言,便趕緊回來稟告主人,可是等我趕回,主人已經進了封境。主人,那姑娘便是容九罷?」

褚清越默了默,未回答她,卻道︰「最多一天一夜,便死心了罷。」她對他,向來沒有多大耐心。

「不,她在那里,一等便是大半個月。」陰善道,「有靈力的時候,就不停地施法術,沒有靈力的時候,就坐在沙漠里哭。小善從未見過哪個姑娘哭得那樣傷心,就仿佛天塌了一般。方才公子告訴小善,容九就是阿莫姐姐。主人此生不可能會忘記阿莫姐姐,既然主人心中忘不了阿莫姐姐,為何不去將阿莫姐姐找回來?何苦要為難自己?」

褚清越抿唇,不語。

陰善看向他,他面色尋常,看不出陰晴,只是目光有些沉散,「主人?」

他不答,恍若未聞,抬腳,撇下陰善,自顧自走了。

月上中天,不死城上方的沙漠,是一望無垠的平坦。月輝之下,黃沙變成銀沙,雪原一般。

銀沙之中,忽然閃現一道白色人影。信步游走在沙漠中,不知走了多久,方停下,抬頭仰望著頭頂的圓月,在銀沙上投下一道蕭索的影子。一輪清冷的月,一人一影,形影相吊。他在這片沙漠之下,活了幾千年,卻從未仔細看過它一眼。直到這個夜晚,他才發現,這片沙漠,是如此的深寂,荒涼。

他蹲下,隨手抓起一捧沙,放到鼻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似乎聞到了參拾年前的味道。三分咸,七分澀,是淚水的味道。腦中浮現出那人哭泣時的模樣,以及一雙哭得紅腫的淚眼。

他站起身,微微張開手,看那一把銀沙緩緩從他手中流下,驟然轉身,手一揮。剎那間,大地開始劇烈晃動起來,狂風四起,沙飛石走。在一陣巨大的轟隆聲中,一座龐然大物緩緩從沙中升起,矗立在他面前。

一座青灰色城樓。

城樓正中間是兩扇巨大的石門,石門上方瓖嵌著一塊石匾,門匾上寫著「不死城」三個大字。

封藏了參拾年的不死城門,重見天日。

天邊泛起霞光時,容佩玖終于帶著褚雙拾趕到了極西之地。

容佩玖站在青灰色的城樓前,有些怔忪。她原以為,此處仍舊是一片無垠的荒漠。

打開城門,一股熟悉的腐爛味撲鼻而來。

她將褚雙拾送入城門,領著他走下那道長到仿佛沒有盡頭的階梯,停在迷宮城的入口。

「二十,娘親就只能送你到這里了。」

褚雙拾詫異道︰「九九,你不陪我進去麼?」

容佩玖蹲下,模了模褚雙拾的小肉臉,「二十別怕,你在不死城中不會有半分危險。城中的怪物不會傷害你。」

褚雙拾死死握住容佩玖的手,「九九不要丟下我!九九不去,我也不去了!」

「二十忘了我說的了?只有他能護你,你跟著我,我卻沒有能力護你。更何況,你還沒學會如何掌控不死族血靈,如今又沖破了處塵長老的封印,一著不慎便會損壞心脈,也只有他能教你。乖,別讓我擔心。」

「九九要去哪里?」

「我須立刻趕回龍未山。你的事情被景家發現,不知會引起多大的波瀾。我擔心你外祖母。」

褚雙拾低下頭,興致缺缺,「九九,我會想你。」

「魔言還在你身上,你忘啦?」容佩玖笑了笑,「魔言就是我,它會陪著你。等風頭過去了,我就來接你,好不好?」

褚雙拾雙眼一亮,「真的?」

「娘親甚麼時候騙過你?」

褚雙拾這才不情願地與容佩玖道了別,一步三回頭,進了迷宮城。

迷宮城許久沒有活人進來,那些腐尸循著活人味兒圍了上來。褚雙拾畢竟還小,又沒見過甚麼世面,驟然見到這些怪物,嚇得半死。

半天過去,卻不見任何動靜,壯著膽子睜開眼,才發現圍著自己的腐尸不知何時已經散了。他再往前走,新圍過來的腐尸也在靠近他之後,便相繼撤了。他忽然記起娘親的話來,這些怪物果然是不會傷害他的。

心中高興起來,暫時忘記了與娘親分別的傷感,蹦蹦跳跳著一路往前,如魚得水。如入無人之境般,輕輕松松穿過迷宮城,通過廢棄古城,進入了第三層。

在第三層,褚雙拾被藏淵攔在了繩橋之上。

與此同時,第四層的浮島之上,陰善的身影閃現在褚清越與千尋芳面前。

「行色匆匆,出了何事?」

「有人闖不死城,已經到了第三層,現正被藏淵大叔攔在繩橋上。」陰善道。

千尋芳道︰「你看看你,昨夜也不知發甚麼瘋,將城門升上去。你這前腳才將城門升上去,後腳就有人來找麻煩了。」

「輕松闖過三層,修為應是不低。」褚清越道,瞥了一眼陰善,見她臉色有異,問道,「對方是甚麼人?哪一家的?」

「是個孩子……」

「孩子?」

褚清越與千尋芳異口同聲。

褚清越皺眉,「單槍匹馬?」

陰善點頭,「是個五六歲的小女娃,單槍匹馬。」

千尋芳興味盎然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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