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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攸寧提劍,頭一回如此近距離地與褚清越對視。

同樣年少成名,同為家族翹楚,原本應是惺惺相惜。可惜,自三十余年之前,他攜著百車聘禮趕往龍未山求娶容佩玖,卻在半途听聞褚清越與容佩玖定親的那一日起,他與褚清越之間便注定只能狹路相逢。

北越南寧,好個北越南寧!他的名頭,被褚清越一壓便是數十年。他每回看上的女人,也要被褚清越橫刀奪愛。前有容佩玖,後有容舜華。

他等這一日,不知等了多少年。今日本當痛痛快快地與之一較高下,奈何……

他將目光一轉,微有些錯愕地看著一身青衣的容遠岐,腦中飛速地判斷自己今日的勝算。若是只有褚清越一人,他自是會毫不顧忌的放手一搏。然而,一名頂級法修再加上一名頂級殺修,他的勝算是——零。

不過,他將容遠岐上下一打量,便瞧著容遠岐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具體是何處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褚清越黑著臉上前一步,將容遠岐擋在身後,也阻斷了景攸寧審視的視線。

一道白光如練,凌空劃過,卻是景攸寧舉劍朝他刺來。

褚清越雙手負于身後,腳步從容後退,避開景攸寧一招又一招的攻擊。

景攸寧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褚宗主,還不祭出你的法器?久聞黃泉大名,便讓景某見識見識。」

便是在此時,傳來兔子們如同響雷般的歡呼,一聲聲年輕幼稚的「九師姐萬歲」,好似夏日的風,吹化了褚清越臉上的冰霜。

他轉頭,遙看遠處那一團赤色身影,眸光便柔和了下來,含了一絲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淺淺的笑意。

她窈窈而立,如驕陽,如熊熊燃燒著的烈焰,眾星捧月般被黃衣禪修圍住。再如何低調內斂,卻總因為不經意間發出的光芒,而受人矚目,顯得張揚。在他們的前方,鋪了滿地白光颯颯的傳送陣,蔚為壯觀。景家刃修,一個不剩。他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敢想敢做,是她的風格。

景攸寧被他的心不在焉激怒,「褚清越,還不祭出你的法器?!」交戰之時,不祭出法器,便如同不拔劍一樣,都是對對手莫大的羞辱。

褚清越像不曾听見一樣,仍舊只是一味回避,目光死死膠著在遠方他的驕陽之上。他看到她對著那群少年笑,小小巧巧的兩顆梨渦像是兩道漩渦,令人只消看上一眼,便再也抽不出身,深深地沉溺。

他皺了皺眉,這兩顆梨渦,是他的。再無心戀戰,只想立時飛過去,將這一對惹盡人眼的梨渦藏起來。手一揚,從識海取出一物。

景攸寧拭目一看,卻並非是黃泉,而是一根黑黝黝的縛索。

「褚清越,你甚麼意——」景攸寧只感到一股強大的威壓襲來,便如一座巨山壓得他喘不過氣,後面的「思」字再無法說出口。他渾身動彈不得,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眸,看著手拿縛索的褚清越。僅憑威壓便能將他壓制得動彈不得,此人的修為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縛索游蛇一般靈活地從褚清越手中躥出,在景攸寧周身飛速旋轉,不知繞了多少圈,停下之時,景攸寧已是從勃頸到腳踝被縛索纏繞,就像一只被扎得緊緊的粽子。

由于雙腳被綁在了一起,重心不穩,景攸寧晃了晃便要墜地,卻被閃到他面前的褚清越一把揪住領口,提了起來,雙腳離了地面。

褚清越將景攸寧舉高,讓他的雙眼與自己相對,淡聲道︰「這根,是褚家最長的縛索,送你了。容佩玖是我的,不準搶。」

褚清越轉身,看向傳送陣的方向,滿地的傳送陣只剩下一個。手一揮,趕在最後一個傳送陣消失之前,將景攸寧擲了進去。白光湮滅,也送走了景攸寧。至于景攸寧的縛索能不能解得開,解不開又當如何,他沒有功夫管。

他本是只想靜悄悄地解決景攸寧,卻不想仍是驚動了黃衣禪修,又是一陣鬧哄哄的歡呼。不久之前,龍未山還是哀嚎遍地、一片愁雲慘淡,不過一刻鐘,情勢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最激動的,當屬黃衣禪修們。容佩玖靜靜站在歡呼雀躍的黃衣禪修之中,遠遠朝褚清越一笑。像鉤子,勾走了他的魂魄。

他失魂落魄,不過一眨眼,便瞬移到了她的身前。

「你討厭的那人,我替你解決了。」

像是急于向主人邀功的良犬。

「嗯,褚清越,我看到了。」

容佩玖抿抿唇,眼中流淌著笑意。她的笑容,是對他最好的獎賞。

「他往後,不會再來煩你了。」他頓了頓,「若敢再來,我會親手殺了他。」

「好,這些事情,全都交給你。」

他舒暢地笑了,一時春風拂面。

兩人就這麼旁若無人地對視著,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了彼此。兩人周圍的黃衣兔子內心幾乎是崩潰的,只覺得受到了上萬點的暴擊傷害。

很快,鬧哄哄的兔子們安靜了下來,只覺得這一刻這一幕是如此美好。兔子們都極盡全力地克制著,避免發出聲響,不願破壞它。

然而,靜謐被一聲冷颼颼的「褚宗主」打破。

何人如此不識相!兔子們惱怒地朝聲音的源頭看去——

宗,宗主?

容子修站在不遠處,蒼白的臉上陰氣森森。

兔子們愣了愣,自覺地往兩邊散開,為容子修讓出一條道。容子修卻未上前,站在原地,直直地望著褚清越,忽而一笑,「褚宗主,這是在做甚麼?」

「如您所見。」褚清越笑得清雅。

「若是褚宗主忘了,容某可以提醒你,你的婚約對象在那。」容子修看著褚清越,伸手一指,指向容舜華。

褚清越微微勾唇,「失蹤三十年、生死未卜的佷女回來了,容宗主為何看上去一點也不欣悅?」想起景山的那一句「反正,她現在也沒人要」,如鯁在喉,牽起容佩玖的手,「我要娶的人,自始至終只有這一個。」

容子修的臉越發蒼白,右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出聲,「不曾想,褚宗主也會做這矢口抵賴之事。紅紙黑字,聘書上寫得分明。褚清越,你莫非是見我傷重,欺我兒無人撐腰?」

「宗主,可是要緊?」鏡緣長老走到容子修身邊問道,見容子修搖頭,對褚清越義正言辭道,「褚宗主,你不要太過分。我容氏明珠,斷然不能容你這般折辱。」

「沒錯。婚姻大事,怎可兒戲!」其他幾位白衣長老也走了過來,「不說清楚,容家定不會善罷甘休。」

「容九,你過來!」鏡緣盯著容佩玖與褚清越握在一起的手,厲聲一喝,「三十年過去,不想你還是這般隨心所欲沒規矩。這麼多師弟妹面前,成何體統!也不怕被師弟妹們恥笑。」

被提到的黃衣兔子們心一跳,趕緊把頭低下。才不會呢,長老你不要亂說。

褚清越握著容佩玖的手猛地一緊,雙眼閃過寒意,「褚某的私事,何時輪到諸位操心了?容氏對待救命恩人,便是這種態度?若不是她,你們以為還能有命操心褚某的終身大事?」

「一碼歸一碼。」鏡緣道,「褚宗主這般做法,不論放到哪里,都是說不過去的。聘書遞了,聘禮也下了,難不成褚宗主連名聲都棄之不顧也要毀約?」

「毀甚麼約。」處塵長老捋著胡須走了過來,「從未約過,何來的毀。」

從,從未約過?黃衣兔子們猛地將頭一抬,目瞪口呆地看著處塵長老。

幾位長老亦是,啞然失措。

「處塵長老,此話怎講?」容子修問道。

他因要養傷,沒有精力打理舜華的婚事。恰巧處塵長老自告奮勇,說願替她張羅。他當時未想太多,便同意了,將舜華的婚事全權交由處塵長老處理。如今一想,這老頭兒會有這麼好?他心中一向偏袒容佩玖,又怎會對舜華的事如此傷心。心中隱約有些不安起來,直覺這老頭兒瞞著他耍了甚麼花招。

「褚宗主要娶的,本來就是小九兒。」處塵長老從識海中取出一只長條形的錦盒,「這里面便是聘書,你自己看罷。」話畢,將錦盒遞給容子修。

容子修一把揭開錦盒的蓋子,取出折成三折的聘書展開,目光飛速地在聘書上一掃,臉一僵,刷的慘白。

大紅的聘書上書︰以褚氏男名清越,與容氏第九令愛名佩玖,締親,備到納聘財禮若干。自聘定後,擇日成親,所願夫婦偕老,琴瑟和諧,今充婚書為用者。

紅紙黑字,書的是褚清越與容佩玖。

容子修一把將聘書抓緊,轉身看著處塵長老,一字一字咬牙道︰「我不信。」抬頭朝容舜華高呼一聲,「舜華,你過來。」

容舜華走上前。

「你莫怕,告訴為父你心中所想。為父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為你做主。」

容舜華朝容子修跪下,「父親,處塵長老所言屬實。女兒與褚宗主,從來便不曾有過婚約。」輕輕地嘆了口氣,「是女兒不孝,女兒欺騙了父親,請父親責罰。」

容子修只覺眼前一黑,便是一個踉蹌,直挺挺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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