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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善的待嫁閨房是在不死城的第三層。

此時,千重久命文邪督造的世外桃源才竣工不多時,被千重久作為驚喜呈現在容莫提眼前。容佩玖還記得,容莫提被千重久牽引著走到繩橋之上,揭開蒙在眼上的黑布時,面上那不敢置信的驚喜與感動。

想法設法地去取悅、討好一個人,最想收獲的,便是對方臉上那一抹掩飾不住的驚喜。容佩玖想,雖然她看不見千重久的臉,但他那時心中應是得意至極的罷。

然而,等容佩玖隨容莫提飛奔出殿外,見到的卻是斷裂成兩半、掉入護城河中的繩橋,以及被攪得渾濁不堪的護城河水。曾經靈動舒曠的山澗泉水、綠樹紅花被入侵者肆意踐踏、破壞,凌亂一氣。

藏淵手提黑纓槍,立于護城河的這端,與護城河另一端的諸家弟子對峙。

方才的巨響,應是藏淵的黑纓槍與對方陣營之中某人兩兵相接之時所發出的。這一撞不僅發出巨響,還震斷了繩橋。許多人都被這猝不及防的靈力相撞震得愣住了。

容佩玖心里一沉,他們終于找來了,這一天還是到來了。往護城河彼端粗略掃了一眼,河對面五顏六色的,好不繽紛。紫衣飄飄的是容氏禪修,青衣颯颯的是景家刃修,還有身穿其他顏色弟子服的修士。

從他們所著弟子服看,此番前來的,俱是各家族至少高階以上的修士,頂級修士不知幾人,隱藏在高階修士之中看不出,但容佩玖猜測應該是不會少的。看這架勢,是要將不死城踏平?

對面的入侵者們並未怔愣多久,很快回過神,大刀闊斧地殺將過來。刃修沖在最前頭,矢修在其後掩護,禪修則施以禪助之術,各司其責,配合得倒是天-衣無縫。

剎那間,箭雨漫天飄灑,從對岸烏壓壓地飛了過來。

有一支箭如銀蛇,向容佩玖的胸口疾躥而來。若是容佩玖本人,避開這一箭是完全不成問題的。然而,她此刻是陰善,陰善的閃避速度遠不如容佩玖。

容佩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支箭直直地朝她的胸口-射來。

就在箭頭擦到她的衣衫時,只听得 當一聲,卻是容莫提以手做刀將箭頭砍成了兩截。「小善小心!」容莫提清叱一聲,拉起容佩玖就往旁邊閃避。

「多謝阿莫姐姐。」容佩玖道。

「容莫提,是你!你在做甚麼?」紫衣陣營中傳出中氣十足的一聲大喝,「逆徒,敵我不分!還不速速將那妖女擒了!」

容佩玖朝紫衣陣營望去,說話的是一位紫衣老者,看樣子是容莫提的師父。

容莫提松開容佩玖的手,默然不動。

「逆徒!你敢違抗師命?!」老者怒喝。

幾名刃修越過護城河,將藏淵圍在中間。另有幾名刃修舉劍朝著容佩玖飛來。容佩玖忽然感到眼前一黑,是陰善閉上了眼楮,在催動幻術。

「不好!妖女要催動幻術!」有人大呼,「矢修呢!快射她!先射妖女!打斷她!」

容佩玖閉著眼,听覺分外靈敏,瞬間感覺到有不計其數的箭矢一齊朝著她射了過來。然而陰善在催動幻術,咒文念完之前不能動彈。耳邊響起叮叮當當的聲音,是容莫提在為陰善擋箭。

「容莫提,你瘋了!你到底站在哪一邊!」有刃修惱羞成怒斥道。

容佩玖沒听到容莫提出聲,卻能從她猶豫的動作感受到她的掙扎與為難。

兵器相交的聲響不絕于耳。

冗長的咒文終于念完,容佩玖猛地睜開眼。圍在四周的刃修木然站在原地,沉沉陷入幻境。

容佩玖感到原身稍微松了一口氣。

馬上又是一波箭雨襲來,且由于加持了容氏頂級禪修的禪助之力,比之前更為迅猛。近身攻擊不行,便立即改為遠攻。容佩玖透過陰善的雙眼,看到入侵者的井然有序,全然不似烏合之眾,便判斷他們之中或許有一位領頭人,以傳音入密的方式指揮所有人。就是不知此人是誰,藏匿于何處。

天地間忽然刮起了狂風,吹得斷枝與殘花漫天飛舞,蔚藍色的天穹瞬間被烏雲遮蔽。四周霎時涌出無數的不死人。從容佩玖與容莫提的後方,射出幾支泛著紅光的箭矢,入侵者中的幾名高階矢修中箭倒地。

「是主人和文邪哥哥!」

容佩玖轉頭向後一看,千重久一身白衣立于她身後不遠處,袍角與青絲在狂風中舞動。他的身旁站著一身吉紅喜服的文邪,手持靈弓,方才的幾箭便是他射出的。

不死人在千重久的召喚下,源源不斷地涌出,被滅掉一批,千重久便又召喚出另外一批,將入侵者的陣型擾得七零八亂。容佩玖知道,千重久此刻心中定是怒不可遏的,才將禮物送與心上人,便被糟蹋成這副模樣。

文邪飛身掠到容佩玖和容莫提身邊,問道︰「容姑娘,小善,你們沒事罷?」

容莫提搖了搖頭。

容佩玖道︰「我沒事,文邪哥哥。」忽然急道,「哎呀,都說新郎和新娘在拜堂之前是不能見面的,否則不吉利。文邪哥哥,怎麼辦?我見到你了,你也見到我了……」

文邪聞言,眉目間泛起柔和,正要開口,忽然眉頭一皺,卻是藏淵被景家的幾名刃修包圍了,藏淵寡不敵眾,身上負了多處傷,一身黑衣被割破多處,鮮血直往外濺。

文邪右手一伸,掌中現出幾支泛著紅光的靈箭,將箭往弓上一搭,「不怎麼辦。」扭頭沖她一笑,「小善,你今日真好看。」手一松,數道紅光凌空向藏淵的方向劃去,那幾名刃修中箭倒地。

藏淵遠遠地朝文邪拱手,「謝了,兄弟!」

文邪微微一笑。

入侵者雖傷者眾多,卻由于有容氏禪修的輔助,很快便恢復了靈力與傷勢,重又抖擻著精神殺將過來。

天地驟然之間轉暗,黑沉如漆的天穹之上裂開一道血紅色的口子,一道紅光如瀑從口子中傾瀉而下,直奔一眾紫衣禪修而去。

「千重久,不要!」容莫提驚呼一聲,手一展,祭出法器,朝千重久撲去,將那一道紅光攔在半空之中。

射人先射馬。容佩玖明白,千重久是打算先解決容氏禪修,毀了他們的後盾。

「阿莫,讓開。」千重久冷聲道。

「千重久,他們是我的家人。」

「我才是你的家人。」

便在容莫提與千重久對峙之時,十幾個青衣刃修簇成一堆沖了過來。

「小善,躲到我身後。」文邪提弓,往容佩玖身前一站,手中又現出幾支靈箭,往弦上一搭,朝飛身而來的青衣刃修便射。

這群青衣刃修忽地向兩邊散了開去,露出中間一個小小的人,被留在原地。容佩玖一驚,是個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的男童!目露恐慌,呆呆地看著朝自己飛馳而來的靈箭,手足無措。

眼看這孩童便要被一箭穿心。容佩玖瞪大了眼,心提到了嗓子眼。文邪的箭,除了他自己,無人能解。

文邪將弓一收,朝孩童飛撲過去,一把將孩童抱在懷里,手一伸,將靈箭化入掌中。

容佩玖呼出一口氣,全身頹然一松。

巨變也就發生在眨眼之間。

紫衣禪修趁千重久與容莫提對峙之際,迅速組成一個頂級禪助陣,一束禪助金光自陣中發出,如同一條金虹向文邪飛去。

容佩玖直覺不好。

金虹落在文邪身上,他懷中的孩童手中忽然多出一柄長劍。片刻之前還怯怯無措的孩童,眼中蕩蕩一片全是殺氣。孩童長劍一揮,劍光四閃,紛繁快捷,看上去像是數千把雪刃在文邪的身上飛舞。

千刃,千刃……

千刃斬!本就已是頂級的劍術,得到頂級禪助,勢如破竹,無可阻擋。

容佩玖感到原身似乎是愣住了。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陰善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這招劍術,容佩玖卻是知道的,她曾于族史課上听容念常閑扯時提起過。

千刃斬,景家最頂級的劍術,也是千年之前景家宗主景諶天的絕殺技,不過,卻沒能流傳下來,始于景諶天也終于景諶天。因為,景諶天被千重久殺了。

景家與不死城的千年仇怨自此結下,所有景家人與不死族勢不兩立。

容佩玖沒想到,這個孩童就是景諶天,諸家的領頭人。更沒想到,景諶天是個侏儒。

從文邪身上飄落無數薄如蟬翼的碎片,紅的,白的。紅的是大紅喜袍,白的,是他的肉身……

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一點聲音,瞬間化為一副白骨。

入侵者們似乎也被這一幕嚇到了,怔著不動。

容佩玖听到景諶天冷冷地說了聲,「異類爾,死有余辜。還愣著干甚麼?剩下的,殺光。」

容佩玖感覺到眼眶漸漸地模糊了起來,有什麼灼熱滾燙的東西流了下來。朦朧的視線中,她看到一具沾染著鮮血的人骨立在不遠處,腳下落了一地的喜袍碎片與血肉。

他們利用了文邪的純善,騙了他,將他凌遲了。

他的懷中,還小心翼翼地抱著那個將他凌遲的「孩童」。

一副白骨,抱著一個孩童。

容佩玖覺得,這將是她一生都無法忘記的畫面。

「文邪哥哥!」

容佩玖听到一聲淒絕的呼喚從陰善的口中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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