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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要證據,那便給你證據。」

在容子修的示意下,幾名弟子抬著一口黑漆漆的木棺上了台。

容子修走到木棺邊,一揮手,棺蓋從棺身上移開,從棺內緩緩升起一具尸體,懸浮在棺上,停在正好讓在場之人一目了然的高度。

這尸體,是容菁菁的。

容子修對容佩玖道︰「你過來。」

容佩玖走到容菁菁的尸體旁。容菁菁的頸部血跡淋淋,淡黃色的初階禪修服靠近頸部的部分被血染得變了顏色,其上的血跡已經干涸,變成黑褐色。她盯著容菁菁的頸部看了看,在其喉部,有一道一指長的傷口。容菁菁身上的血便是從此傷口噴出,也正是這道傷口要了她的性命。

容子修瞟了容佩玖一眼,道︰「容菁菁死于利器割喉,一擊斃命。對此,你可有異議?」

「無。」

「昨日,你與她起爭執之時,曾一怒之下幻化出短劍,直指她的喉口。對此,你可有異議?」

「無。」

「我容氏一族以神為道,除了殺修,無人使用殺人利器。對此,你可有異議?」

「無。」

「我再問你,如今,整個龍未山的殺修是否只有你一人?」

「是。」

容子修將手一揮,容菁菁的尸體慢慢落入棺中。抬首,看向容佩玖,目光如尖刀般鋒利,「身為容氏宗主,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同樣,亦不會放過任何為非作歹之徒。你要的證據我已經給出了。現在輪到你了。你說你沒有殺她,拿出證據來。」

除處塵長老之外,其余六位長老均對容子修投以贊許的目光。特別是鏡緣,終于感受到了一股揚眉吐氣的暢快,看向容佩玖的目光重又變得勢在必得。

容佩玖低頭看著木棺中容菁菁的尸體,沉默。

容子修說的,條理清晰,證據充分,句句在理,無懈可擊。如今在龍未山,能夠幻化出利器將人一擊斃命的,除了她也確實找不出第二個來。

事情遠比她想象的棘手啊。

原本她以為,容菁菁之死不過是個意外。現在看來,明顯是有人存了心想要陷害她。且,此人心思縝密,看似毫無關聯的數個巧合,最終卻都將矛頭指向了她,讓她縱有百口也難自辯。此人是誰?

處塵長老這時也有些焦慮起來。他看了看容佩玖,又看了一眼晏衣,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奢望。

容氏族規,殺人者,死罪。

晏衣只是因為容遠岐之故而不喜小九兒,不願見到她。好歹是她懷胎十月產下的孩子,大難當前,生死攸關,做母親的總是會不忍心見自己的孩子送死的罷?

心念一動,出聲道︰「小九兒前面不就說過了?她昨夜根本就未曾出過雲岫苑的大門,又何來的機會殺人?」

「未曾出過雲岫苑也只是她的片面之詞,誰能證明?」容子修問。

處塵長老等的就是他這一問,趕緊朝台下大喊一聲,「晏衣,你上來,老夫有話要問你。」

晏衣沒動。

「嬸娘。」容舜華輕輕踫了踫晏衣的手,喚道。

晏衣緩緩邁開腳步,向台上走去。梅子青的窈窕身影悠悠然穿過一叢叢淡黃與紫色的容氏弟子,飄然而至,落到容佩玖低垂的眼前。

容佩玖抬眸,飛快地向前掃了一眼,便又垂了下去。

「霞衣修士乃是容佩玖的母親。處塵長老讓一個母親來給自己的孩子作證,此舉是否不妥?」鏡緣質疑道。

「正是。」含章長老頷首附和。

方澄等長老也表示了相同的疑問。

「倒是無妨。」容子修淺淺揚唇,笑得極為儒雅,「霞衣修士是出了名的正直矢修,從不欺瞞,也絕不妄談。她的證詞,自是可以取信的。」

晏衣看了容子修一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稍縱即逝。沒想到,時隔多年,再次從他口中听到贊美她的話,竟是在此種狀況下。當年那些曾寫在她掌心的話,每一個字,一筆一劃,都已篆刻在她心上,直到今日都無法忘卻。「晏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在下對姑娘一見忘俗,再見傾心。」「我叫你阿衣罷。」「阿衣的好,只有我知道。」「等我回來,就娶你。」

……

「晏衣,老夫問你,小九兒昨夜可曾出過雲岫苑?」處塵長老問道。

「我不知。」

「事關小九兒的性命,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真的不知。」晏衣復道。

「晏衣,你真是,好狠的心!」處塵長老指著晏衣,氣得手微微發抖,「你是個甚麼母親!你根本就不配為人母!」

「處塵長老莫氣。」容佩玖終于抬起頭,她朝處塵長老笑了笑,「母親只不過是實話實說。」

母親連自己的死活都不關心,又怎會注意自己昨夜是否在雲岫苑?她說不知,便是真的不知。原本就是個不會撒謊的人,又怎會為了自己而違心?容子修定然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所以才會胸有成竹地任處塵長老叫她上來問話。

容子修對晏衣禮道︰「多謝,還請霞衣修士歸位。」

晏衣深深地看了容子修一眼,轉身。經過容佩玖身邊之時,腳步慢了下來,略作停頓。但也僅僅是略作停頓,隨即便加快腳步,匆匆走了下去,只剩下一抹曾經令容佩玖無比向往的淡香殘留在她身側。

「容佩玖,你還有甚麼好說的?!」

說話的是鏡緣,容子修已經功成身退,回到原本的位置站好。

「我沒甚麼好說的。」容佩玖道。

「這麼說,你是打算認罪伏法了?」看得出來,鏡緣的氣焰比此前被容佩玖噎得啞口無言時,高漲了許多。

「誰說的?」

鏡緣冷笑,「不認?由不得你!容佩玖,還不快些束手就擒!容氏族人全聚集在此,今日必得給大家一個交代。你若老老實實的,長老們念在你自幼喪父、缺乏管教的份上,說不定會網開一面,留你一命。你若頑固不化,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氣了!」

朝露台建在龍未山的最高峰七絕峰之上,像是一座孤島,四周沒有樹木的遮擋。因而,朝露台的風,總是特別的肆無忌憚。疾得肆無忌憚,冷得肆無忌憚。

容佩玖仰起頭,半眯著眼,迎向撲面而來的陣陣罡風。

這是她第三次感受朝露台的風。第一次上朝露台,她听到了父親的死訊。輕描淡寫的一句「迷亂心性,喪失根本,被聯合誅殺」,沒有尸身,沒有葬禮,因為是家族之恥。第二次上朝露台,是她的進階禮。

說她缺乏管教?

容佩玖無畏地一笑,「長老們準備如何不客氣呢?我想見識見識。」

「鎮魂 !」鏡緣對含章長老道。

含章會意,從識海中祭出鎮魂 。鎮魂 乃是一對稜 , 身周圍縈繞著一圈藍色的幽光,是天地樹靈的顏色。

操動戒器,只需三位長老。

鏡緣、含章與方澄拉開陣勢,口念咒術,這一對鎮魂 倏地升上高空。

在場的大多數容氏弟子,甚至是年長者,對于容氏戒器都是只聞其名未見其形的。畢竟,容氏弟子向來溫順,少有能請動戒器的叛逆之徒。久遠之前,也曾有殺修犯下過錯不願伏法,無一不是跪伏在戒器之下。他們原以為長老們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托容佩玖的福,有生之年竟然得以親見戒器,紛紛仰頭,目不轉楮地盯著那雙 瞧。

也有那懷了私心的好事之徒,迫不及待想要見識戒器的威力到底如何,心底暗暗企盼容佩玖不要被嚇住才好。

容佩玖也的確沒讓他們失望。

右手一伸,祭出魔言。手握黑亮透徹的杖身,嵌入骷髏杖頭眼眶之中的兩顆赤色珠子螢出血紅色的光芒。如墨的青絲和如火的殺修袍在狂風中亂舞,張揚至極。

「小九不可!」

容舜華顧不得優雅與穩重,急急飛到容佩玖身邊,緊握住她執魔言的手,懇切地看著她,「小九,再往前一步,可就是無底深淵了。事情尚有轉圜的余地,他們不信你沒關系,大姐信你,大姐信你。你听話,先服了軟,忍忍可好?大姐就是拼了命,也一定會幫你洗月兌罪名。小九,你想想叔父。若叔父還在,定然不願看到這一幕。」

容佩玖慢慢斂去渾身的殺氣……

容舜華松了口氣,轉身,朝鏡緣跪下,「舜華與小九一同長大,在舜華眼中,小九從來性格耿直,性情純善,雖是殺修,卻從未逞凶行惡。舜華絕不相信容菁菁會是小九所殺,凶手必定另有其人。舜華願為小九做擔保,還請長老手下留情,重新審度。」

看著跪在面前的容舜華,鏡緣一時有些躊躇,耳邊忽然傳來容子修傳音入密的聲音,「長老不必理會她,按規矩辦便是。」

鏡緣冷聲道︰「性情純善?我看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罷。本長老活這麼久,雲天鐘總共也就被敲響兩次,一次為的她父親,這次為的她。哪一次有好事?父親是凶惡之徒,生出的孩子又能純善到哪里去?不過是又一個家族之恥罷了。我龍未山容不下此等怙惡不悛之輩,也絕不姑息,上鎮魂 !」

雙 交叉,發出「叮」的一聲,兩道藍光向容佩玖劈頭蓋臉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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