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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師爺指著長發後面纏著的一條綢帶。
「這好像是」
眾人下意識看向旁邊府學學子長發上束的綢帶。
一模一樣。
「是我府學學子?」院士一驚,且認真辨認後沉下來了臉。
「是李闊!」
「竟然是李闊!他不是回鄉探親了嗎?他的人頭怎麼會忽然在荷花池里。」
府學的人驚疑不已,衙門的人也的確在腦袋里面找到了塞進血管跟肉中的魚食。
那場面其實很血腥,學子跟考生們其實已經被請到另一側被隔開了。
顧曳跟謝臨雲也是在被請範圍的。
雖然知府大人看出兩人都不是尋常人,頗有縝密心思跟觀察力,但畢竟是還沒有功名的考生,讓他們直接參加案子也不好,顯得他們府衙多無能似的——除非兩人主動要求。
不過這兩人都顯得冷淡,仿佛對此再沒什麼興趣,這倒讓林院士有些驚訝,他跟知府對視一眼。
這謝臨雲還好說,謝氏子弟,便是他們也要客氣對待的,但這許青珂總透著幾分奇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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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府學的路上,原本對許青珂愛理不理的諸多考生都十分熱情,多是向她表達敬佩心理,也有詢問她怎麼想到的,許青珂回應了幾句,倒也把話頭給了李申等人。
這讓李申等人十分驚訝,尤其是韓坤。
他看了看顧曳,卻是十分冷淡,只提前管自己走了。
倒是跟許青珂有過間隙的李申談笑風生,跟之前在定遠縣城的樣子截然不同。
許青珂覺得區別就在于一個是先後遭過兩次挫折而不得不彎腰,一個是一直站在雲端而不懂得低頭。
被保護得太好了。
但也因人而異,那謝臨雲就挺懂得接近人間——體察民情?
許青珂若有所思,瞥過走向韓楓的韓坤,想起自己之前偶然看到這韓楓看人頭的表情。
似乎有點深沉。
「後日便是畫聖任平生的畫作展覽,江大善人定在碧月湖心閣,請帖千金難求,若是我們能得以請帖就好了。」有人談及此時,許青珂便當自己沒听到,不然不好應。
倒是應成安看了看她,暗道這人跟江金雲有交情,應該已經拿到請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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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金雲跟他的幕僚們一致分析這幕後的人如果真的要動手,也只有當時展示的時候有機會偷盜。
因為在此之前,除了將金雲之外,誰也不知道那畫放在哪里。
「自從我得到那幅畫開始,當時我便將它藏了起來,當時誰也沒說,而後也從未再去看過,因為不會有人知道它的所在。」
「既是如此,又有誰知道你有這畫且將它傳播出去?」
「我想了想,只有當時跟我一起去那黑市淘貨的朱德文最有可能。我買的時候,這廝就在我身邊,我不知他那時是不是已經認出這畫作所屬還是任平生,但後來任平生名聲大噪,他仔細一想肯定能分辨出來,若是因此嫉妒而故意害我也未嘗不可能。」
朱德文也是致定府里面數得上的大富豪,雖比不得江金雲,但家中財富也是聞名的。
只是這人名聲極不好,陰鷙歹毒為人詬病,也難怪江金雲懷疑他。
「若是他,他必定會雇人來偷盜我的畫,到時候也得全程在意他身邊的人,還有伺機混進來的」
江金雲事無巨細安排妥當,倒是不避諱許青珂。
許青珂卻很少發言,因為江金雲手底下這些人能力很不錯,能做的基本上都做了,她也沒什麼好插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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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作展覽那一天,許青珂不早不晚到了碧月湖心閣樓,此時已經是賓客雲集。
儒家學者還是名流畫家等等都不少見,還有一些才學遠揚的學子。
許青珂見到韓楓兄弟,後者顯然很驚訝,但韓楓還是帶著韓坤過來了。
「許兄今日也來看畫?」
許青珂頷首,回禮︰「韓兄已是進學之人,我還是後輩,不敢擔如此稱呼。」
此刻又仿若優雅知禮,可有時候真叫鋒芒畢露。
韓坤冷笑,沒有什麼好臉色,反而是韓楓從容溫和︰「許兄當日跟謝郎君表現出來的能力十分叫人欽佩,當得起的。「
許青珂︰「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就當得起吧。」
這人還真是韓坤睜大眼,忍不住要訓斥許青珂,卻被韓楓攔下了,後者微微一笑,「許兄十分不拘小節,與眾不同。」
許青珂一擺手,「那邊有貴客在等兩位了,請!」
韓楓作揖,帶著韓坤從容離開,許青珂瞥過韓楓轉身時腰上略搖動的香囊,這是女子做的,而且是一個年輕女子。
以這兩人的身份,自然是有人帶著才能進來的。
那位帶著他們兩人進場的人,那男子瘦高,面容頗為陰鷙,衣袍上乘,腰上垂著金玉腰牌。
顯然是一個很有身份的人,有許多人跟他打招呼,不過此人有些高傲,大多數只是微頷首,惹得一些儒家學師不屑。
「看來江金雲已經懷疑上了朱德文,因而特地讓你留心?」許青珂耳邊忽傳來聲音。
她轉頭,看到謝臨雲。
另一頭,韓坤看到謝臨雲走向許青珂忍不住皺眉。
「此人真是好運,一次次得人庇護」他這話落入韓楓耳中,他看了韓坤一眼,淡淡道︰「能那般輕而易舉就破了毫無頭緒的殺人命案,不怪別人高看她。」
「也不過是看出那人頭被塞了魚餌而已,又不是破案。」
韓坤說道,卻听韓楓回︰「我說的是無頭案,而不是現在這人頭案。」
韓坤一驚︰「大哥你怎麼知道」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會有人去查的,如今知府大人知道,林院士知道,那些學子考生都會知道,你可知道什麼叫豎子成名!」
韓坤沉默,是的,許青珂不僅奪了案首,如今還快了一步豎子成名,關是這一點,她就比十之**的考生都贏了許多。
「可最終也都是看放榜排名而已,破案這些小聰明也不過是左道,何況她沒有功名,沒有官職,也不過是嘩眾取寵而已。」
韓坤這樣辯解,韓楓卻是不置可否,「暫且先看看吧,日後你別明擺著給人臉色就好了。」
韓坤頓時尷尬,卻也不改初衷——難不成讓他跟許青珂低頭?
「你們說的那個人是叫許青珂吧。」冷不丁出現的朱德文聲音有些陰柔縴細,韓楓兩人便是行禮。
朱德文雖是商家,但出身其實是有一些官方背景的,這也是他在致定府吃得開的主要原因。
「許青珂,一個毛頭小子,江金雲不過是拋出她來當誘餌轉移注意力而已,也就你們這些小輩書生會在意。」
他嗤笑了下,不以為意,卻在看到許青珂身邊的謝臨雲之時微微皺眉。
那人是
「算是吧,我如今的身份跟能耐也只能勉強充當斥候了。」許青珂淡然以對。
謝臨雲︰「你這樣自謙,卻不代表所有人都會如你願輕視于你。」
許青珂︰「所以謝郎君對我另眼相看了?就憑定遠縣那小小的無頭命案?」
謝臨雲︰「先是好奇,接著是認同,或許還有幾分欽佩,我若說我想與你結交,你會如何?」
謝臨雲姿容清玉,姿態清貴,何人敢無視?且論身份,這里也無人能望其項背。可他面對的那個清俊書生卻仿若有奇異的魅力,竟那一時于他不落下風。
或許也只有謝臨雲听到她的回應。
「你說這話的時候,就已經暴露了你的內心之高傲,再算上你的身份之尊貴,若是我一點頭,低你的可不止一個頭。」
頓了下,許青珂稍稍抬眼看著謝臨雲︰「你想趁我羽翼未豐之前招攬我,若是不成,抹殺我?」
謝臨雲臉色終于微微一變。
許青珂正要說話,身後有一只手抓了幾顆栗子。
那手掌修長寬大,越過許青珂的肩頭,幾顆栗子在他手中輕盈取去。
牛慶目瞪口呆,一時看著許青珂身後這人誰啊,你認識?不認識老子打死他!
看到牛慶的眼神,許青珂微微皺眉,側開一步,轉身。
「閣下不問而取,是覺得這樣吃栗子更香嗎?」
「倒不是,只覺得小許你聰明絕頂,心細如發,卻未必有力氣撥開這栗子。」
「所以呢?」許青珂不惱不怒,反而淺淺笑著。
噶擦一聲,栗子在他指尖一捻露出核肉來。
這手端為好看,比人的臉更出色,且他說︰「剝給你吃啊。」
牛慶來回看看兩人,青哥兒的故交?關系很親近的樣子。
許青珂卻不看他,只朝牛慶說︰「阿慶,我想吃蜜棗餞兒,替我買些可否?」
「誒?好啊,我馬上去。」
牛慶一貫為許青珂馬首是瞻,轉身走之前卻是將一包糖炒栗子往許青珂懷里放。
許青珂接住了,抬眼看向比她高了許多的姜信。
「你是來自府城的上官吧。」
「何以見得。」姜信似笑非笑。
「表面上鄭懷雲稱你是故交,但席上沒有跟你交談半句,如此失禮不像他作風,要麼于你有間隙,要麼你不樂意應付他,他便是不敢言。能讓一個縣令這麼懼怕,若非你身後有讓他忌憚的身世資本,便是自身官職威壓他,加上你今日對我這般不僅僅是因為我宴上一番論調吧,你想試探我是不是跟你白天對付的那些商旅有關。」
姜信低低一笑,往嘴里放了一顆栗子肉,「的確有關,為官家辦事麼,總得細致幾分,不然一不小心丟了腦袋可不好。你白天裝傻充愣,愣是把我蒙過去了,晚上一見倒是讓我欣喜」
他漫不經心,許青珂也觀察到他手掌戶口上並無老繭,好像並非仗凶器而殺戮之輩,但這世上更可怕的是無凶器而謀殺的人物。
這人心機太深。
「那現在呢,可確定我無辜了?」
「的確無辜。」
「那告辭了。」許青珂轉身欲走,眼前卻繼續擋了一個人,依舊閑情逸致得剝著栗子殼,沒皮沒臉得繼續說︰「你這般引起我注意,就不許我狂浪幾分引起你注意?」
許青珂幾乎以為對方是在調戲姑娘了,而且她也看到對方探手抓向她胸膛
她皺眉,拿開了一包板栗,對方的手指止于她胸膛一寸距離。
似乎以為他要奪她板栗了。
這反應
姜信听到這容顏秀雅遠勝于女子的兒郎聲音淺淡。
「別人用幾年辛辛苦苦攢下的零錢買的板栗,容你拿一次,還容你拿第二次?跟你很熟麼?」
額一包板栗十幾文還需要辛苦攢幾年?不帶你這樣蒙人的!還特一本正經!
姜信一愣,繼而笑了,收回手,「恩,倒是我對不住了,只怪這板栗太好吃了。」
目光卻瞥過許青珂寬袍遮掩的平坦胸口。
許青珂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面色淡淡的。
「閣下又在試探,我都要以為自己過于高深莫測了。」
「倒不是,這個原因比較膚淺,只因你長得太好看,我都以為你是女孩子了。」
的確膚淺。
「所以呢?」
「可惜了。」
可惜了,他說可惜了。
許青珂手指捏著油紙包提在一旁,偏頭瞧他一眼。
「我也覺得你可惜了。」
姜信眯眼,「你是在試探我是不是有龍陽之好?」
「何必試探,我又不認識你。」許青珂瞥了他一眼就走了。
又不認識你,關我什麼事兒,這是完整的話。
姜信看著她轉身。
身姿單薄但筆直修長,哪有半分女子的婀娜婉約,只在這一街兩邊酒樓坊間蒙蒙燈光之下顯得背影縴長略帶閑散,還真是極好看的背影,勾著人似的。
那一包捏著的栗子都抽長了影子,似乎泛著香。
他感覺到唇齒的香,便是嘴角一勾,踱步上前。
他人高腿長,許青珂步子又不急,便是幾步追上了。
她感覺這人從後面越過她,帶著輕微的風,耳邊有一聲輕飄飄的笑。
「我說的可惜,是剛剛沒能乘機模一下你的胸,長得這麼好看,不論男女,總歸是賺的。」
然後拐進了旁邊一巷子,陰影不見。
許青珂步子頓在那里,瞧著這人離去,臉上十分平靜。
「青哥兒,蜜餞買來了誒,那人走啦,他誰啊,你認識?」
「不認識。」許青珂轉頭將栗子給牛慶,牛慶將蜜餞遞過來,她接過了,嘴里且說著︰「不過可以看出是一個總以為別人對他有害非要試探幾分又滿嘴胡言總體而言想法頗多的人。」
牛慶想了下,皺眉︰「那不是瘋病嗎?」
許青珂頷首,一本正經︰「是啊。」
牛慶微微同情,但還是覺得日後得讓青哥兒避著這人。
兩人一言一談離去,旁側那陰影巷子里姜信鐵靠著牆,神色掩在黑暗中。
「阿,瘋病?我像是麼?」
身後同樣隱于黑暗中的下屬不敢言。
「自己長得跟女人似的還怪別人咯?不過倒真的是一個人才。」
「大人可要下屬去查下她的來歷?」
「沒什麼好查的,如果來歷不正常,以她的聰明你們這些蠢貨也查不出半點痕跡,反之就更沒什麼好查的這定遠縣忒壞的山水沒想到也能出一俊杰,不虛此行啊。」
他模著下巴,低低笑了下,轉頭卻又吩咐︰「安排好了?我只要東西不留人,辦砸了,就拿你們的人頭填窟窿。」
一行下屬紛紛低頭。
另一頭,許青珂回到趙家才借著門口的昏暗按了下自己的胸膛。
這哪兒來的妖孽,心思如此詭詐,不管她之前躲那襲胸一手或者不躲,對方都會更加懷疑她是女子。
因為真正的男子不會有躲的本能反應,除非是修煉過武功,基于身體的本能。
可若是不躲,對方也可能推敲她狡猾,是故意不躲,借用那板栗來攔他的手。
所以她才移開了板栗,兵行險著,坦坦蕩蕩。
如今是過了這一關,可她也不太願意跟這種人對上——太早了。
她將來必會對上這樣心思詭詐幾番假面的人物,但現在表面上根基不穩,不合時宜。
不過到底是什麼樣的密事讓對方這樣謹慎?
許青珂想到那些飯店吃飯的旅人,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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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吃中飯的時候,許青珂在趙家見到了趙欽。
這人雖然在牢獄里關了好些天,消瘦了些,但神采卻是不錯的,一看到坐在那里吃飯的許青珂就快步跑來,然後麻利下跪。
一氣呵成,再往後應該是痛哭流涕,痛改前非諸如此類的。
「先吃飯吧。」許青珂看了他一眼,趙欽雖想表達下對她的感激之情,但敬畏臨駕于感激之上,實在不敢打擾許青珂吃飯,于是乖乖起來。
趙剛跟趙婆頓時欣慰啊,這小祖宗總算有怕的人了。
一家子外加許青珂跟牛慶吃了好豐盛的一頓中飯,農家人吃飯沒太大規矩,尤其是趙家是殺豬戶,便是更為粗獷,吃飯的時候就談起了趙欽被趙縣令放出的事情。
「也是關得差不多了,縣令大人就下令把我們放了。」
這是趙欽對趙家人的說辭,等吃完飯,他跟許青珂私下兩人的時候就提及好些賭徒都放出來了
「我就是不知道縣令大人那邊是什麼路數,怎的就把老賴他們也都放了。」趙欽也是有些惴惴的,只是這段時日以來也知道收斂情緒,不讓家里人擔心,這才沒多說。
都放了?許青珂皺眉,按照昨晚的計劃,應是將老賴他們還關著,只誘那牢差出面。
怎的改變計劃了?
絕不是鄭懷雲的緣故。
是他!
姜信,許青珂握著筆在紙上寫下兩個字。
她已經明白他要做什麼了。
棍打亂草逼蛇出。
他大哥的性子一向穩重,但自身才學不俗,年少拿了定遠縣案首,後面府試院試之後拿了致定府三等生員廩生、增生、附生中的一等生員廩生,可拿官府膳食津貼,如今在致定府府城之中府學之中進學,準備日後正式科舉,端是他們定遠縣的一大佳話。
他也一向以大哥為榜樣,也因此才覺得能讓大哥如此慎重對待的人物絕對不同凡響。
但他真正見到人了,又總覺得對方又幾分懶散輕慢,既沒有貴族世族的講究,也沒有才子的清高,十分特殊。
就比如現在,他靠著欄桿瞧著下面,明顯在看著什麼,被他詢問後卻說︰「有趣的人。」
頓了下,還補上一句︰「而且長得不錯。」
韓坤下意識想起剛剛見過那個許青珂,他對此人自然不喜,鋒芒太甚,但說她自傲清高有沒有,仿若有種讓他覺得不自在的自在——這種自在應該是強者對待弱者的。
所以他不喜此人。
「姜大哥此次來定遠縣可是要事?還是游玩?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提,我必然盡全力。」韓坤對外冷淡,對這個姜大哥卻有刻意的尊敬。
姜信瞟了他一眼,修長的手指端了那茶杯,喝了一口,「定遠是小地方,茶也不太好喝,不過風景還行,人也有點意思,我就是看看而已,至于你,剛考完試,不若陪我游玩游玩。」
韓坤其實一向不喜歡玩樂,不願把自己跟李申那些人等同,不過此刻還是答應了下來,且出門去找這茶樓的人安排膳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