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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毗鄰邊境的深山老林里有一座山,山腳下有一個村子,名叫八角村,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戶人家,看似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方圓百里之內,八角村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原因也很簡單,人們都知道,這個村子每年都會出現一件怪事。

二十年前,東頭王二家的雞窩里的雞一夜間消失得連根毛都沒剩;

十五年前,西頭的老光棍不知道從哪里撿來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迫不及待的娶進門,抱上炕,炕頭還沒熱乎幾天,光棍就七竅流血暴斃身亡;

十年前,山里突然刮起了白毛風,風卷著雪,遮天蔽日的刮了三天三夜,等到天晴了之後,村里的人進山發現,山腰子上多了個一人高的洞,洞口堆滿了亮閃閃的金幣。

……

這些早年的事情雖然古怪單都還能勉強讓人接受,村干部們調查了一下,也都算給出了說法,雞是山里的黃鼠狼出來覓食叼走的;老光棍患有隱疾,打了這麼多年的光棍一下子有了媳婦縱欲過度,激發體內病根,暴病身亡;至于那突然冒出來的山洞,村里人說那是盜洞,山腰下面應該是個古代富貴人家的墓地,盜墓賊盜了墓中財寶之後出來正趕上刮大風,洞口的金幣正是他們匆忙逃離時候落下的。

……

十幾年下來,雖然每年怪事不斷,但是也還算太平,可是到了近兩年,八角村的事情越發的離奇了起來。

去年來了一群人,帶著一堆東西進了那山中的盜洞,三十多人進去,最後出來的只有不到十人,領頭的人什麼也沒說,給了村長一筆錢,叫他不要聲張,然後就匆匆離去。

村長隱約知道,這些人八成也是盜墓的,至于剩下那些人去了哪,村長也不用問了。盜墓有風險,進洞需謹慎,既然敢來,想必也都是把頭系在褲腰帶上的主兒。村長買了些燒紙,在那洞口燒了,把錢給村子里的人家分了,並且通知村里人,山腰上的洞里面住進了野獸,看好自己家的娃,沒事不要進山。

可是偏偏就有倒霉的孩兒。

當年那老光棍暴斃之後,家里的漂亮媳婦過了沒多久就發現懷了身孕,年紀輕輕的守寡,村里不知道多少人惦記著,正經點的白天成天往她院子里跑,身前身後的搭訕干活,不正經的夜里爬牆敲窗的也大有人在。

寡婦受不了了,放出話來,等孩子生下來,就找個人家再嫁,于是,村子里的人都消停了,大家都巴巴的等著孩子生出來後上門提親,可是沒想到的是,十月懷胎,寡婦生產之時卻遭遇難產一命嗚呼,撒手而去,只留下個襁褓中的男嬰。

鄉親們唏噓不已,只能感慨這女人福薄命短。留下的男嬰長相酷似寡婦,眉目清秀,甚是招人喜愛,村子里的幾戶人家商量著輪流將男孩帶大,可是長到五歲之時,大家發現了這孩子有些不對,平日里只會傻笑,也不說話。帶到縣城里的醫院一檢查,醫生說這孩子先天智力發育有問題,說白了就是個傻子。

听到如此,那幾戶人家對這孩子的撫養熱情瞬間降低了,誰也不願意白搭進去錢養活一個傻子,可是這傻子雖然傻,皮相卻生的特別好,不招人厭,于是村里人將他將就著養到十歲就把他送回了寡婦的院子,傻子只有簡單的生活自理能力,穿衣燒火做飯,加上鄉親們的接濟,也算餓不死自己。

就這樣,到了今年,傻子十五歲了。有一天,村里人發現傻子失蹤了,村長召集了大家一起找了一天一夜,最後在山腰子的洞口發現了傻子凍僵的尸體。

村長嘆了口氣,叫了兩個人過來,給了他們一些錢,叫他們買口棺材把傻子埋了。可是,沒想到這兩人賊心起,貪了那錢,隨便找了兩片草席,挖了個淺坑,將傻子的尸體放了進去,灑了層薄土企圖敷衍了事。

第二天早晨,八角村的村民再次見證了這個村子的神奇力量。

那已經咽了氣被埋掉了的傻子,此刻正靜靜的站在村口,冷冷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

燕凌醒過來的時候,胸口還在隱隱作痛,不知道是那胸前傷口撕裂帶來的痛,還是記憶中的男人看向自己的最後一眼時帶給自己的絕望之痛。

口鼻和胸口處的壓抑讓他透不過氣來,燕凌一伸手,才感覺到掩蓋在自己身上的是泥土,他咬緊牙一用力,撥開身上的草席,從土坑中坐了起來,正看見兩個人影如同見了鬼一般的朝遠處飛奔而去。

四下打量一番之後,燕凌才發現自己是被人埋了,而且埋得極為簡陋,連口棺材都沒有。

想到了之前在醫院里的那一幕,燕凌的嘴唇微微抖了下。

難道自己真的死了?

想到此,燕凌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了一絲冷笑,沒想到自己死了,那人竟然連口棺材都沒給自己,反倒是把自己給扔到了這深山老林?

燕凌咬緊了牙關,心口處的疼又加重了幾分。

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模胸口那道致命的傷口,卻意外的沒有模到,自己胸口處的皮膚光滑細膩,連一絲的細小疤痕都沒有。

燕凌一愣,低頭扯開胸口的衣衫,皎潔的月光之下,他看見自己胸前的肌膚如雪,白女敕細膩……

他看著自己的手,終于發現了不對勁之處,自己的手掌看起來比原來小了一號,手指細長,原本自己指尖處的薄繭也消失不見了。

燕凌低頭仔細看著自己的胸口之處,只見左側乳首旁邊,隱約浮現出一個鱗片形狀的青色印記。看到這個印記,燕凌的瞳孔猛一收縮,一個電光火石的念頭從腦中閃過。

這不是自己的身體……

半晌之後,燕凌站起身,抖落了身上的泥土,向著剛才那兩個人逃竄的方向看去,隱約看見了幾處燈火閃亮,顯然是一個村莊。

空氣中的寒意越發加重了,燕凌縮了縮身體,感覺到此刻的溫度幾近零度,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胸口的印記,似有所悟。

「八角村……」

燕凌抬頭看了看遠方的村莊,邁步朝著那燈光走去。

他沒有想到,時隔一年,他竟然又回到了這個村子,而且還是以這種詭異的方式。

第二天,村子里的人見到燕凌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都如同見了鬼了一般,不過驚訝過後,眾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一絲喜色,畢竟人沒死是件好事,這些年村子里的怪事多了,大家也都習慣了,誰也不會去糾結這人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只是說村子里那赤腳醫生的飯碗該砸一砸了,平日里活人診不活,確診的死人反倒活了……

村長尤其高興,號召大家捐了些米面衣物送到了傻子家中,村民們幫著收拾了屋子生起了火,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

燕凌听著眾人談話,明白了自己這身體原本是個傻子,是個寡婦的兒子,大名叫做福祿,村里的人都喊他的小名「小葫蘆」。于是,燕凌知道了自己從此就要頂著這個傻子的名字在八角村里生活了。

上輩子的燕凌——或者說前陣子的燕凌,曾經獲得過三個博士學位,在材料分子學領域還發表過震驚世界的里程碑式論文,假以時日,說不定會有一種新的元素以他的名字命名,雖然燕凌為人低調,但是在相關的學術領域範圍內還是極有知名度的,幾乎就是高智商人群的典範,對于這樣一個學神類型的人而言,學習一個人的生活方式並不難,但是裝傻反倒成了一個難題,因為已經養成的習慣會不經意的透露智商。

傻子沒有過多的記憶留給燕凌,只有對周遭事物的些許熟悉感,以及部分村里人的名字。所以燕凌並不知道葫蘆以前是如何生活的,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來過日子,不知道葫蘆的語言表達能力如何,燕凌索性干脆不說話,盡量不和旁人接觸。然而一個月下來,看見村民們看向自己的異樣眼神,燕凌還是知道了自己可能裝的不怎麼像……

但是也並沒有什麼大礙,除了村子里流傳出了「葫蘆那傻子死過一回之後似乎變聰明了」這種還帶著幾分喜意的傳言之外,並沒有其他波瀾。即使是在農村,大家也是很忙的,對于一個存在感不高的傻子,沒什麼人過多關注。

來到八角村一個月之後,燕凌才有機會照了一次鏡子。寡婦死了之後,葫蘆一直沒上戶口,長到快十六歲了還是個黑戶,正好趕上這次人口普查,村長覺得這孩子死而復生也不容易,現在看著越來越聰明了,說不定以後還能娶個媳婦啥的,于是,把他叫到了村委會,照相辦了身份證。

燕凌看著牆上那鏡子中的少年,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感覺。鏡中之人和從前的自己幾乎沒有相似的地方,那是一張年輕的面孔,清秀白皙,五官生的精致,眉眼之間似乎還帶著幾分混血的深邃之意。

此刻的燕凌洗掉了臉上的污垢,凌亂的頭發也洗干淨了,因為太久沒有剪過,現在已經垂到了肩膀,額前還有一排層次分明的劉海,鏡中之人乍一看去像似一個長發少女——一個美麗的長發少女。即便是燕凌一向對女人沒有研究,他也明白以傻子的這幅皮相如若是女兒之身,必然是顛倒眾生的傾城之色。

只可惜,現在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卻生了如此陰柔美麗的一張臉。

燕凌輕輕的嘆了口氣,他模著自己的臉頰,閉上了眼楮。

一瞬間,之前的種種浮現在腦海之中,本是前日之事,卻已恍然隔世……

那男人的面孔一出現,胸口處的那抹疼痛依然存在。

怎能不痛?十三年前,自己的這顆心早就給了那人,到了最後,卻被他捏得鮮血淋灕……

燕凌的手掌移到自己的胸口之處,感受著心髒那一下下的跳動,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節奏讓他的胸口微熱。

痛又如何,只有痛過,方能重活。

燕凌握緊了拳頭,如同祈禱般的用拳心貼緊自己的心口之處,感受著胸腔中那股純真稚女敕的脈動之感。

謝謝你,讓我繼續活著。

……

半晌之後,鏡中的少年再次睜開眼楮,不似之前的迷茫和不安,那動人的雙目間多了一抹熠熠之輝。

從此之後,這世間沒有燕凌,只有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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