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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晉`江獨家發表,謝絕轉載!

白天剛下過一場小雨,地上濕漉漉的,黃昏籠罩的庭院古樸而安靜。

樊爺穿過一條長長的回廊,有風吹來,淡淡的花香拂面,緊繃的神經有了幾秒的放松,他想起了女兒身上的氣息,溫香干淨,令人眷戀,可他卻不能抱抱她、連多看一眼都不能。

昨晚她一定很害怕吧,連眼眶都哭紅了,抱她上來時,掛在睫毛上的淚珠剛好滾到他手心,那處仿佛還留著那灼燙的溫度。

他也不知道這條路能否走到盡頭,按照白夜多疑狠厲的心性,前面等著自己的是什麼,難以預測。

如果真的有萬一,誰來保護他的女兒?

不是沒有奢求過將來能全身而退,恢復一個平凡父親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而不是躺在陰冷的地下,連個名字都留不下。

如果女兒有朝一日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一定會以他為榮的吧?

他眼底難得浮現一絲笑意,很淺,幾乎看不見,太久沒笑了,嘴唇都牽不起來,很是生硬,只能在眼里心底笑。

也只有在想起女兒的時候,才能感覺到暌違已久的發自內心的柔情。

前頭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樊爺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來人很是恭敬地叫了一聲「樊爺」︰「白爺讓您過去一趟。」

他點點頭︰「知道了。」

那人側身退下了。

相思嶺不知有多少白夜的耳目,昨晚的事想必也已經一清二楚了,就算對方不來找,他也會過去的。

走到一扇精致的木門前,里面傳來一陣笑聲,樊爺腳步微頓,整了整衣領,推門進去。

正對面坐著一個穿藕色旗袍的女人,化著淡妝,皮膚保養得極好的緣故,幾乎看不出真實年齡,她指間夾著一支細長的煙,笑意盈盈地說著什麼,看樊爺走進來,「哎呀巧了,說曹操曹操就到。」

她起身走過來,「怎麼還是這副表情?看到我一點都不開心嗎?我傷心了啊,好歹我們還做過七年的夫妻……」

樊爺笑了笑,「白爺。」又看向對面的女人,「米蘭,你回來了。」

米蘭嬌笑著把一口煙噴到他臉上,「前陣子听說你去了一趟英國,這麼近也不來看看我。」

樊爺仍站得筆直,不接話。

軍哥坐在一旁,狹長的眼楮眯了又眯,始終圍著樊爺轉,偶爾余光看一眼白夜,待會估計有一場好戲看了。

半個小時前,他從這兄妹倆的談話中得知一個驚人真相,原來這所謂的樊爺,竟然就是幾月前車禍身亡的西江市首富千敏之,昨天被困在懸崖上的溫千樹就是他的獨女,好家伙,他說為什麼白爺特地要自己留在相思嶺,守株待兔,沒想到最後等來的竟然是這個人。

他本就是個明眼人,通過只言片語就梳理清楚整個脈絡。

米蘭先是以情人的身份接近千敏之,後來弄得他家庭破碎、妻離子散,自己取而代之當家主母的位置,見不得是看上了千家的產業,其實更多的來說是監視。

這世上白夜只相信自己,但對于同母異父的米蘭,他還是多少交付了一定的信任,由她來監視千敏之,再適合不過。

但軍哥想不通的是,為什麼千敏之一定要車禍假死呢?西江市首富的身份說棄就棄,未免太違常情,再說,以千氏集團當明面的擋箭牌,這不是更方便運作嗎?

他忽然有了個大膽的假設——

依白爺多年積累下來的身家,以及日益壯大的TY集團,恐怕不至于把所謂的首富放在眼里。

或許他想要的從來只是一條唯命是從、絕對忠誠的走狗呢?

你不能拔掉他的利齒,但要斷了他所有的念想,安安心心地在身邊當一只會吠但永遠不反咬主人的狗。

軍哥為自己的猜測感到鳴鳴得意,但面上一絲情緒都不露,又看了白爺一眼,只見他輕敲著桌面,「老樊,這趟出去有什麼收獲嗎?」

「還好,」樊爺斟酌著說︰「合作方原本還有微詞,但看在白爺您的面子上還是讓步了,事情進展得很順利。」

軍哥在心里冷笑。

這四兩撥千斤地就想把昨晚相思嶺發生的事抹干淨了?不急,白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白夜倒了杯茶,推過去,「坐。」

他坐著的椅子扶手上雕著一只全身發黑的雙頭蛇,用的是上等的黑曜石,蛇身的紋理脈絡清晰可見,尤為傳神的是那兩雙眼楮,一雙黑色,一雙紅色,仿佛在盯著人看,格外得慌。

樊爺坐下,米蘭也按滅了煙,挨著他坐。

白爺又隨意問了幾個生意上的問題,樊爺謹慎地一一作答,不露出絲毫破綻,其實心里也有些疑惑,相思嶺的事他只字不提,又是打的什麼主意?

難道是想要在不動聲色間攻破他的心理防線?

可那事不見得就能證明他是警方的人,他的行為完全可以從一個愛女心切的父親角度去推敲,還是不要先亂了陣腳。

白夜看了米蘭一眼。

米蘭說︰「你們男人聊天的話題怎麼老圍著生意轉,太無聊了,樊,你陪我出去透透氣吧。」

樊爺和軍哥幾乎同一時間看向白夜,兩者各懷心思。

白夜說︰「去吧。」

這是準備放人了?

軍哥的火都快冒到喉嚨口了,私自救人的事不追究了?

米蘭和樊爺離開後,軍哥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問。

白爺輕笑一聲,「你錯了,如果當時他沒有去救自己的女兒,他根本不會活著走出相思嶺。」

看著骨肉至親身陷險境而無動于衷,沒有人願意讓這樣一個冷靜冷漠冷血到可怕的人留在自己身邊。

軍哥听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那溫千樹,您之前不是說要收歸己用嗎?」

白夜輕摩挲著雙頭蛇的紅色眼楮,「讓她在外面自由自在地飛不更有趣?」他的手指移開,蛇眼像活了一樣,閃過一道亮光,「不過,線要始終在我手上。」

只要她在他掌控範圍中,那麼就等于握住了千敏之的命門。

「白爺,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白夜示意他說下去。

「為什麼你要給他們小周的線索?」

這不是白爺的風格。

當初小周背叛了他,在身份暴露後,被他用那麼殘忍的方式……如今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透露消息出去?

白爺看著窗邊一盆綠意盎然的盆栽,聲音涼透,「小周一個人在那里太寂寞了。」

軍哥不寒而栗。

屋外,樊爺好不容易擺月兌米蘭,正準備出去,迎面走來一個年輕男人,「樊爺。」

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小曾是吧。」

小曾看著他。

樊爺移開視線,抬頭看上去,晚霞像在水里洗過般,鮮紅清透,半邊天空被染成了紅色。

「小曾。」這兩個字低得幾乎听不見,他似在自言自語,「明天會出太陽。」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

小曾全身緊繃,目送他離去,眼底有細碎波光浮動,無聲地應道︰「是啊。」

希望我們有一天都能重新走在太陽底下。

***

夕陽柔光鋪天卷地。

病房走廊外,溫千樹和盛千粥說著話。

「千樹姐,我們幾個從衛生院出來,看到車子不見了,寒哥也不見影子,打他電話也不通,那時我就預感到一定出事了。」

「後來,我們回到老太太家,才發現她和兩個警察都被綁在椅子上,綁得嚴嚴實實的,動彈不得,嘴里還塞了布,老太太說你被壞人帶走了……」

溫千樹打斷︰「婆婆沒事吧?」

「沒事沒事,就是手腕破了點皮。」就是那兩個警察稍微倒霉了點,一個腦袋破了,血都把頭發凝成一片,另一個還腦震蕩,現在還留院觀察。

盛千粥又說︰「我嚇得心跳都快停了啊。和小陽無頭蒼蠅似的亂撞,終于在相思嶺下找到寒哥的車,我們就一路找過去,最後在懸崖邊找到了你們。」

「懸崖邊?」溫千樹捕捉到了關鍵字眼。這麼說,在他們來之前,她和霍寒已經得救了?

不太可能啊。

兩人不僅性命無虞,連古董花瓶都保護得好好的。

「是啊。當時寒哥抱著你,不停地去搓你手腳,我們走近一看,他抬起頭來,你猜怎麼著?滿嘴的血啊……」他說起來還心有余悸,「還有寒哥當時看人的眼神,很奇怪,總之是說不出的感覺。」

「千樹姐,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為什麼大半夜的被吊在懸崖上?」

溫千樹說︰「葉迎就是白夜。」

盛千粥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鵝蛋,「白夜?!」

「我去!」

最大的敵人在自己面前晃了差不多半個月,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不說,還稀里糊涂地中了他的圈套。

他艱難地找楊小陽消化這個可怕的消息去了。

溫千樹推開病房虛掩的門走進去,霍寒正低頭看著手機,抬頭看她一眼,眼神深下去,聲音仍很低,「唐海把花瓶的照片發過來了。」

唐海是連夜趕到風來鎮的。

她搬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有什麼發現嗎?」

她記得白夜說過花瓶藏著能找到周隊長的線索。

霍寒搖搖頭,「暫時還沒有。」

溫千樹模模他下巴,胡茬扎手,「別急,慢慢來。」

他抓住她的手,放到唇邊一吻,「嗯。」

額頭低下來,輕輕貼上她的,感受到的是正常的溫度,這才稍稍放下心。

霍寒拍拍旁邊的位置。

溫千樹爬上`床,確定不會踫到他的腿,這才慢慢枕在他肩上。

兩人商量著花瓶的事,又說了會私密話。

霍寒眉頭忽然輕皺了一下。

她的心一緊︰「怎麼了?」

他的熱氣呵在她耳後,「剛剛不小心動了一下腿。」

「疼了?」

「嗯。」

「我幫你揉揉。」

她雖然沒有他的手法嫻熟,但多少也學到了點精髓,也按得像模像樣的,可是,按了一會兒後,忽然察覺到不對勁,按過的地方已經有所放松,可某個地方卻迅速地蘇醒過來……

耳根發燙,「霍寒!」

他在她耳朵上親了親,「老婆。」

兩個字喊得她心砰砰加速跳動。

許久許久後。

溫千樹把揉成一團的紙巾扔到垃圾桶,重新躺回他旁邊,看著微微發黃的天花板,輕輕呼出一口氣,「寒,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他的下巴抵著她發間,「嗯?」

「千萬說他是在懸崖邊發現了我們,那麼,是誰把我們從懸崖下救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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