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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太子府燈火通明。

季明朗回來時,見平日里緊閉的大門,此時大開著,很多人進進出出。

站著愣了片刻,緩了緩神便走到了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不明白發生何事。

第一個看到他的是管家,一把年紀的管家,看到他的瞬間,簡直老淚縱橫,激動的連行禮都忘記,大聲喊道︰「太子殿下回來了。」

韓牧負手站在院內,一聲黑衣融入夜色,此時正在仔細听派出去人回來稟報消息。冷不丁地听見前院有人喊太子回來了,轉身便往前院走去,一路腳步慌張。

季明朗再遲鈍也知道,府內這麼大的動靜是在找自己,還沒來得及心虛,就見韓牧遠遠地朝自己走過來,季明朗條件反射,開始想躲。

季明朗︰「渣統,現在韓牧是不是在生氣?」

系統︰「你猜?」

季明朗︰「有多生氣?」

系統︰「比你想象中要生氣。」

季明朗︰「求支招!」

系統︰「晚了。」

季明朗︰「」

韓牧看見季明朗時,七上八下的心終于平靜下來,擔憂全部都化為憤怒,大步走到他面前站定,黑著臉看他。

季明朗看見他這個樣子,頓時有點腿軟,扯了下嘴角,笑笑︰「你吃了嗎?」

韓牧不說話,就這樣定定地看著他。

季明朗被盯得發毛,沒話找話︰「我還沒吃,要不咱先吃飯,再算賬?」

韓牧︰「你也知道我要跟你算賬。」

季明朗態度特別好︰「知道知道,我錯了。」

韓牧沒理他,臉色還是繃著。

季明朗抬頭瞄他一眼,發現今天直接認錯的辦法好像沒效果。

開始反省自己策略不對,以往自己只要一認錯,他態度肯定緩和,今天好像不行了。

季明朗餓的很,不想站在冷風里,縮了縮脖子,小心問︰「要不,進屋再說吧。」

韓牧見他臉被凍得青白,鼻子還一抽一抽的,瞧著特別可憐。

韓牧眼楮半眯著,雖然下決心要懲治他,但對著面前示弱的人,心下還是軟了。伸手牽起季明朗,慢慢地往回走。

大雪紛紛落落,飄在兩人的身上,落在兩人的頭發上,季明朗心里頓感惆悵,心里惦念的人到,想跟自己劃清界限。

而這個被系統選上,自己不敢親近的人,卻拉著他,在寒冷的冬雪里,一步步走向白頭。

命運弄人!

進屋,韓牧轉身去解季明朗的披風,伸手撢落季明朗身上的白雪,撫上他的頭頂時,手頓了頓。

一向冷硬的韓牧,此時卻柔情的不像話,笑了笑︰「走著走著,就白了頭發。」

「這算不算白首不相離。」

季明朗听這句話,恍惚了一下,不自然地抖了抖外袍︰「只是下雪而已。」

兩人無話,氣氛微妙。

韓牧︰「今日去了哪里?」

季明朗︰「上午遇見一個故人,敘舊去了?」

韓牧︰「哪個故人?」

季明朗抬眼,挑眉問他︰「你是在提審我?」

听這話,韓牧沒有不悅,淡淡地問一句︰「可還記得家規?」

說起那喪權辱國的家規,季明朗一臉不樂意,一副你在跟我開玩笑的樣子。

韓牧像是猜到他心里所想,摁住他的肩膀︰「我沒跟你開玩笑。」

他當時為了完成系統的任務,把韓牧娶到手,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的的條約,其中一條就是,出去必須要有王府里的人跟隨,以保證安全。

韓牧坐下,面對著季明朗︰「說說,今天為何要把身邊的人支開,以及把暗衛甩了。」

季明朗反問道︰「那我問你,你為何派人跟蹤我。」

韓牧很大方地承認︰「保護你的安全。」

季明朗︰「我有王府的侍衛。」

韓牧︰「可是,你把人趕回來了。」

季明朗︰「」自覺理虧。

季明朗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抱著手臂,說不說話,做好被審問的姿態。

韓牧卻突然繞過這個話題,悠悠問道︰「他是叫陸英,是吧?」

季明朗警惕,問他︰「你想干什麼。」

韓牧見他一副保護者的姿態,怒極反笑︰「蕭玥,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季明朗不說話,轉移視線,姿態冷漠拒絕。

韓牧︰「所有人算計你的人,在你心底都是好人。而我這個日日提心吊膽,擔心你的人,在你心底卻是個十足的惡人。」

季明朗很少見韓牧像今天這般生氣,或許說這不是生氣,而是無奈。

韓牧壓抑心底的沉重,有些頹力︰「你是怎麼遇見他的?」

季明朗反感他這樣審問的語氣,絲毫沒察覺到,這是韓牧心底最後的力量︰「今日我去雅芳閣遇見他,是跟將軍您說過的。」

韓牧忍著心底對蕭何的怒氣,皺眉問︰「他怎麼會在京中?」

季明朗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轉過頭,看著他︰「陸英的斷臂,跟你可有關系?」

韓牧先是怔住,陸英斷臂?

隨後听出季明朗語氣中的懷疑,冷笑︰「你懷疑是我?陸家通敵被問斬是鐵證如山,此案雖然是由我查辦的,但並無任何私怨在里面。」

季明朗見他反應強烈︰「不是。是陸英說他爹是被冤枉的」

韓牧︰「別人的話你句句都信,為何我說的話,你恨不得一句都記不住。」

韓牧眼中閃過傷痛︰「蕭玥,在你心中,可有一天將我們當成是夫妻?」

季明朗抬起頭,不知他這話什麼意思,剛想開口,便被韓牧打住。

韓牧︰「自成親,我便將傾韓家之力,盡心輔助你,你對治國御權無興趣,我一點一點教你,怎知在你心底,卻從未真心待見過我。」

「蕭玥,你可真叫我心寒。」

季明朗︰「我不是」

韓牧︰「你不信我,對不對。」

季明朗不知怎麼回答。懷疑韓家動機這事,他確實想過,但僅僅是想過。

韓牧見他不回答,心里苦笑,他一心一意為他謀劃,到頭來卻得空的一場歡心,心里悲涼,站起來,便往內室走。

季明朗坐在廳內,仔細想韓牧的話。

原本,他認為自己對韓牧,有敬仰、有畏懼,但唯獨生不出一點夫妻之間的情、愛來。

今日他見著陸英,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說要跟韓牧分開,令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是,這話一說出口,季明朗的心里漏跳半拍,慌張不已。

他雖每日跟系統抱怨,心底說了無數次,但當那句話真正說出口時,季明朗退縮了。

他才恍然明白,他已經離不開韓牧,他這顆漂浮不定的心,早已在不經意間,被韓牧死死抓住,圈在身邊,日日嬌慣著。

室內漆黑,韓牧靜坐在暗處,仔細听外面的動靜。

陸英的突然出現,帶著往事和回憶,一定動搖了太子的心。

成親之前,他對陸英早有耳聞,知道二人關系甚好。陸家滿門遭災後,陸英也在五年前被流放,韓牧一直未將他放在心上,更未想到將太子與他隔開。

一系列的疏忽,這才險些中了蕭何的離間。

蕭何突然安排了這場重逢戲,打的韓牧措手不及,季明朗回來之前,韓牧就沉思,如何才能讓太子放下懷疑,接受自己。

于是有了剛才這出真情流露的戲。

對于太子,他從來不吝嗇演戲,韓牧手段多詭,心思縝密,雖在外帶兵多年,但更擅長攻心。

太子性格軟弱,心思不定,容易被人左右。

今日他先見了蕭何,再遇到陸英,最後才回來見自己,一天下來,必定是滿月復的疑惑跟不安。

太子吃軟不吃硬,如若此時再跟他硬踫硬,很有可能會令他氣急敗壞,最後兩人不歡而散,如若他氣急了很有可能會怨恨上自己。

韓牧難得吐露一次真心,見太子糾結的臉色,心下滿意,看來是起到效果了。

嘴角不禁綻開,下面他要做的就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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