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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讓他們這樣下去,怕是兩個人都要廢,至真心里著急,因而便大著膽子做了決定,他一把抓住了容華的衣領,朝著他的後頸狠狠劈了一記手刀,容華只悶哼了一聲,立刻便重重地倒下了。

他像是從血海之中撈出來,完全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

眾人這才大呼著救人,叫太醫。只不過此前沒人會想到有這般狀況出現,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全都在容華的寢殿中守著了,隨行送葬的只有幾個太醫院中年紀很輕的小吏,此刻見到這般景象,戰戰兢兢地上前來給繆恩和容華瞧傷。

雖說繆恩被容華給揍得險些暈過去,但也不過是外傷,容華的狀況要危險得多,可不管怎麼說,這是在昭山之上,容華在昭月王族的王陵面前企圖行刺昭月王,昭月人如何能咽下這口氣,見到容華暈過去,方才被嚇傻不敢說話的昭月王族們此刻便有了精神,紛紛義憤填膺地討伐起了容華,指揮侍衛們舉起了劍,容華這邊的人見狀也立刻做出攻擊的姿態。

至真對昭月這幫王族的酒囊飯袋萬分鄙夷,他們也不想想是誰將他們救了出來,此刻居然還如此忘恩負義。雖說心中這樣想,但他還是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見狀立刻便朝著繆恩下跪,道︰「君上贖罪!我家國公爺此刻神志不清,您千萬不要怪罪他,此刻最重要的是您二位的身子,得趕緊回去醫治才是,若是我家國公爺有得罪的地方,也須得等他醒來再說,小人斗膽請君上暫且不要追究此事!」

爾及阿托也趕緊勸道︰「這是在干什麼?這是在干什麼?西夷還有二十多萬人在山下守著,這個關鍵時刻,我們千萬不能內訌!都是兄弟,別傷了和氣才是!你們都看看,他都傷成這樣了,能真的將君上如何嗎?」

「的確。」李成碧抹了把眼淚,看著自己的丈夫,心疼地說,「還有,別讓走了的人瞧見這樣的鬧劇,否則他走得也不安心,現在須得給三殿下下葬,切莫誤了時辰。」

這時候昭月的王族們才稍稍冷靜了下來,不再暴躁地喊打喊殺,繆恩將臉上的血擦干淨,冷冷地朝著那群王族道︰「無妨,本王只是有些皮外傷。所有人都應當記住,國公爺是我們昭月的大恩人,切不可忘恩負義。國公爺只是太過悲傷,一時失去了理智,本王怎麼忍心責怪他?至真公子,你先帶國公爺回去療傷吧,其余的事不必操心。」

王族們沒敢再多言,總算是消停了下來。

「多謝君上。」至真以額貼地行了個大禮,立刻命人將渾身是血的容華給抬走。

余下的人休整片刻,哀樂再次響起,葬禮繼續,那口金絲楠木的棺材被緩緩合上,送往了王陵之中。

*

一夜過去。

全身的傷口再次撕裂,比起原本的傷還要重,太醫院的十個太醫輪番上陣,用了一夜的時間才重新給容華的處理好。翌日清晨,疲憊的太醫們離開了容華的寢殿時,容華便陷入了更深的昏迷,又過了半個月,他情況稍微有了些好轉,雖還沒有醒來,但脈象平穩,已經沒有什麼危險了,為了讓他靜養,房中便之留兩名奴婢伺候。

這日夜里,那兩人給昏迷的容華灌了一次藥之後,便坐在床邊的桌前聊了起來。

一人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痴情的人,那日三殿下下葬的場面,你听人說了嗎?我雖然沒看到,但光是想,都覺得傷心。他也不知心碎成如何了。」

「也不怪國公爺如此,三殿下那般人物,誰對他痴心都是應當的。但我覺得國公爺他不應該如此,若是一個普通人也就罷了,他們容家可是鎮守著越州的。听說這幾日西夷又偷襲了幾回,說真的,西夷就是那般不知死活,若是不將他們徹底打到怕,他們估計是不會真的降服的。若是國公爺一直這樣,到時候誰領兵能讓人安心呢?他肩上的責任那麼重,也不考慮一下自己做事的後果嗎?」

「你說的輕巧,三殿下還懷著國公爺的孩子啊!一尸兩命,他如何能釋懷,也是可憐,到了妻兒慘死這步田地了,還考慮什麼啊考慮……哎,有些起風了,像是要落雨,我去給國公爺換一床厚實些的被子。」那人正說著,起身回頭便驚叫了一聲,「啊!國公爺呢!」

另一人趕緊回頭,看見的也是空蕩蕩的被褥,還有大開著的窗戶。

*

至真接到容華不見的消息時,正在和繆恩、爾及阿托、劉副將一起討論軍情。

前些昭月王寨陷落,容華寫了許多信請求鹿洲增援,但一直沒有回音,鹿洲絕不肯雪中送炭,甚至一直在打算將防線後撤。如今他們九死一生奪回了王寨,鹿洲十萬的兵力增援便主動錦上添花,在不久之後,就要抵擋昭山腳下。

加上容家軍和昭月的兵,總共可以湊三十萬大軍。

但這四十萬人,除了容華,又誰有那個實力和威望能領得動?若不能一口氣將西夷兵制服,在不久之後,他們還會卷土重來。

可現在容華的狀況這麼差,他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正說著話,便有奴婢慌慌張張地來通報容華不見了,眾人立即便驚詫不已,瞬間整個議政大殿就炸開了鍋,在這一片喧鬧之中,唯有至真尚且算是冷靜,他只擔心了片刻,而後便苦中作樂一般笑起來,無奈地道︰「還算是好事,不管怎麼說,至少他現在醒了,沒有生命危險便好。現在去找他吧,只看能不能將他給說得通。」

繆恩也相當無奈,只好趕緊命人在王寨之中尋,只求盡快把容華給尋回來。

王陵是昭月非常重要的地方,一直有士兵把守,況且給容華的傷還很嚴重,眾人都猜測他不可能獨自跑那麼遠,也不可能躲過士兵的巡查。

他們低估了容華的強悍和執著,但至真卻不會,至真了解容華。他也帶了一隊人出去找容華,不同于繆恩的人,他領著人徑直便往王陵悄悄趕去,避開了昭月的人。

往王陵去時下了一場小雨,山路有些難行,在天亮之時至真一行人才到,躲開了王陵的守衛,達到那座「三殿下」的陵墓之時,至真果然看見了容華。

他就在墓碑封好的陵寢入口處,整個人呈一個大字躺在地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天,他的傷口已經好多了,這次倒是沒有裂,但看上去他醒了比昏迷時還要嚴重。他蓬頭垢面,滿身污泥,有一只鞋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連路邊的乞兒都比他干淨。

至真遠遠地看著便難受,他在心里告訴了自己好幾次一定要狠心,這才將侍衛們留下,獨自一人上前。

可真的走進了,近距離看到容華現在的模樣時,至真的心還是疼得都要抽起來來。

容華的臉已經看不出往日的半分俊朗,臉色灰白如死尸,最重要的是,他兩鬢之間竟然生出了兩捋白發,在原本烏黑的發間尤其地明顯。

至真心里狠狠一跳,險些站不住。

「國公爺,你……你的……」至真慌忙跪倒在容華的身邊,將那兩捋頭發拿起來看,是真的白了,不過一夜的功夫,那痛苦和悲切將他給摧毀到了這般的地步。

容華輕輕拂開至真的手,而後便繼續躺著。

他知道自己一夜白頭,但他根本不在乎,他仿佛已經成了一個死人。

「國公爺。」至真哽咽著,慢慢地將那幾縷白發往黑發之中隱藏,但無論他怎麼弄,那片花白都無法掩蓋,他越來越覺得心中哀傷,語調中滿是哭腔,「下了一夜的雨,你就這樣躺在這里淋著嗎?你是不知道你的傷有多重,還是你覺得你真的沒事了?你快起來,你不可以這樣的!」

越說到後面至真越難以維持冷靜,他激動地聲音發顫,脖子上青筋也爆了出來,但容華還是這般死氣沉沉,他灰白的臉比尸體還可怕,好久之後,他才張開了口,嘶啞地說了一句︰「你說……他在那黑漆漆的地方,可會害怕?」

他的聲音平靜得听不出任何的起伏,卻透著最深的痛楚,至真听得心酸,他握著容華的一只手說︰「都過去了,他走了,他已經走了……國公爺,不能再這樣了,你讓他安安心心地走好不好?」

容華勾了勾嘴角,輕聲道︰「走?我不能讓他走,我把他給鎖住了,他逃到哪里,我便去哪里找他。他在那黑漆漆的地方害怕,我就去陪他。」

至真大驚,他听出了容華話中的意思,容華走到了深不見底的絕望的深淵之中,他已經看不見任何的前路和希望,他不想活了,完全沒有了活下去的力氣。

容華打算去死,並不是真的想想而已,他就打算這樣躺在這里緩慢、痛苦、狼狽地等死,自我折磨,死在這座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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