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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夜晚的時候,B市的繁華才初露端倪。

夕陽將林立的高樓照耀成一片輝煌的金色,摩天大樓的玻璃主體與天空映成同一顏色,黃昏天底下的馬路與縱橫交錯的高架擠滿了小火柴盒似的車輛。

人在這樣宏大的景觀中顯得格外渺小。

華燈初上,樓宇在半明半暗的天色里,突然點亮了五彩斑斕的燈光,遠景中明亮的窗格一片一片亮起來,粉紅色、金色、藍色的廣告牌閃爍著拼湊成各式各樣的圖樣,迫不及待地從街道兩邊擠到人們面前。

街邊設計成流線形或弧形的商店櫥窗擺著最新一季奢侈品牌的服裝與包包,大幅的國際名模硬照以超高清像素鋪展在寬闊的牆面上,街道由黑灰色的磚石鋪成,映照在華美的燈光中熠熠發亮,步行街一路延伸到遠方,身著各式各樣服裝、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穿梭其間,一個個臉上洋溢著笑容與自信,眼神明亮,情緒飽滿……

「怎麼樣?這里就是B市最著名的步行街。」唐冰笑道,「作為世界金融中心,這里還有各國銀行在華國的總行,總而言之,就是空氣里都流淌著金錢的芬芳啊。」

「……」路德維希看了一眼金頂的大廈,頂端最後一抹被夕陽余暉照亮的地方,也在慢慢黯淡下去,他問,「我們這樣出來,相思他們怎麼辦?」

唐冰笑了笑︰「你對這里不感興趣?那我們去下一個地方。」

路德維希遲疑,唐冰二話不說拉起他的手臂,將他一路拖到了碼頭前。

唐冰掏錢買了輪渡的票,兩人和一群游客一起擠上去,唐冰輕車熟路搶佔了二層外側的位置,路德維希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拽到身前,給他預留好的狹小空間里,接著,路德維希就感覺「呼喇」一下,二層瞬間被涌進來的人擠到水泄不通,而唐冰佔據的這個位置正好處于座位與船舷的夾角處,毫不費力就可以抵住外界壓力。

路德維希微微側身,夜風吹起他的頭發,很舒服地蹭過臉頰,他的目光變得悠遠,望向河對岸完全點亮的高樓叢林。

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那個人界轉運商說過的話︰人界有很多很多的星星樹,黑色的樹干上掛滿金燦燦的星星,只有到夜晚才會亮起,那景色非常漂亮……當然,並沒有什麼星星樹,有的只是千家萬戶亮著的窗口罷了。

唐冰雙手撐在船舷和座位靠背上,護住身前的一片空間,輪渡全程,他基本都在看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驚訝的表情特別好看,那張面癱臉上很少露出這麼生動的表情,唐冰心里暗暗覺得這輪渡沒白坐,就算不看風景也完全值回票價。

唐冰的倒霉體質終于在輪船開到河心的時候發揮了作用,一陣陰風突然刮來,刮得輪船劇烈顫抖,船上的人們尖叫起來,紛紛抓住手邊椅子和欄桿。

路德維希皺起眉頭。

「你會游泳嗎?」唐冰卻完全沒事兒人一樣,笑得很開心。

「嗯。」路德維希道。

唐冰從船舷下面取了兩件救生衣,一件給路德維希套上,一件給自己套上,全程都特別開心,簡直不像要跳水逃生的倒霉鬼。

兩人在圍觀群眾的尖叫聲中,一前一後扎進水里。

黑色的河面上浮起來兩個橘黃色的身影,一個拖著另一個向對岸游去,劈開的水花不斷涌出白沫,路德維希就像一只小型汽艇,快速前進,並在身後留下一道筆直的白線。

兩人從對岸海鮮市場上岸時,從頭到腳都濕透了,路德維希還好,他是休閑服,唐冰則看起來十分滑稽,他的高檔西裝完全貼在了身上,本來梳理整齊的頭發正滴著水,全都粘在他臉上,可是他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一邊吐水一邊哈哈笑。

「多虧你了,我很久沒有這麼盡興過。」唐冰拍著路德維希的肩膀笑著彎下腰。

路德維希︰「……」這個家伙是瘋了嗎?

「走,我們找個優衣庫換件衣服。」唐冰正色道。

還好CA大陸的ID手環並不會進水失靈。

唐冰帶著路德維希走進試衣間,兩人在男服務生奇怪的眼神中進了同一間。

試衣間雖然還算寬敞,但同時擠著兩個大男人還是有點狹窄了,路德維希不得不貼在門板上,因為唐冰示意他躲開一點。

「喜歡什麼就買,」唐冰說,「我先換點錢。」

說著,他用ID手環踫了一下試衣間靠牆那邊的門板,門板發出「 噠」一聲輕響,竟緩緩地打開,露出了一個提款機樣子的設備。

路德維希仔細一看,發現上面寫著「世界建造者協會」中心銀行自動取款機,可以,這很先進。

唐冰用ID手環進行身份識別,進入提款頁面,然後——屏幕上顯示︰該賬戶已被凍結。

唐冰︰「??」

他抓起西服下擺,擦了把臉,又試了一次。

該賬戶已被凍結。

「怎麼說,」唐冰頓了頓,「還好我帶了一些零錢。」

說著,他從兜里翻出來兩張濕到不成錢形的粉鈔。

試衣間里爆發出一陣大笑,門板都在震動,男服務生神色復雜地盯著那邊,心里充滿了矛盾,他到底要不要去告訴店長,到底要不要,到底……

路德維希看著唐冰那麼高興,都有點不忍心打擾他。

但是,沒有錢真的有那麼開心嗎?

「我們現在怎麼辦?」路德維希問。

「搶銀行。」唐冰說道。

路德維希扭頭就往外走,走著走著發現自己衣服被勾住了。

他回頭一看,勾住他衣服的是唐冰的手。

「我開玩笑的。」唐冰說。

半個小時後,唐冰和路德維希換上了最便宜的一款男士休閑運動服,兩人同款,只是大小號不同,往街上一走,被好幾個人說身材不錯,問在哪里參加的夜跑協會。

路德維希逐漸開始意識到,唐冰其實是個深不可測的人,或者說,是個神經病。

雖然他倒霉到了極點,但他好像很享受這一點。

兩人終于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大魔王與小王子》的原型街區︰花夢巷。

花夢巷的建築有些年月了,一排一排各不相同風格設計的小別墅,別墅之間的距離都很近,各自有一道窄窄的樓梯從花園通往二樓,窗戶是歐式的細長條窗,有半弧形的窗台,外牆上爬滿常春藤,屋檐上長出細細的草葉,風里全是泥土和植物的香氣。

法國梧桐遮天蔽日地蓋下來,偶爾露出一角黑色金屬線條勾勒出的歐式小路燈,溫馨的橙黃色光線將梧桐樹影密密匝匝地灑落腳前,一步一步踏上去,細小的沙粒摩擦著鞋底,聲音很舒服。

「背後就是垃圾巷,是你……是大魔王家。」唐冰介紹道。

路德維希停住腳步,側頭向別墅間的縫隙向那邊望去,黑色的柵欄後面有如同瀑布般涌出的薔薇花。

「……」哪里有垃圾了?

路德維希的目光忽然凝住,他看到了一座教堂的尖頂,那種感覺很熟悉,就像電擊一樣突然貫穿了他的胸口,接著便是密密匝匝的悶痛,他疑惑地望著那個方向,黑曜石般的眼楮里閃爍著曖昧不明的光。

「小說就是這樣,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所以,我在原型的基礎上改造了一下我們的生活環境,以便讓讀者們能夠更輕松地代入,更加平易近人,否則,完全按照我們以前的生活條件來寫,大家的期待可能就會從青春校園變成豪門虐戀,你說是不是?」唐冰笑得像個狐狸,也虧得他能把這麼別扭的理由說得如此天經地義,也虧得路德維希沒什麼常識,竟然還信了。

唐冰還想說什麼,這個時候,ID手環響了起來。

是唐曜。

唐冰打開ID手環,讓唐曜的聲音放出來,這街道上前前後後都沒有人,安靜得不像是位于B市繁華的市中心。

半透明的藍光閃耀著,唐曜的聲音從手環里傳出來︰

「主人,屏蔽已經取消,視頻已經重新投放,雖然熱度稍不如前,但按照您的計劃放出李聿去世的消息後,很多網友和新入坑的粉絲都表示六天後要一起去李家村參加李聿的葬禮。」

唐冰雖然自己在這邊浪,但是炒熱度的步伐從未停下,一直按照他的計劃在按部就班地做著。

路德維希听到唐曜的話,這才稍稍松了口氣,雖然他知道唐冰不會撂下書寵相思不管,但是,沒听到明確的回復時,他畢竟還是會有些牽掛的。

他並不擔心書寵相思如何,畢竟那個人——他對他也沒有什麼好感,但是虛擬世界里留下的那個相思,那個說會等著書寵相思回來的相思,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唐冰笑吟吟地看向路德維希︰「這下放心了吧?」

「嗯。」

「很好。」唐冰說,「現在我們去弄點錢,然後再去見一個人,這次出行,就算是圓滿完成任務了。」

「怎麼弄錢?」路德維希問。

唐冰神秘地賣了個關子︰「有時候倒霉到極點也能掙錢,走,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半個小時後,兩人來到了一家地下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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