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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很黑,我點了一根蠟燭,提著柴刀,用腳推開了那扇關著小怪物的門。

它又滾到地上來了,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好像死了一樣。我走過去把蠟燭油滴在桌上,固定好蠟燭,才蹲下來去翻看那只小怪物。

我把它翻了個身,它也沒動靜,眼楮緊緊閉著。

真死了?我用手在它胸膛上感受了一下,然後沉默了。

小怪物沒有呼吸了,身子也涼涼的。它肚子上的臍帶月兌落了,但是還有些血跡留在它的肚皮上,已經干涸斑駁。

我不是個很有同情心的人,至少現在已經不是,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難受。人類真的很奇怪,上一刻明明我已經決定殺了它,可這東西真死了,我又有點矯情起來。

我放下柴刀,把它的尸體拿起來。我想把它埋在院子里,不過在那之前,我準備給它洗一洗身上的血漬和灰塵。

我不知道這東西是怎麼出現在我的肚子里的,也沒有把它當做自己的孩子,這種行為有點多余,姑且就算我是突然心軟了一下。

拿著小怪物尸體往外走的時候,我想起一件事,腳下一拐,進了另一個空置的房間,從落滿了灰的衣櫃里翻出了件小孩子的衣服出來。

這衣服是原本屋主人的,他們大概有個孩子,小孩衣服還挺多。我隨便拿了一件最小的,帶著小怪物的尸體去了廚房。之前做飯後留在鍋里的熱水我還沒倒,這會兒舀出來倒進盆里,兌了冷水。

我把小怪物的尸體放進溫水里,托著它軟軟的腦袋,給它洗掉肚皮上的血漬,手腳爪子上的灰和土,再清洗結成塊的頭發。

小怪物的頭發很軟,感覺比我印象中的一般嬰兒要長。我沒照顧過這種弱小生物,而且這也已經是具尸體,不需要我多麼小心,所以我也不用管那麼多,就把它當個蘿卜洗。給它擦洗脖子的時候,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把它從水里撈出來,仔細模了模脖子,好像還有氣?

我剛這麼想,就感覺手里一動,那小怪物竟然又睜開了眼楮。我一驚就把它摔回了水盆里,濺的盆周圍都是水。我管不了那麼多,下意識就環顧周圍找我的柴刀。

等我拿到刀的時候,那小怪物已經從水盆里爬出來了,它渾身濕噠噠的,頭發全部黏在臉上,顯得那雙綠眼楮更大的可怕。

它朝我爬了過來。它出生還不過一天,就已經會爬了,我一邊想一邊緊緊盯著它的動作。

它爬過來,和之前一樣,伸出爪子抱住了我的腳,然後仰頭朝我咩咩叫,還是那種很軟的咩咩叫,看上去很無害。

這東西之前是假死了嗎?我再次把它拉開,按著它的腦袋,同時把柴刀抵到它的脖子上。剛才洗的時候我確定了,它的脖子很軟,我的柴刀絕對能砍斷。

如果是剛才以為它死了之前,我覺得我能砍下去,可是出現了這樣一個插曲,我卻又動不了手了。

我這兩年過得很太平,沒有了幾年前那種狠勁,要是換成幾年前的我,這東西前腳從我肚子里爬出來,我後腳眼楮眨都不眨的就能掐死它,可我現在卻猶豫成這樣,幾次想殺又幾次改變主意,結果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小怪物好像很聰明,對著脖子上寒光閃閃的刀,似乎明白了現在的處境,它不敢再叫了,被我捏著腦袋,就縮在那里發出輕輕的呼嚕聲,尾巴也卷起來,夾在雙腿間。

它知道害怕。

過了很久,我把刀移開,放在了桌子上,再一松手,把小怪物放在了地上。

也許我會被這東西害死,我這樣想。

小怪物一被我放開,就飛快的伸出兩只小爪子抱住了我的腿,又開始好像撒嬌一樣的咩咩叫,完全把剛才的生死一刻給忘了。

我抬起手薅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又揉了揉臉。低頭看那小怪物,我也不知道是笑自己還是笑它,扯了一下嘴角。

我把它抓了下來,無視他又縮起的爪子,把它放回了水盆里。水盆里的水有點冷了,我又加了一瓢熱水,把小怪物剛才沾上去的灰洗掉。

我把它放在水里,它還想撲過來挨著我,我不好洗,只能一只手抵著它的腦袋,另一只手給它洗,我也不磨蹭了,三兩下洗干淨,提著它兩只胳膊放到懷里,準備用毛巾擦干。

小怪物被我提到空中的時候,又抱著爪子縮著尾巴像個石頭一樣不敢動,等到了我腿上,就又活了,一腦袋倒在我肚子上,很安心的用腦袋抵著我的肚子,把自己蜷成一個球。

它還咂了咂嘴,眯起眼楮一副準備睡覺的樣子。

我看到它這個樣子,頓了一下,然後不客氣的把它提起來用毛巾擦干,腦袋胳膊肚皮**尾巴腿,還有小**。這小怪物是個男孩子。

隨手擦了擦,我把剛才找出來的衣服給他套上。

這就是件長T恤,但是腦袋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小,這小怪物腦袋大了點,衣服套上去扯不下來。我現在知道了,這東西生命力頑強,和一般人類嬰兒不一樣,所以我也不擔心,直接往下拉扯,硬是把它的腦袋從那個領口里弄出來。

它被衣服蒙著腦袋的時候又叫起來,有點慌的咩咩叫,還揮舞爪子,我一手就捏住它兩只爪子,不許它亂動,自己跟這衣服較勁,不過等我把衣服拉下來,他又安靜了,靠在我懷里乖乖抱著自己的腳爪。

套完了腦袋,我繼續給他套手臂。問題又來了,這小怪物的手是爪子,比嬰兒的手粗,上面的指甲還很尖,我把它的手往袖子里套,一下子就給掛住了。

試了幾次都沒套進去,我只能把它的手扯出來,仔細看了看,那三根爪子還挺靈活,捏起來的話完全可以把尖銳的爪子包在里面。我自己動手把它的爪子握成拳,再往袖子里塞,塞到一半它張開手又給掛住了。

我把它爪子再次拉扯出來,然後讓它看著我,在它眼前伸出我自己的手。我曲起大拇指和小拇指,只留下三根手指頭,緩緩縮起來。

小怪物的眼楮看著我的臉,我把它的腦袋往下拉了拉,讓它看我的手,又試了一次。它抱著自己的兩只腳爪,尾巴有節奏的一甩一甩,輕輕拍在我的小腿上。我連續做了三遍,它也沒反應。

我的耐心其實不太好,既然穿不進去,我就不穿了,直接把它兩只手臂一起罩下來。這衣服袖子和領口是松緊的,身子倒是寬松,給小怪物罩上去後,就變成了一條裙子,連**也給遮住了,省得我再給它找褲子。

我把它打理完就放到一邊的凳子上,自己去打水洗臉。我洗臉的時候看到它想從凳子上爬下來,往我這邊抓。我心里一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這小怪物戀母情結是不是太嚴重了,看到我就想蹭過來。

為了避免它再次弄髒自己,我臉上還滴著水,轉身去把它提過來放在灶台上,它扶著我的洗臉盆就不動了。

我洗完臉坐在那泡腳,小怪物又窩進了我懷里。腳浸在微燙的熱水里面很舒服,灶里還有柴火沒燒盡,偶爾發出 啪一聲輕輕的炸響,坐在灶洞旁邊暖烘烘的,我有點昏昏欲睡。

忽然想起來幾年前的一個冬天,忘記是七年前還是八年前了,我那時候暫時在一個臨時基地里落腳。那年冬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那個小基地里的人都被困死在漫天風雪中,凍死餓死了很多人。離我住的那個破屋子不遠,有個孕婦。那時候,我已經很少見到孕婦了,特別是像她那樣還能對陌生人露出笑容的孕婦。

在一個風雪狂嘯的夜里我听到她的痛呼隱約傳來,那痛苦的呼喊聲持續了大半夜後漸漸停歇。

我那時還沒有後來那般狠心,忍不住起身偷偷跑去看。那孕婦沒能生下孩子,大概因為難產,她和她未出生的孩子一起死了。後來……後來的事我不願多回想。一具沒有親人的尸體,周圍全是因為沒有食物而饑餓發狂的人,會發生什麼根本毫無懸念。

很多時候我都會想,我是從地獄里走過來的人,就算不知道為了什麼而活著,我也得活著。

「咕——」

這突然的聲音把我驚醒,我低頭一看,見到小怪物安安分分的縮在我腿上。叫聲是從它肚子里傳來的,它餓了。

小怪物吃什麼,我不確定。我沒有女乃水給它,看它的那一嘴利齒,大概也不是喝女乃水的。我擦了腳起身,走到大鍋前。還剩了一些之前吃剩的老鼠肉,我不知道它吃不吃。揭開鍋蓋,我拈了一塊肉試了試。

肉遞到它嘴邊,它動了動鼻子,伸出舌頭舌忝了一下。我到這時候才看清,他的舌頭很長,仿佛可以伸縮。吧嗒吧嗒舌忝了幾下,它像個等著喂食的雛鳥那樣張大了嘴。

果然是張血盆大口。

我把肉塊丟進去,它咬的咯吱作響,一會兒就吃掉了,我只好一塊塊接著喂它。老鼠肉沒剩多少,等到吃完了,它還在張著嘴。

它要是只吃肉,我可養不了它。我這樣想,擦了擦手,然後捏著它的嘴合攏。

這小怪物倒是乖,被我合攏了嘴,也不知道是吃飽了還是知道沒有吃的了,沒再張著嘴要吃。我听它肚子沒有再咕咕叫,也就算了,等明天試試給它吃其他東西。

我給自己找了個不小的麻煩。準備去睡覺的時候我這麼想。我不可能接受這個小怪物躺在我身邊,那樣我會整夜睡不著,時刻下意識保持警惕,所以我最後決定把它放在另一個房間,讓它自己睡。

我把它放在那個房間里的時候,它本來都快睡著了,大眼楮也眯著,可我一把它放下去,它立刻就醒了,飛快的再次抱住了我的手。

「自己睡。」

它抱著我的手想往上爬,可是最後還是被我丟在了那間房里。我自己回到睡習慣的那間狹窄小房,躺下休息。

可我沒能休息多久,快要天亮的時候我醒了,我做了夢,夢里又是不斷的有人在咩咩叫。我坐起來看著左邊那面牆,那邊就有個會咩咩叫的小怪物。可是夢中听到的咩咩叫聲並沒有出現,那邊靜悄悄的。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爬起來穿上鞋,準備去旁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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