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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正版賽高!方起州定了兩秒,他伸手去拿的時候,外賣小弟還不自覺地捏了下手心,像是不舍得。他倏地彎了下嘴角,「謝謝。」

小虎也笑了起來,露出八顆牙齒,而虎牙則加劇了笑容的感染度,他彎著眼楮,大聲道,「不用謝!」

而小孩兒的笑容看起來就如同他頭發那麼軟,也讓方起州內心燃起了微妙的暖意,他從未想到一把糖果會讓他這麼高興。

方起州前腳剛走,後腳鐘龍就從廚房出來,還伴隨著另一個炒菜師傅的追喊,「欸!龍哥,這鍋要糊了!」

鐘龍說,「等著。」

他瞧見一道背影上了輛黑色賓利,邊擦手邊問著小虎,「誰跟你說話呢?」

小虎獻寶似地捧出玉墜,大眼楮眨也不眨地望著鐘龍的反應。

鐘龍頓時如臨大敵地按住他的手,左右張望後發現無人注意他們倆,才低聲告誡,「這麼多人你怎麼就拿出來了!剛才那人來還給你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準備給他戴上。塞衣服里,就沒人看見了。

小虎點了點頭,鐘龍手里搓了搓,發現紅繩斷了,「算了,我先幫你保管著,這墜子這麼重要,再掉可怎麼辦。」

小虎認真道,「有人會、會撿到,然後還給我的。」

鐘龍忍不住笑,「你這傻寶,這世上哪來那麼多好人啊。」

「哥。」

「哎!」鐘龍從善如流地應道。

小虎說,「哥你就是好人……」

鐘龍一時沒說話,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他按著小虎肩膀的手不動聲色地使力,卻听見小虎扳著手指說,「石頭哥也是好人,老板娘,小芹姐,叔叔……都是好人。」他哇了一下,「這麼多好人呢。」

「……嗯,」鐘龍神色復雜地拍了下他的背,「乖。」

自從小虎進入了他的生活,他就像接受拷問的犯人,連番轟炸的嚴刑拷打讓他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懷疑自我。

在店里買了新的紅繩,鐘龍牽著小虎快到家時,一輛破爛的金杯正巧開走,留下灰撲撲的尾氣煙塵。鐘龍立刻警覺地停了腳步,他躲在樹後張望了會兒,發現沒有動靜後才往樓道走去。

他現在租的房子,是棟老式民居,四層樓高,矮到連建築旁的大榕樹都要比房子高一個頭。而鐘龍租的那一間,正巧就是常年被大樹擋住的那間,處于三樓,所以價格比見得著光的要便宜許多。

反正灰蒙蒙的窗戶玻璃什麼也看不清,所以鐘龍一點兒也不在意那顆大樹。他沒想到搬到這種地方來,那些人還能找到他,小虎望著他,「哥,是那些人嗎?」

鐘龍臉色有些難看,勉強扯出笑容,「不是,別怕。」

小虎對個別東西總是很印象深刻,比如半年前家門口的紅油漆,哥哥滿身的傷口,鼻青臉腫得不能見人。

一踏入樓道,鐘龍便注意到丟棄在垃圾桶旁的油漆桶,鮮艷的紅色潑灑了一地。

有個見過幾次的鄰居從樓上下來,見到鐘龍便是一聲唾棄的「呸」,越往上走,灰牆顏色越艷麗了,三樓窄小的幾間門戶都未能幸免,他們住的那間屋子門上用紅油漆畫了個大叉叉,還有個刺目的「死」字。而牆上歪歪扭扭地著一些惡毒的句子,除了諸如「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種,還有「你媽艾滋,你全家艾滋」「不得好死」「死基佬艾滋晚期」這樣的話。

鐘龍在接觸到「艾滋」這兩個字眼時,渾身都難以控制地發抖起來,他還殘存理智,手心蒙住小虎的眼楮,「別看。」這時,門倏地從里面打開了,房東扔了一大堆東西出來,衣服,盆子,小太陽,沒完沒了地從樓梯上滾下去,噪音如同末日般轟隆隆崩塌,什麼鋼材、磚塊,全都陷入地基,毀于一旦。

「房租我不要了,拿著你的東西滾。」

鐘龍定了一秒,好似在沉默自己的怒氣,他臉色難看得可怕。無聲地和房東對峙了會兒,才默不作聲地蹲下來。往包里隨便收了些東西,小虎幫著他撿,房東抱著手臂冷眼旁觀,「當初看見你手臂上的紋身就該知道不能把房子租給你這種人。」

鐘龍有兩條花臂,兩條胳膊斷斷續續紋了快五年時間,夏天要是光著膀子,加上他的大塊頭,走在路上幾乎所有路人都是繞著他的。

他從地上撿起一包散落的糖果,揣進包里,拆開一顆水果硬糖的糖衣,捏著湊到小虎嘴邊,問他,「什麼味道的?」

小虎仰著頭看他,腮幫子鼓起一塊兒來,「隻果。」

鐘龍拉著他,背著背包離開了這個住了半年的地方。

小虎還有些不舍地回頭望,「存錢罐……」

鐘龍扳回他的腦袋,「哥再給你買個新的,想要什麼,海綿寶寶?」

小虎認真地想了想,「要小黃人的。」

鐘龍笑了笑,「行。」

「你要店里鑰匙干嘛?!」饅頭住得離紅辣椒最近,每天早上都是他去開門,接到鐘龍電話時,他正打算睡覺。

「住。」

「住?!」饅頭騰地從床上彈起來。

「嗯,被趕出來了,」鐘龍言簡意賅道,「你有多余的毯子嗎,拿兩條給我吧,小虎怕冷。」

「…哎我真是……」

「梅躍不會知道的,明天你可以晚點來,我開門。」

五分鐘後,饅頭穿著睡衣從樓上下來了,遠遠望去,黑色睡衣使他臃腫得仿佛一只黑熊,把他們要的東西給他們,「兩條,一條薄的,一條厚的。」饅頭有些冷地把手伸在袖子里,哈出一口白氣,「你們今天住店里,明天打算怎麼辦?」

鐘龍把小虎摟得很嚴實,「還不知道,明天再說吧。」

「……」饅頭又啞口無言了,他總覺得鐘龍身上有股難以言喻的氣概,藏著許多秘密,第一次見到那兩只花臂時,他眼楮都直了,覺得鐘龍牛逼。

「有煙嗎,給我兩根吧。」

饅頭模了模睡衣口袋,「沒,我上樓去拿。」

「哎,」鐘龍叫住他,吸了吸鼻子,「算了,我忘了我戒煙了。」

店里有空調,冬天一直都是開著的,多開一個晚上也不會多多少電費,至少梅躍不會察覺的。小虎站在暖風底下對著吹,鐘龍把幾張桌子拼在一起,底下鋪了點兒紙殼什麼的,還有饅頭給他的毯子,薄的鋪,厚的給小虎蓋。

廚房里還有許多食材,鐘龍開了火打了個蛋湯炒了個肉,兄弟倆將飯菜掃蕩得一干二淨,盤子上剩下的油鐘龍都拿來拌飯了。他食量一直很大,所以長得很壯實。用清水漱了口,剝了兩片口香糖嚼了十分鐘,小虎月兌得只剩下秋衣秋褲,爬上桌子拼成的床。

這種經歷很稀奇,他也看不出難過,反倒挺高興的。鐘龍把兩人的羽絨服蓋在上面,毯子挺小的,鐘龍讓毯子卷著小虎,自己則用背部堵上了漏風的空隙,毯子還短,他的小腿都露了大半在外頭,好在空調開著,不至于凍僵。

燈關了,在牆邊充電的手機一陣一陣地閃爍紅光,打開的卷簾門也有好幾公分的縫隙,這讓鐘龍發現,小虎的眼楮近距離面對面時特別閃亮,鐘龍把鼻子都湊上去,貼著他,「冷嗎?」

小虎搖搖頭,然後意識到是黑暗里,他說,「不冷。」

他笑了一下,低聲說,「睡吧,哥抱著你。」

日光照射進來時,鐘龍在睡夢中皺了下眉頭。「我擦這他媽是——」梅躍看到門沒開時,差點沒在心里把饅頭給千刀萬剮了,當她發現門居然是開著縫隙的,覺得這次下油鍋都不足以解恨,直到她發現店里一團亂糟,還躺著兩個人時,髒話就不由自主冒出來了,「我操,鐘龍你他媽這真的是打尖住店啊。」她冷著面孔,一巴掌呼上他的腦袋,「給老娘起來,說清楚怎麼回事兒。」

鐘虎迷迷糊糊地睜眼,先是看到睡夢中的小虎貼在自己的胸口,再來就是母老虎梅躍。

他打了個噴嚏,「……老板,早。」背涼了一夜,伸手一模,冰冷的雞皮疙瘩。

「早你妹啊早!」她抱著手臂,斜睨著他,「趕緊起來收拾一下,都快十一點了。」

鐘龍一天都不在狀態,梅躍也沒問什麼,下午才得了空隙,「遇到麻煩了?」

「……沒。」

梅躍聳肩,「我家里有房子出租,還沒租出去,你們可以先來住著,有租客了就走人。」她看著鐘龍,「就在游樂場那邊,拆房子賠的,小芹也住我那兒的。」

腦中回想起那小孩兒認真畫畫的模樣,又想起玉墜上的小老虎,竟有些重合的意思。

失眠的兩個月以來,這天晚上睡得倒最好,一個夢也沒做,方起州出門第一件事便是到物管處詢問了昨天來打掃收走衣服的事,物管處的員工交代說調查後聯系他。

物管處的調查結果到了中午才來,「大少,不好意思啊,阿姨是新來的,年紀大了,她說她給您留了字條,把兜里的東西都放玄關了,大概那字條放的地方不明顯吧……還請您原諒……」

因為‘大少’這個稱呼,方起州眉頭不著痕跡地擰了起來,他沉默的反應讓那頭大氣也不敢出,戰戰兢兢道,「我們這就把阿姨給辭了,下次保證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方起州手里的鋼筆放下,冷聲道,「沒關系,」他頓了頓,「這件事我也有錯,別辭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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