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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墨軒回過神來,「嘿」了一聲,一把拍在他的肩頭,「徐兄這是何意?你知道我心里想了何事?」

其實話說完後,徐行儼心中便覺異樣,他本意,不該如此……

裴菀已經走近,問了輸贏,听到方墨軒說己方贏了十四球且全是徐兄功勞時,詫異地往徐行儼身上瞥了一眼。

他們平日比賽打的多是「長賽制」,哪一方先得二十籌,哪隊就算贏。能贏十四球,幾乎是讓對手毫無招架之力。

男人間的友情一向來得莫名,或許不打不相識,或許就如這般因為一起打了場馬球就有了過命般的交情。

眼下方墨軒對徐行儼十分佩服,儼然已經將他當了兄弟。

他見裴菀眼神不善,忙上前一步擋在兄弟面前,問裴菀︰「裴舍人向來是大忙人,今日怎麼有空來此?那日若不是對我有事相求,恐怕還不肯出宮。我不如謝小娘子面子大,竟能勞您在朝陽樓上聯詩。我可是听說當日你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氣兒都不喘,一旁捉筆的兩個小廝筆走游蛇,卻依舊跟不上兩位的生花燦口,是不是後面還有個賭注什麼的,怎麼沒听你說……」

方墨軒說到這里,感受到旁邊徐行儼瞟了他一眼,他的氣息立馬就弱了。

方墨軒和徐行儼的相識,始于數日前西市北曲那片三教九流的聚集之地。

那日方墨軒易服混在賭坊中賭錢,從一個小混混趙小六手里贏了一塊玉,他拿到那塊玉時只覺得入手溫潤,水色上乘,這麼好的東西被這不識貨的小子拿出來賭,八成是坑蒙拐騙到手的。

他拎著玉出了賭坊後,對著日頭看成色。玉佩呈橢圓形,乳白色,其上雕了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下面紅繩打了個奇怪的絡子,那形狀有幾分眼熟,卻一時沒想起來在哪兒見過,再墜以流蘇,看著頗精致。

當今聖上在閨閣之中便酷愛牡丹,坐上皇後寶座之後,牡丹花盛行天下,所以這般形態的玉佩並不少見。他翻過背面,發現上面用陰文刻了兩個篆體小字,他對著太陽辨別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是「雅倩」二字。

他正嘀咕著,這兩個字有些耳熟,可還沒等他想明白,竟然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當街就被人搶了。

他看著那個撒歡跑的小賊,空著手愣了愣,隨即氣急敗壞地追了半條街。

後來他實在跑不動,捂著肚子正想放棄,就看到一位郎君半路里殺出來,一個掃堂腿踢了那個小賊個狗吃屎。隨即抓住那人的腦袋猛地按在地上,那重重的一聲「咚」听得方墨軒腦門生疼。

捉賊的便是明白被許志騙了之後,循著他平日的去向找來賭坊的徐行儼。

當時方墨軒看準時機,三兩步跑上去,從小賊手里拽出了那塊玉。

可他還沒來得及歡喜,剛做了英雄的徐行儼就要轉做強盜,伸手問他要玉。

方墨軒少年心性,本性跳月兌,喜好交朋友。本來見此人身手不凡,還想結交一番,若這人不出聲,不定他還會主動給了。沒想到這人上來就直接問他要玉,他自然是不給的。

後來又經過一番波折才明白是場誤會,這玉就是被許志偷走賭了的那個信物。

但那時方墨軒已經賴上了徐行儼,而且得知他是來洛陽投親的,如今雖有本事卻仍是白身,便暗暗打定主意要為他找個好出路,引薦給裴菀,定要他第二日去了玉樓春之後再還他玉。

于是,便牽扯出後面的一番波折。

而這些方墨軒自然不知道,他只是單純地覺得徐行儼此人年紀雖輕卻沉著鎮定,又有一身本事,以後定能成大事。

又兼徐行儼身上有種讓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氣勢,不知不覺間隱隱便以其為兄長。所以此時徐行儼不過一瞥,他就有些慫了。

裴菀挑眉問他︰「听我說什麼?」

方墨軒干笑兩聲,「沒什麼,舍人要不要來賽一場?行令我不如你,打球我還是在行的。」

他本是虛讓兩句,沒想到裴菀直接就應了,甚至交代了身後跟著的一個小廝,讓他去球場外停著的馬車上拿兩副球桿過來。

方墨軒瞪著眼楮,「你當真要打?」

裴菀嗤笑,「行令你不行,打球你又要怕?這些年你的日子都喂狗了?」

方墨軒嘁了一聲,「我才不是怕你,」他看向一旁一直在神游方外的謝瑤,「謝小娘子可能上場?」

裴莞接話,「你可別小瞧了阿瑤的小身板,她的馬上功夫可不一定比你差。」

方墨軒驚異地看了看謝瑤,便對徐行儼道︰「徐兄,咱們可不能輸給兩個小娘子,你可不準怯場不上了啊!」

徐行儼還不及回答,裴莞已經搶先道︰「徐兄自然是要上的,我和謝瑤一隊,你和徐兄一隊,再各找兩人組隊,女子體力畢竟不如男子,不讓你們佔便宜,今日我們便不采用‘長賽制’,只打十籌,先得先贏,如何?」

「就照你說的辦!我去將李家兄弟叫來,順便再找兩個好手,你們在這里等著!」

方墨軒興致很高,說話間便跑遠了,邊跑邊笑著跟身邊路過的球友們打招呼。

徐行儼只覺得身邊一陣風刮過,唇角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大概有種明明一句話沒說,卻平白被人出賣了的錯覺。

裴莞看向旁邊站著一直默不吭聲的謝瑤,「怎麼?今日怎麼興致不高,你若精神不濟不想上,就在旁邊看看好了,我們也只是鬧著玩兒。」

馬球風靡大周,不止男兒喜歡,就連京城貴婦們來了興致也喜歡上馬打兩桿。此處馬球場位于城東敬善坊內,是官府專門為貴族和朝官們闢出的場所,平時會挑選優質馬種入球場,再配人員專門看管飼養。是以這處球場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的,如今在這場地上馳騁之人非富即貴。

馬球場佔地極大,用低矮柵欄分開圍出多個場地,每個場地周長約六百步,四周均豎了五顏六色的彩旗,長風揚起,獵獵作響。各個場地馬蹄翻飛,塵土飛揚,球場相連,一眼看不到盡頭。

謝瑤從穿過球場柵欄開始,就有些心不在焉,漫不經心地看著隔壁球場的少年們揮灑汗水。準確地說,是從看到徐行儼之後。今日裴莞約她出門打球,她事先並不知徐行儼也會在此。

自那日兄長明確站在她這邊一起勸父親慎重擇婿後,她覺得一下子就有了底氣,不再如從前那般處處都要將自己的小心思藏藏掖掖。自然而然地,之前需要壓抑的另一些小心思就開始有些不受控制地冒了泡……

听到裴莞問時,她回了神,笑著說︰「你們都上場了,我自己在旁邊看著又有什麼意思?自然也是要打的。」

「那就好,一會兒你若覺得不濟,及早出聲,畜生們可不長眼。」裴莞說著,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視線往徐行儼身上飄了飄。

那人卻只是側身看著方墨軒離開的方向,對身旁兩人仿若未見。

沒過多久,方墨軒領著四個少年郎過來,那四人大概剛從球場上下來,均著緊身球衣,兩紅兩黑,踩長筒馬靴,滿頭大汗,邊走邊用汗巾擦拭滿臉混合著塵土的汗水。

到了跟前,方墨軒給互相引薦了,裴莞是聖上跟前紅人,所有人都認識,主要是給徐行儼介紹。方小伯爺也確實是為了朋友盡心盡力。

那四人謝瑤都認識,穿紅衣的兩個是大理寺卿李家的兩個兒子,未裹襆頭,而是覆了紅色抹額,豎了馬尾,姿態風流,看起來英俊瀟灑。

另外兩個是皇室郡王,和裴莞相熟,與如今已幾乎完全漢化的宇文氏皇族不同,這兩人均辮了滿頭小辮子綁在腦後,服飾黑中夾雜著紅綠之色,很顯異域風姿。

最後分配下來,裴莞、謝瑤和李氏兄弟為一隊,其余四人一隊。

裴莞和謝瑤隨著李氏兄弟,一人綁了個紅色抹額,配上她們今日特意為出門打球穿的玄色胡服,頓時也是英姿颯爽,顯出巾幗不讓須眉之態。

方墨軒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對旁邊的徐行儼說︰「徐兄,一會兒可千萬不能看對面有兩個小娘子便下不了手,裴莞可陰著呢!」

徐行儼往那聚在一起的四人身上望了一眼,沒有作聲。

八人分別挑好馬,場內已經備好小旗,安排好掌籌站于對方球門旁,一切準備妥當,齊齊拎了球桿翻身上馬進入球場。

為了能讓駿馬有足夠體力完成球賽,這里的馬匹都養得高大健壯,謝瑤翻上馬背時,看著離得高高的地面,長長地吐了口氣。

裴莞策馬到謝瑤身旁,看著她道︰「我看你今天臉色不佳,若當真不適,可莫要逞強。」

謝瑤有些莫名地看著裴莞,道︰「我精神好得很,我倒覺得今日你這般三番五次地問我,顯得有些反常。」

裴莞一扯韁繩調了馬頭,原地轉了一圈,右手甩著球桿,笑道︰「當真是狗咬呂洞賓,一會兒你若摔下了馬,就算被踩斷了腿,也別指望我去救你!「

謝瑤正要反唇相譏,覺察到身後動靜,扭頭就看到徐行儼騎著馬目不斜視地從自己身旁經過,頓覺沒勁兒,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不過也無礙,在場這麼多英俊兒郎,總有人願意英雄救美的。」

裴莞騎著馬溜了一圈,最後停在徐行儼身旁,對著一丈外的謝瑤這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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