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SHION》雖然銷量不錯，員工卻實在不怎麼多，所有事都由主編趙曉光親力親為。他每天忙的腳不沾地，恨不得一個人掰成三個來用，可想而知，工作室的配置也相當簡陋。
姿儀被引入接待室時，里面已經坐了三個女孩兒，正在小聲聊天。乍然看到新人進來，她們停止交談，全部扭頭望過來。
笑吟吟沖眾人點過頭，她揀了靠門的位置坐。周世杰去找熟人談心了，特意帶著苗苗教她為人處世，此時便只剩了姿儀一個。
接待室里的女孩兒們全都和她差不多年紀，估模都是在校生，也沒簽經紀公司，與剛剛接觸過的劇組演員比，青澀稚女敕得很。
大概意識到姿儀與自己不太一樣，她們互相交換了眼色，誰都沒說話。過了好半天，三人中最漂亮的那個才微笑著挪到她身邊。
「你是……姿儀？」女生的語氣有些試探︰「皇家戲劇學院的尹姿儀？」
——哇哦，踫到校友了？
恰到好處的熱絡驚訝，姿儀微微瞪大眼︰「你是……？」
「我是三年級的孫菲爾。」女生親切的打量她︰「早就听說你的大名了，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真人果然比傳說的更漂亮，哈哈，看來我們這次注定全是綠葉了。」
其余二女的目光立刻不善起來。
「學姐不要打趣我了，你能過關斬將成為《翩翩》的二號女配，封面而已，肯定沒問題。」
孫菲爾，姿儀剛剛想起來，她就是《翩翩愛上你》的二號女配，小白女主的萌系舍友神助攻何娜，因為之前沒見過真人，所以一時沒認出來。
真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她的學姐。
還不安好心。
「你們說的《翩翩》，是《翩翩愛上你》嗎？」一個女生忍不住開口詢問，滿目艷羨。
「是啊。」姿儀慢悠悠的搶先開口︰「我也去試鏡的，還不知道通過沒呢。」
女生們望向孫菲爾，神色就有些微妙。
「僥幸而已，論運氣，我哪能和你比呢。」孫菲爾抿抿唇角，神色晦暗不明︰「簽約寰宇，有‘點金聖手’周世杰保駕護航，連莫天王都說，你遲早是會拿影後的。」
話音剛落，周世杰正巧帶著苗苗推門進來，姿儀見此微微一笑，回了句「借學姐吉言」，就不再多說。
深諳藝人間的勾心斗角，周世杰壓根沒把這些小丫頭們放在眼里，徑自坐了姿儀另一邊，連個眼神都欠奉；兩邊都被佔據，苗苗愣了一下，才選孫菲爾的身側坐下來。
手機一震，姿儀打開短信，是周世杰發來的︰
「一會兒拍硬照，要求候選人模擬一個場景，與‘青春’有關，來一段兩分鐘即興表演，必須植入‘百芝堂’補水面膜廣告。攝影師抓拍十張硬照，然後主編和相關專業人士討論結果，明天給消息。」
姿儀沉默一瞬，回復︰「硬照怎麼拍？我要注意什麼？」
「努力展現你的美，360度無死角。創意無所謂，美得慘絕人寰最重要。」
「……」
「知道你沒拍過，特地安排到最後，好好觀摩學習，你前夫可在旁邊大樓看著呢。」
「……」這個激將法敢不敢再拙劣一點？
又等了一刻鐘，主編趙曉光終于帶著攝影師于心走了進來。
趙曉光今年34歲，生得肥頭大耳，矮矮胖胖，戴著黑框眼鏡，把棕紅色西裝撐得圓滾滾的，遠看活像一坨行走的肥肉；于心卻是身高體長，脖子上掛著相機，腦後扎著個小辮子，看起來很有藝術家的氣息。
姿儀不知道趙曉光和周世杰的交情到底有多深，反正打從進門起，他就沒正眼瞧過這邊，表情相當嚴肅。
「感謝接到邀請的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抽時間來參加本期《FASHION》‘尋找最美校花’的硬照甄選。」他緩緩環顧眾人道。不知為何，姿儀總覺得這雙小眼楮有點猥瑣︰「《FASHION》一向講求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下面我來說一下此次甄選規則。」
「以‘青春’為主題，每人表演一段兩分鐘的場景，要求植入‘百芝堂’補水面膜廣告。在此期間，攝影師會抓拍十張硬照，我與相關專業人士討論後明天給結果。——還有什麼問題？」
一片安靜。
「好，沒問題那就現在開始。你們和我來。」
——
莫揚與名模Vivi、《時尚先生》Z國版主編葉瓊、攝影師夏景歌、化妝師沈心怡見過之後，簡單交流幾句，又說了無數好話哄走Vivi，這才有時間和夏景歌獨處。
宋城的臉色難得沉郁，不等莫揚開口，他就單刀直入︰「Eli，我和Don一直把你當朋友，可這次的事你真的太不地道了！」
莫揚沒說話，只是默不作聲地看著他，風雨欲來的沉靜讓人倍感壓力。
「對不起。」夏景歌難堪的低下頭︰「Don，阿城，對不起，我保證就這一次，拜托……我只能想到你們了。」
「為了一個女人！」宋城怒極反笑︰「你真當我不知道，《時尚先生》還請過楚墨拍內頁？Don和楚墨咖位相同，時尚圈里楚墨還要更高一級，結果現在居然淪為陪襯，你讓外人怎麼想？‘樂壇天王聯合《時尚先生》新主編，蓄意羞辱大滿貫影帝？’」
「對不起……」夏景歌臉色灰敗︰「我沒想這麼多，而且你放心，楚墨不是那種人……」
「夠了。」
兩個人同時住嘴，俱都轉向了突然出聲的莫揚。
斜靠在欄桿扶手上，他眼神疏淡，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涼意。
「Eli，我很感激你的知遇之恩。當年要不是你頂住壓力堅決啟用我做《時尚先生》黑白內頁的男模，我也不會那麼容易踏入時尚圈。你給我奠定了一個相當高的起點，關于此，我莫揚沒齒難忘。」
似乎預感到他接下來的說辭，夏景歌的神色很是勉強︰「不管你信不信，我當年並非出于私心。每個攝影師都希望拍出最完美的作品，我看好你完全只因為你足夠優秀。」
莫揚淡淡笑了一下︰「Eli，只要你說一聲，無論怎樣我都不會袖手旁觀。可你偏偏選了最糟糕的方式。」
夏景歌羞愧懊惱的攥緊雙拳，無話可說。
莫揚垂著眸子抿抿唇，越過他，徑自離開。宋城氣憤又無奈的瞪他一眼，緊隨其後。
沉默一瞬，夏景歌終是抬頭喚住他︰「Don，你明天會來的，是嗎？」
莫揚站定轉身，表情徹底冷了下來︰「Vivi已經到了，你覺得我連這點氣度都沒有？你到底不相信我的人品還是不相信我的職業素養？」
「我……」
夏景歌滿臉通紅，嘴唇動了動，卻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下了一層又一層的樓梯，莫揚越走越快，宋城在後面追得氣喘吁吁，終于忍不住出聲︰「喂，前面的，照顧一下老人家的體力啊！」
倏然停住腳步，莫揚深深吸了一口氣。
宋城見此暗暗嘆息，快走兩步趕上來︰「你不會想徒步走下50層吧？」
莫揚瞥他一眼，腳步一轉進了電梯，果斷按下數字「7」。
時尚大樓一共53層，其中7樓是酒吧，17層提供中餐，27層供給西餐，37層是自助，47層是員工餐廳。莫揚走出電梯點好單，揀了靠欄桿的位置坐。
6樓的攝影棚里鬧哄哄的，從這個角度望下去，視野剛剛好。
「《FASHION》又來借場地了。」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宋城忍不住嗤笑︰「趙曉光那人真是幾十年如一日，不過倒是很能唬人，不知道的肯定以為他和《時尚先生》這邊關系很近。」
莫揚皺眉︰「趙曉光？」
「《FASHION》主編，你拍的第一個封面。」遙想當年，宋城頗有些感慨︰「其實每個人都是潛力股，能不能紅，真的要看運氣和天意。」
莫揚拿起檸檬汁正要喝，嘴唇踫到邊沿時，卻驀然頓住。
樓下上來四個女孩兒，其中三個都是獨身一人，有周世杰和苗苗陪同、看起來很大牌的那個混在中間就格外顯眼。
世界真小，不想踫面的時候偏偏又處處能遇見。
「咦？姿儀？」宋城也望見了下面的人︰「她……哦，她也參與這期《FASHION》甄選來著。」他不動聲色注意著莫揚的表情︰「一會兒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雖然決定撇清關系，但從此路人的話未免太刻意，能像普通朋友一樣客客氣氣的最好。
放下酒杯揉揉太陽穴，莫揚只覺得今天諸事不順，尹姿儀比夏景歌還要難搞一百倍。
「沒什麼說的，招呼什麼。」他聳聳肩︰「各走各的路……她們這是在比試硬照？」
「嗯……」宋城凝神細看︰「好像是的，哈，看上去還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