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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畢竟是王爺乘坐的馬車,即使從崖頂墜落摔成了殘骸,但還是依稀可以看出原本外觀的優美精致,內里的環節布置同樣精妙以極,四座俱都鋪設著厚厚的錦緞墊子,倒是用來充作御寒的極佳手段,匠人們精心設計的暗格此時抖散了一地,里頭放置的茶具,茶葉,糕點,藥物……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也全部狼藉遍地,混成一團。

雖說最初的時候在心里月復誹了不止一次「萬惡腐朽的統治階級」,但真到了眼下這節骨眼,顧長離還當真要感謝這幫子貴族們出個門都要漂漂亮亮,精精細細,恨不能把整個府邸都打包帶走的的強迫癥。

「吃的……收起來,穿的……也收起來……墊子……今晚鋪在底下御寒……這是什麼藥……治傷的白藥,好東西,繃帶紗布,不賴不賴……這——」

顧長離的嘴角抽抽,對著一罐被他倒騰出來的,顏色曖昧形狀圓潤,上還手書「合/歡散」三字的長頸藥瓶無語良久,對南王其人的印象分降到了歷史新低。

就連出游的馬車上都放著這種玩意,得是饑渴荒/yin到了何種地步?

順手將著腌玩意拋進跟前的草叢之中,他將收攏起來的物件放在馬車窗外系掛著的簾布上捆成一個大包裹,硬是咬牙扛在肩上,雖然身體很是傾斜了一下,但好歹沒有踉蹌摔倒。

幸虧前段日子在南王府里過得逍遙,吃食不曾虧待,再加上有心逃跑的他依照現代的鍛煉方式錘煉了體魄,不然以原身先前那副天生不足後天又沒有看顧好的破爛身體,這會估計只能有心無力,望洋興嘆。

他一步一挪地扛著接下來一段時間必須要倚仗的生活物資回到了原本身處的地方,有些意外地發現墜崖時還在車廂外面,受到沖擊頗大的南王此時已經恢復了清醒,正半坐在地上,一臉復雜地盯著他看。

「別再這麼瞅著我了,又不能看出一朵花來。」

將包裹往地上輕輕一放,顧長離抬手指了指頭頂上方的一隅,一棵從岩石縫隙中艱難生出的巨大古樹樹蔭蔥蘢,蓊蓊郁郁,只不過在某處有了很大的凹陷,枝折葉落,像是受了很大沖擊的模樣。

「若不是這片樹蔭稍稍阻了去勢,緩了緩降落的速度,此時你我定然已經殞命,和那架馬車一個下場。」

「怪不得王爺當初垂青在下,邀我一同出行,原是為了今日這一遭——王爺這般深情,願以天潢貴冑之身同一介平民殉情,真真叫人感激涕零。」

听聞他的一番明嘲暗諷,李承桐長眉微挑,似是想要解釋些什麼,卻忽然話鋒一轉,再度開口,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浮作風。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便是真要去那陰曹地府,能同長一道,也是人間一大快事。」

「便是你願意,我可不甘願。」

顧長離斜他一眼,語氣里滿是嫌棄。

長是原主的早逝的母親給他取的字,原是「長生」,只因為今上的名諱中帶了一個生字,為避尊者諱,所以改「生」為「」,不過其中為求先天體弱的孩子命數長久的拳拳愛子之心卻沒有因此而產生變動,是以即使現在掌控這個身體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顧長離也不曾動過改字的念頭。

像是早就知道對方會做出怎樣的回答,李承桐雖然臉上露出苦笑,卻也沒有為之動怒或是不滿,他下意識地動了動右腳似是想要站起身來,然而由此蔓延而上的劇烈抽痛感讓他的面孔頓時一陣煞白,細密的冷汗布滿整個額頭。

顧長離的眼力不差,自然察覺到南王方才的異狀,他原本還在納罕這般性子矜貴的人為何清醒之後還甘願坐在泥地之上,想來怕是一早便知道自己的腳上受了傷,不願意貿然行動扯到創口加重傷勢。

他在心里暗道不妙。

枉他之前還盤算著留得這位一條性命,不僅是為了獲得救援,同時在這荒僻的崖底,情勢未明之下能有個人搭伴,就算是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廢材他也忍了,反正他也半斤八兩。

結果現在對方醒了他才知道,剛才那一摔只有自己毫發無損,另一人則成了【受傷的行動不便的】廢材。

屋漏偏逢連夜雨。

在心底暗罵一句,顧長離冷著臉蹲掀開南王的下袍,捋起他的褻褲,映入眼簾的是腫脹得老高的右腳腳踝,已經到了淤青發紫的地步。

「咳……」

眼看著因為自己的下作手段來到府上後,從來都是對他不苟言笑,冷嘲熱諷的人此時一只手搭在他受傷的腿上,目光嚴肅認真的端詳著他的傷勢,李承桐的心情一時間很有些微妙,只覺得那只手上淡淡的溫度順著他的皮膚一點點融入骨血,然後漸漸蔓延,最後匯入胸口跳動的那一處,妥帖酥麻得像是在和煦的陽光之下有細微的絨毛輕輕刮蹭著掌心,細碎而柔軟。

就在南王一時心頭澎湃神色恍惚的當口,顧長離下一刻的舉動十分粗暴地終結了這份單方面的曖昧氣息。

——他徑自伸出手,對準南王的傷處一頓猛戳。

「可還痛否?」

「…………」

南王臉皮一動,原本的沉默在見對方作勢還要再戳的時候迅速龜裂,忙不迭地點點頭。

腫成這般模樣,別說踫,就連微風輕撫過都會帶來細微的痛意,更何況顧長離那般毫無章法的戳法?剛剛那一陣他還能強撐著表情,再來一陣他怕是就要忍不住呼出聲來,豈不是大丟臉面?

「很好,很好,還會痛是好事。」

顧長離很是滿意地對著傷處又是一陣好拍。

李承桐︰「…………」QWQ

暗戳戳地抒發了一陣這陣子被禁閉積攢起的怒氣,顧長離神清氣爽地從包裹里翻出一大溜瓶瓶罐罐。

他是全然不知醫學,方才哪些舉措頂多只能讓他確認南王的筋骨還不曾出現什麼大毛病,至少痛覺什麼的還都存在,可是具體要用什麼來治就不在他了解的範疇。

還記得在現代的時候扭傷是要用紅花油或是什麼藥油揉搓傷口,有時嚴重了家里人都會請來中醫針灸,不過幾天就會痊愈。可就這荒郊野外,人煙都不見,哪里去尋得懂得這手藝的大夫?還是只能靠藥物。

這就是顧長離此時犯難的原因。

好像古人的行事作風總是要和風雅沾上些關系的,便是在藥學上,也不例外,不曾淺顯地將那用途喚做藥名,偏偏要取什麼「玉露丸」,「定風霜」……甚是詩情畫意的好名字,可就是揣度不出真正的用途是什麼。

顧長離將那些藥瓶往李承桐面前一推,示意道。

「我不通醫務,這些藥石什麼用途也不了解,這庸醫無道害死人,而我甚至連庸醫都不是,您這般金貴的身份,想來也不願意在好容易死里逃生後莫名殞命在這種細枝末節上吧?這些藥哪個能治扭傷還請王爺自己辨別……若是錯了,傷上加傷,也不是我的過錯,可別朝我發火。」

頂著南王無語凝噎的眼神,顧長離毫無滯礙,十分自然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包裹。

「就這里的地形而言,那救援也不曉得何時前來——丑話說在前面,接下來的日子,王爺還是拘束著點自己的言行,最好還能顯示出用處來,不然要是一不小心惹了我這胸襟不廣的小人,在下可就直接背著這些物什跑了。」

真到了那時候,沒吃沒喝,我就不信你還能光合作用,自飽自足。

在心頭暗念壞主意的顧長離雙手環胸,眉眼微揚,笑意清淺,那副狡黠靈動的模樣鮮活而美好,饒是李承桐自知其人定然心懷惡意,卻依然被耀花了眼,痴痴怔怔,一時間竟是連反駁都忘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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