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凡事可一不可再，接連出了李想和萊因哈特這碼子事，顧長離就算再怎麼粗神經也感受到了一點蹊蹺。難道自己真的有對異能免疫的體質，世界上還會有這麼湊巧又奇葩的事情嗎？
急于知道真相的他一瞥還背對著他仿佛還在哭唧唧的萊因哈特，嘴角無語地抽搐幾下，彎腰拾起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子順手砸在他的後腦勺上。
「唔——」被突然襲擊的萊因哈特一臉委屈地轉過身。因為他之前的挑釁多是出于貪玩心性，本身並不帶殺意的緣故，顧長離對他的那一拳也沒有下死手。以他的身體素質，除了在最初那一段時間疼痛半晌外，眼下已經恢復許多。要說真正打擊到他的還是自己的異能完全失效這個現實。顧長離並不是異能者，所以他並不清楚能力能否使用對于一個異能者是如何嚴峻而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攸關生命。
眼看這位之前還一副春光明媚，小太陽模樣的年輕人此時臉頰紅腫頭發凌亂，一身干淨整潔的潔白衣服也滾了灰塵，狼狽得好比街頭乞丐，還用一種幽怨的小媳婦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不放，顧長離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不過目前他最關心的還是有關自己的身體問題，這些讓他不太愉快的小毛病暫且先放下，「你是不是還認識什麼異能者？」
「那又怎麼樣，他們現在又不在黑街。」萊因哈特把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捋了捋，聞言幽幽地說道。語到半截，又像是想到什麼特別的事情，繼續補道，「不過剛到這里的街口時，曾經遇見過一個老人，他的身上似乎還有著異能波動，但是也已經很微弱，像是到了衰竭期。」
「衰竭期？異能也會衰退嗎？」別的不說，顧長離對于這些奇奇怪怪，效果多樣的異能還是相當感興趣的。
「當然。」萊因哈特對于這斗篷青年實在感官復雜，他究竟是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連這些放在末世堪稱巷陌皆聞的消息都是一無所知，「出于異能者本身的精神力，年齡，身體素質，外界資源的供給很多因素的干擾，異能的使用和效果都會受其影響，因為一些事端失去異能的例子並不鮮見。」
「那你肯定自己剛才的異能沒有效果不是因為陷入什麼衰竭期麼？」顧長離相當惡趣味地揶揄。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被戳了痛處的萊因哈特一張俊臉鐵青。自身事自身明，他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異能沒有出任何毛病。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因素，唯一的可能就出在眼前這個神秘兮兮的斗篷青年身上。
「你剛才真的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最最輕微的都沒有？」
抱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僥幸心理，萊因哈特眼巴巴地又問了一次。
「一直說廢話很好玩嗎？」顧長離將手攏進寬大的斗篷之中，全身只有兜帽下方欺霜賽雪的肌膚展露在外，引得萊因哈特明知眼前人實力上的彪悍，卻還是不時偷偷瞄上幾眼。
以萊因哈特看慣了聖城里那些男女樣貌的刁鑽眼光評判，他跟前這個青年也能在其中排上前三，絕對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可惜的就是美人矜持，始終不肯讓外人窺見他的全貌。
不過一想黑街百無禁忌的民風民俗，這一點也是相當理所當然，畢竟就算實力完全可以保全自身，然而每天打掃那些不懷好意，心懷覬覦之心的狂蜂浪蝶也是相當麻煩的事務。
「你這次尋上門到底要做什麼，有話就直說罷。」
顧長離當然感覺到萊因哈特不老實的視線，而且頗覺無語。這人可是在不久之前還被他胖揍一頓，外加震碎了一部分人生觀，這麼快就能平復心情還不忘悄悄打量自己的容貌，這心里水平可真不是蓋的。
「我就不能是單純地想上門和你切磋切磋麼？」萊因哈特一愣，接著開始眼神飄忽地顧左右而言他。
「哦，那我走了。」顧長離听見他的回答，頭也不回地打算轉身離開。
「等一下！」面對這位從來不按套路出牌的神秘青年，萊因哈特也是實在沒轍，牙疼般地深吸一口氣，這才徐徐說道，「我想在黑街招攬一群人去執行一個任務，你的實力很強，要不要加入我的隊伍，我可以支付報酬。」
眨巴眨巴幾下眼楮，顧長離這才意識到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原來對方同樣是來招攬他的，只不過方式新穎了些許，也比之前那些人抗揍，心中頓覺索然無味，「我什麼都不缺，什麼也不需要。」
「」
萊因哈特一時啞然。
「我可以自己打獵，吃喝根本不必憂心。」
「可是人生又不是只需要吃喝，」張口結舌片刻，萊因哈特像是被顧長離的邏輯震驚了，「總還會有其他的追求不是嗎？」
「追求我以前有的是，現在見得多了，走得遠了，想休息一下，活得簡單自在些就行。」顧長離語氣淡淡。
「」這種看破紅塵心無掛礙的老頭子話語是什麼鬼，你明明看上去比我還要年輕行不行？萊因哈特在心底惡狠狠地吐槽著，腦海里驀地靈光一閃，輕咳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你想要真正活得簡單自在，就更應該加入我的隊伍。」
「？」
「加入任何一座「上城」都需要貢獻度，而聖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成為很多人一輩子也無法跨越的天塹。但是只要加入我的隊伍，在完成聖城布置的任務中提供幫助，就能鋪平通往聖城的道路。」萊因哈特的聲音不知何時被他壓低，充滿了煽動和蠱惑性。「想要生活變得簡單自在，不得去那些更加繁榮富庶的城市嗎，在意外頻發的黑街過活，又哪里算得上輕松自在？」
無言的沉默持續了數秒之久，即使隔著兜帽，看不清模樣，萊因哈特也能感覺到對方滿是審視懷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許久。原本他對自己這次的游說已經完全沒有自信，卻不想最後對方竟然輕輕點了點頭，「說的不錯，你的小隊什麼時候出發？」
「嗯，現在已經準備得差不多，明天早上就可以行動。」
「時間，地點。」
「凌晨六點，北街街口。」
「好。」
也不知是腦袋抽了什麼瘋，在看著顧長離被斗篷包裹著的修長身影即將離開的那一瞬，萊因哈特突然腦袋充血地開口喚住了他。
「還有什麼事嗎？」
萊因哈特吭哧半天，最後把眼一閉，心一橫，「既然加入了我的小隊，接下來一段時間就是生死相依的兄弟讓我看看你的廬山真面目不算過分罷？」
「」
憑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沖動將自己一直想說的話說出口，旋即感受到蜜汁尷尬氛圍的萊因哈特真是恨不得穿回幾分鐘前活活掐死那個口無遮攔的自己，「我其實是開玩」
話音未落，他的眼楮忽然直了。
萊因哈特清楚地听見自己心髒劇烈跳動聲音。作為一個從聖城的孤兒院出生，沒上過多久的書，徹頭徹底的文盲。他很難用諸如「有美人兮見之不忘」「眾里尋他千百度」這樣曼妙美麗的句子言語來形容自己見到顧長離真容時的心情。
僅僅只是在那一刻，依稀地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輕輕地留下一句「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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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想著「反正兜帽在之後的戰斗中也很有可能掉下來，現在給他看看自己的樣子也無傷大雅」的顧長離頗有些茫然地看著飄忽著腳步，跌跌撞撞像是喝了假酒般離開的萊因哈特，暗暗疑心自己是不是一拳把對方的腦袋打壞了。
之所以會那麼輕易地答應萊因哈特的請求，除了他所說的那個理由的確打動了自己之外，更加關鍵的因素還是要落在前者胸口上的那個徽章上。
一開始的時候自己還不曾察覺到這個貌不驚人的小紋章（萊因哈特︰喂！），直至後來戰斗的過程中驚鴻一瞥，這才發現，那棵枝繁葉茂大樹的圖案，與原身最早所處的那個實驗室里的一張封面圖形一模一樣。二者的差別只在于一個是樹下交織著槍\與劍，另一個則是樹身環繞著一條巨大的毒蛇。
他可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如果以聖城守衛者自稱的家伙身上的圖案代表著聖城的話，同時也就意味著當初以原身作為實驗載體的組織，和那個所謂的聖城同樣月兌不了干系。
顧長離很早之前就很清楚，越是明面上看來冠冕堂皇，聖潔正直得毫無破綻的事物，那層華美外紗籠罩之下，內在的骯髒下作反而更加可怖。
「大人！」
剛剛回到自家屋宅的顧長離便撞見了維持著蒙克名畫《吶喊》姿勢的顧黑，特別是在看到自己仍然毫發無損的時候。
「那那那那位來自聖城的大人」
他結結巴巴斷斷續續的話語听得顧長離著實難受，眼皮一撩，似笑非笑道，「他上門來找麻煩，被我打回去了，有疑問嗎？」
被顧長離清凌凌的視線一掃，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相當失態的顧黑全身一顫，連連搖頭，「當然沒有，絕對沒有！」
「你怎麼知道他是聖城的人？」進了屋子，順手把自己的斗篷摘下掛在支架上的顧長離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見到那枚世界樹徽章，誰會不知道他是出生于聖城的呢？」顧黑像是回憶到了什麼，一雙大眼楮里寫滿憧憬和向往，「終有一天，我也」
「不用終有一天了，」顧長離朝他的腦勺上落了一記栗子，笑得意味深長，「如果順利的話，也許我這一趟回來，你就能去聖城了。」
還沒等被這個信息量極大的消息震得半天回不了神的顧黑做出什麼回應，另一邊的李想倒是比他還要激動，連連想要從綁縛著自己的繩索上掙月兌，最後帶著椅子一起摔倒在地。
「想跑？」
「不，」還趴在地上不時抽動幾下的李想把腦袋晃得如同撥浪鼓一樣，「我願意付出所有代價，只求您能把我帶去聖城。」
「你想去聖城？」身為外來客的顧長離很難理解，為什麼一座至今不知有何處出奇的城市，能夠成為這麼多流民心中的夢想，聖地，伊甸園；即使在人心最最復雜陰暗的黑街，日夜渴盼向往于它的也大有人在。少頃之後，他又很有奸\商氣質地唇角微揚，「可是，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什麼東西能夠抵得前往聖城應付的代價。做生意要講究等價代換不是嗎？」
顧長離示意顧黑上前，解了李想身上的繩索還他自由，迎著後者復雜無措的目光擺了擺手，「從現在起到我回來的這段時間，想想自己身上有什麼值錢的地方，要麼就從其他地方弄來足夠打動我的東西。黑街可沒有慈善家，那種人在這里只會被扒皮拆\骨。」
李想活動一番僵硬的手腳，很快就從這里離開了。
「大人，為什麼要給這種家伙機會呢？」顧黑原本還在盯著李想的背影，直到他發動異能後這才下意識地移開視線，「而且，現在就放了他，要是他把大人您的消息放出去」
「他不會，也不敢。」
顧長離兩手插\兜，沒精打采地打了個呵欠，腦海中浮現出听見「聖城」一詞時對方眼底深處熊熊燃燒的火焰。
「有野心的人，在依附者還能榨取價值的時候，從來都是最最忠心的。」
「不過我也不討厭他們，如果他們有足夠的能力能夠讓我滿意的話。」
這一句話，指代的可不僅僅是李想，顧黑的冷汗不知不覺已經滲了滿背，噗通一身就跪在了地上。
「我離開的這些日子，這棟屋宅就交給你來看管。」
「就把它看做一個小小的測驗吧，看看你能不能在黑街的環境下守住它。」
「畢竟，我也不想身邊跟著的只是唯唯諾諾卻一無是處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