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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因為邊關之事人心惶惶,半日間因觸怒帝王被發落之人已經數十名,從太監、宮女到後妃不一而足,因此任嘉同尤安河入紫御宮時整座大殿內幾乎落針可聞。

衛黎昕看著龍案上攤開的羊皮地圖眉頭緊皺,見到入內的兩人示意免禮,早先的怒氣發泄過後現下眉目十分平靜,「邊關急報,除了龍泉關,王朝其余的邊境線都岌岌可危,尤其是袞州一帶全數淪陷,戎狄一入邊關城鎮就大肆燒殺劫掠,如今屠戮多個城鎮,邊關軍民傷亡數萬有余,你們有何想法?」

任嘉同尤安河交換了一個眼神,對方上前一步道,「戎狄南下與今夏草原疫病想來有莫大關系,戎狄如今整軍二十余萬大舉來犯,恐怕不會輕易善了,若是不盡早籌謀應敵之策,只怕邊關危矣,我朝江山危矣。」

衛黎昕並不做聲,轉而看向許久不見的任嘉,任嘉上前一步道,「臣同元帥所見略同,戎狄南下危及江山,還請陛下早做聖斷。」

看著大殿中許久不見的少女,衛黎昕早先因為邊關變故極為焦躁的心情有所緩解,幾月來他多次宣人入宮都被拒絕,如今猛然見到恍然有隔世之感,不過現下並非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直言道,「此次征討戎狄之事刻不容緩,朕心中早有決斷,不過還需元帥助朕參詳。」

「臣惶恐。」尤安河躬身行禮,衛黎昕面上露出一個略微有些奇異的笑容,「關于此次征討戎狄的將領人選,元帥可有舉薦?」

任嘉心中似有所感,看向衛黎昕的眼楮,看到對方眼神中的戲謔之意,私下同尤安河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暗中達成共識之後尤安河才開口道,「臣常年領兵在外,對于朝中將領不甚熟悉,只是去年同梁都督多番打交道,心中覺得梁都督可堪大任。」

「哦?元帥當真如此覺得?」衛黎昕走下主位,慢步到兩人身前,「若說起朕這位梁都督,之前確實同邊軍關系親密,不論是解了邊軍糧草燃眉之急還是兩軍協同作戰,都可圈可點,元帥若是舉薦她,朕心中也覺得是個好人選。那麼,梁易雲,對于元帥之薦,你有何想法?」

任嘉對這位還是老樣子喜歡耍心眼的帝王早已不抱任何希望,若是她此時不願入朝效力,衛黎昕只怕準備了不少後手,想來她在宮門口遇到尤安河兩人一同覲見也並非偶然,只不過對于征討戎狄之事她本就做好了打算,如今正好順水推舟,是以微微一笑道,「為國效力乃是臣的榮幸,臣但憑陛下差遣。」

「好、好、好,」衛黎昕一連稱贊了三聲,面上此時方露出些愉快顏色,「易雲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此番若是能拒戎狄于關外,朕定要大肆獎賞一番。」

任嘉心中大定,對衛黎昕這種示好賣乖的舉動懶得多言,反正以邊關軍情之緊急,她怕是這兩日就要出京,因此轉而提起了家中之事,「臣此番前去邊關恐怕耗時許久,家中父親近來身體有恙,臣懇請陛下幫我照顧好家中親眷,以消臣後顧之憂。」

衛黎昕雖說心中有些可惜梁毅這步廢掉的棋路,但比起眼前邊關軍情,示好梁易雲才是重中之重,畢竟想要人在陣前為自己賣命,多少總要有些付出,因此欣然應允,「你此番前去只管用心軍務,元京府中家眷朕自會命人替你悉心照顧,朕早已傳書邊關任命你為前鋒營統領,陣前領軍對敵萬望珍重。」

前鋒營統領同她的左右領軍衛都督相比,二者官餃相若,同樣是領軍的實權派,看來衛黎昕此番是下了血本,任嘉躬身領命,尤安河在旁看著心中暗嘆一口氣,雖說這是小友自己的選擇,但他心中對于此番將領人選早有決斷,即便帝王不提,他恐怕也要爭上一爭,自己如今算是被半軟禁在元京,邊關那些同袍若說交付,除了眼前之人恐怕再無其他。

衛黎昕看著緩緩退出大殿的兩人,心中對于邊關軍情總算松了一口氣,若非目前朝中將領多多少少都和藩王與世家有些關系,他也不會重新啟用梁易雲,此番實在是無奈之舉,不過從梁易雲過往的表現與邊關戰績來看,也算得上是明智之舉了。

任嘉回府之後連夜就開始整理行裝,同梁毅與裴元思簡單交代了一下她此番行程,在兩人擔憂與不舍的眼神中直接從左右領軍衛提了五百人便快馬加鞭踏上了前往邊關的行程。

星夜趕路終于在十日後到達邊關,此時他們所帶的千余軍馬跑得只剩下兩百多匹,龍泉關比起一路上他們看到的其余關隘要好上一些,但也幾番被戎狄突破城牆入內,入目間到處都是流民,田地屋舍損毀無數,許多地方還彌漫著嗆人的硝煙,任嘉眼神肅穆的環視了一圈,才帶著人入了邊軍營地。

虞光啟早已收到元京的任命書,對于衛黎昕將任嘉任命為前鋒營統領心中十分認同,待看到風塵僕僕趕路前來的人,心中甚是激動,任嘉看著邊軍軍營中遍地的傷患與形容狼狽的諸多好友,心下默然,此番若是不打得戎狄傷筋動骨,她決計不會收手。

半月後,龍泉關定遠軍前鋒營聲名鵲起,不過半月時間邊境就開始流傳「巾幗女將梁易雲,千軍萬馬避紫旗」的歌謠。定遠軍前鋒營以紫旗為號,在前鋒營統領梁易雲的帶領下以七千邊軍孤軍深入戎狄大軍,從袞州縣至徐州揭陽前後作戰四十余次,攻城三十二座,均克敵制勝所向無前,尤其是在攻陷睢陽之戰中以三千邊軍對陣戎狄兩萬余人,將此前南下屠城的戎狄中軍盡數絞殺,滅敵萬余,俘虜千余戰場坑殺,大振邊軍士氣。

一時間,整個王朝之內都流傳著這位被戎狄被稱之為魔星女將的傳說,更是有人將梁易雲的生平盡數挖出,無論是早些年驕橫跋扈橫行元京,還是後來以女子身份得帝王任命左右領軍衛都督,尤其是她麾下精銳左右領軍衛更是在征討戎狄之時大放異彩,無論是戰場武勇還是治軍甚嚴,每收復一地便留下不少傳說,就連身在元京的梁毅都得知自己女兒如今行軍到了什麼地方、又滅了戎狄多少人馬、帶領邊軍征戰何等驍勇,有不少從邊關而來同戎狄有著血海深仇的南下-流民在入了元京後,很多都聚集在梁府門外磕頭拜謝,讓梁毅心中百感交集。

女兒此番,真的是圓了他年輕之時的夙願,拒戎狄于關外,攜同袍于戰場,他這個父親若是不以女兒為傲還能作何。

隨著邊關戰事的推進,戎狄南下之勢在任嘉領軍阻攔之下終于慢了下來,轉眼間就到了滴水成冰的冬天,邊關諸多因戎狄南下-流離失所的難民終于安定了下來,尤其是被戎狄屠戮過的城鎮,幾乎家家戶戶都立了梁氏父女的長生牌位,為這位驍勇善戰的女將軍祈福。

任嘉看著不遠處緩緩退去的戎狄士兵,心中松了一口氣,邊關的冬天太過寒冷,尤其今年是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寒冬,不少士兵早已撐不住,她自己雖說無礙,卻不能強令士兵在如此天氣之下還出關作戰,總算將戎狄盡數驅逐,至少這個冬天能緩上一緩,戎狄想必今冬也再難重振士氣。

「將軍,天氣寒冷,您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身旁士兵與將領見主帥如今每天都要在呆在城牆上許久,忍不住出口勸道,如今他們這些人駐守城牆的時間也從之前的三個時辰輪值變為一個時辰,實在是天氣太過寒冷,城牆上多呆一段時間都會把人凍死。

雖說主帥在戰場上十分驍勇,但畢竟是個女子,同他們這些粗漢終歸有些差別,還是多呆在營帳里好一些。

「輪值時間就要到了,你們收拾一下早些回營吧,我再多呆一段時間,順便吩咐下去,讓伙頭營再多準備些驅寒的姜茶,前幾日京中送來了不少糧草,讓他們別替本將軍省錢。」任嘉看著面前凍得發抖臉色青白的士兵笑道,如今她官職已變,軍中不宜再稱本座,因此便隨了虞光啟這些人的叫法,同士兵之間親近不少。

「是,將軍!」領命的士兵喜笑顏開,見輪值的小隊已經上了城樓,神情歡欣的同隊友一起下了城牆。

今年如此寒冷,也不知梁毅的身體如何了,任嘉雖說接到了家信,但是對于梁毅報喜不報憂的性子知之甚深,因此心中一直都有些放不下,如今難得空閑,她總算分神出來想這些雜事。

「將軍,元京八百里加急快報!」城牆下有傳令兵騎馬匆匆前來,對著城牆上的主帥大聲道。

任嘉听聞迅速動身下了城牆,如今邊軍同戎狄成對峙之勢,嚴冬下雙方早已無力重起戰火,因此听聞元京急報反而有些好奇元京到底發生了何事。

回到營帳將隱藏在快報中的蠟丸捏開,任嘉只看了一眼就心下驟跳,衛黎昕病危、尤安河攝政、藩王世家圖謀不軌,元京中風雨欲來,尤安河讓她安排好邊軍之後盡快回京,以助他穩定朝堂,若非元京內外兵馬如今還盡數掌握在衛黎昕親信與尤安河手中,只怕朝堂早已翻天。

任嘉心下嘆息,果然世事難料,如今元京的局勢正是她心中打算,想不到在她還未出手的時候情勢就已傾頹,如此看來她倒是可以順勢而為完成心中圖謀。

修整好日後行事計劃,任嘉找來虞光啟簡單的交代了一些軍中之事,就帶了幾十兵馬連夜啟程踏上了回元京的路途,虞光啟雖有不舍,但也從老友那里知悉了一些關鍵,從旁協助任嘉快速做完交接,將人送出了邊關。

想起元京城內的波譎雲詭,任嘉心下火熱,若是可以,希望這次能徹底解決她心月復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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