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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季節的傍晚已多少帶了些夏日的熱,任嘉從田間回來,就看到了站在門口風塵僕僕的三人。

看到她姚文敏臉色歡喜,開口叫了一聲,「嫂子。」

任嘉對于旁邊兩人驚訝打量的目光置之不理,望著不遠處逐漸落下的夕陽,含笑道,「阮郎今日去了鎮上,怕是一會兒才能回來,不介意的話,三位在家里用些粗茶淡飯。」

「嫂子說的哪里話,都是一家人,何須如此客氣。」任嘉笑笑,並不接話。

她無意和阮向笛的朋友們打好關系,面上過得去即可,反正日後也不會有交集。

將人請到廳堂里坐下,準備了茶水之後她就去廚房燒飯,耳邊是姚文敏同兩位朋友的談話。

「這是疏雲的妻子?」說話的人語氣里俱是不可置信,旁邊那位同樣如此,語帶感嘆,「實在是沒想到啊。」

姚文敏手中轉著路邊采來的黃色野花,出言提醒了仍在嘖嘖感嘆的兩人一句,「疏雲不喜歡別人提起這件事,你們注意些。」

「只是沒想到曾經名動京城的阮家玉郎竟會在這里娶個村婦,」其中一人語帶惋惜,「若是被江南那些閨秀知道了,恐怕芳心盡碎。」

姚文敏笑笑,想起他這位比上次見面似乎多了些改變的所謂「嫂子」,語帶深意,「疏雲娶的這位妻子,或許有些獨特之處也未可知。」

其余兩人交頭接耳了一番,雖然對好友的這種說法有些興趣,卻並未深究。

阮向笛看著門前悠閑吃草的三匹馬,拿著鎮上添置的東西入了亮著火光的廚房,「家里來人了?」

任嘉將翻過烙餅,指指廳堂,「你的朋友。」

他點點頭,將懷里的東西放到一旁的矮桌上,「我從鎮上帶了些東西,你看著歸置一下,有什麼需要添的我明日買回來。」

看著包袱里露出來的衣物和點心,任嘉搖搖頭,繼續手上烙餅的動作。

阮向笛如今早已習慣妻子不多話的性格,轉身去廳堂見自己的三位好友,在姚文敏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將人請進了書房。

前來的兩人乃是阮家交情匪淺的舊識,三人在房中簡單就新近的形勢溝通了下,門外傳來溫婉柔和的女聲,「阮郎,飯菜已備好,還是先用飯吧。」

姚文敏看著面色不復以往沉重的好友,眨了眨眼楮,「你和她說了嗎?」

阮向笛臉色怔了怔,微微搖頭,「以後再說。」

見其余兩人已出門,姚文敏壓低了聲音道,「我覺得你還是早說為好,畢竟事關重大,更何況,我看你即便說了真相,她也未必會攔你。」

他見過太多為疏雲痴狂的女子,他這位妻子雖然事事周到,骨子里卻透出些冷淡,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出身農家的普通女子,他們如今舉事在即,可容不得半分差錯。

阮向笛看著好友眼中的戲謔,心下認同,如果是現在的孟紅葉,恐怕他在離家從軍這件事上還真不一定會阻攔他。

不過事關重大,謀定而後定,他還需再好好想想。

幾人用罷飯天色已晚,任嘉在廚房里簡單吃了些,看著站在門口眉頭微皺的阮向笛,含笑詢問,「家里地方有些小,今晚如何安排?」

雖然面子上要過得去,但她可不願意將自己和知知的床讓出來。

「你收拾些被褥出來,我們在書房打個地鋪湊活一晚,他們明天就走。」好歹阮向笛沒開口要她讓出臥房,任嘉點點頭,收拾了些被褥送到了書房。

「多謝嫂子。」比起其他兩個略有些尷尬的同行人,姚文敏算是這個家里態度最自然的了,甚至比起阮向笛還要自在。

任嘉覺得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了某些不討人喜歡的人的影子,想了想,記不起到底是誰,也就隨它去了。

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冷淡。

看著消失在門外的背影,姚文敏內心感嘆,如果不是確定孟紅葉從小就長在孟家村,他都要懷疑是不是什麼人遣了探子在疏雲身邊。

送走阮向笛的好友,任嘉就隨著村里動工的宗祠去往了孟家照顧孟父,在那邊呆了半個多月接連被催著回家之後,她無奈之下只得動身,帶著知知在山里練了兩天武藝,到家時所有物事已經積了一層薄灰。

看來阮向笛在她離開之後也未呆在家中,半月無人居住,房子已然少了些人氣。

帶著跟前跟後的小尾巴,任嘉將家里重新打掃了一遍,第二天帶著這些日子以來的繡品去了鎮上,在布莊里換了些銀錢。

因靠近邊境,鎮上有許多外來人士,任嘉坐在面攤上,看著來往的行人,找了個老婦人打听附近的情況。

完成任務之後她就會離開孟家村,到時候帶著知知離開這里周游天下,總要了解些世事人情。

胸口知知有些躁動不安,任嘉同人道謝之後,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如今知知越來越活潑好動,恐怕她要早些開始計劃,否則小家伙要憋壞了。

「疏雲,時不我待,你還是早些下決定為好。」姚文敏翻著手里的書信,對一旁沉默著的朋友勸了一句。

如今江南豪族舉事在即,早些去投奔,靠著阮家的人情或許還能有些收獲,若是去得太晚,只怕人情難敘,錦上添花總比不上雪中送炭。

阮向笛眉頭緊鎖,在友人的笑意中握緊了拳頭。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熱,炎炎烈日下,院子里的果蔬都打了蔫兒,任嘉汲了一桶井水,將山里采來的果子放進去冰鎮,旁邊知知熱得小臉通紅,額頭上汗水涔涔。

任嘉有些心疼地模模兒子發燙的額頭,皺了皺眉,「過兩天我們去山里避暑。」

知知有氣無力的應上一聲,任嘉拿了冰涼的毛巾敷在兒子額頭,將人抱回臥房放在床榻上,手搖蒲扇將人哄睡著了之後,才起身去處理瑣事。

阮向笛回到村子里時正是當午,太陽火辣辣的燒灼著皮膚,他全身上下汗水涔涔,呼出來的氣息似乎都冒著火。

許久不回家,院子里井台旁邊多了個綠藤架,上面不知何種蔬果的藤蔓密密麻麻纏繞在一起,帶來些清涼之意,藤架下專心縫制荷包的女人姿態安然,似乎絲毫不受這**天氣的影響。

站在院門口看了一會兒,阮向笛才拍了拍門。

任嘉放下手中的活計,看著站在門外的人笑了笑,「回來了?」

阮向笛神情復雜的點點頭,猶豫了一下,抬腳進了門。

比起上次出門,這次回來的人明顯心事重重,看阮向笛的模樣,似乎已經打算同她攤牌,任嘉收好針腳,唇角含笑,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雖然心中已定下章程,但是阮向笛並未太早開口,盛夏的酷暑一日烈過一日,任嘉帶著知知以探望孟父的名義入了深山,在山里呆了幾天,又去孟父那里送了些東西,幫著料理了些雜事,才收攏好東西回家。

將姚文敏送來的信翻了一遍又一遍,阮向笛看著上面催促他盡快起身前往江南的字跡,閉著眼楮嘆了一口氣。

看來如今他非動身不可了。

歸家後的某日,吃罷晚飯,趁著夜色清涼,阮向笛終于開口以邀請她賞月的名頭,將任嘉請到了院子里的綠藤架下。

「怎麼突然想到要賞月?」任嘉將水井李冰鎮著的瓜果撈上來,看著旁邊神思不屬的阮向笛詢問道。

坐在對面的人神情隱在藤蔓的陰影下,語氣平淡,「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難得今日天氣涼爽,正好談些事情。」

放好瓜果坐下,任嘉理了理裙擺,面上含笑,「有話阮郎不妨直說。」

阮向笛停了一會兒,才低聲道,「過幾日我打算去江南投軍。」

任嘉心里雖然高興,面上卻無甚波動,皺眉道,「投軍?為何要去江南投軍?」

「江南豪門大族密謀起事,如今段氏皇族私德不修荒-yin無道,致使百姓民不聊生,有識之士自然揭竿而起另投明主,」說起這件事阮向笛聲音里多了些波動,牙關緊咬,「我同段氏皇族有血海深仇,家仇未報,于心難安。」

原本他無意向孟紅葉透露阮家之事,但對方好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他真的就這麼離開,或許太過敷衍塞責。

任嘉倒是不在意對方心里的彎彎繞,她沉默了一會兒,問出重點,「你去江南投軍的話這個家怎麼辦?若是戰事一直不停,你是不是也不會回來?」

阮向笛對于說出這件事後她並未直接反對或拒絕心里寬慰了些,無論如何,他此去投軍已是定局,能少些爭執矛盾總是好的。

听到她的問題,他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若是南方戰事不停,到時我怕是難以月兌身,若你想的話,我會托人將你和父親送往安全的地方,如果你還想繼續呆在這里,我也會留下足夠的銀錢,你不必擔心生活所需。」

「讓我先想想吧。」任嘉給出這個答案之後,就起身回了臥房。

阮向笛怔了怔,沒想到她會如此輕描淡寫略過答案,感受著空氣中濃郁的草木香氣,他搖搖頭,也轉身回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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