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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第六十七章(下)

「唉呀,可別把他交給我,媽媽!對于她們那號人,我只有一句話要說︰她們真討厭。並不是說我吃過她們很多苦頭,我倒是刻意要把局面扭轉過來。西奧多和我過去是怎樣作弄威爾遜小姐、格雷太太和朱伯特夫人的呀!瑪麗常常困得厲害,提不起精神來參與我們的陰謀。戲弄朱伯特夫人最有趣。威爾遜小姐是個病弱的可憐蟲,情緒低沉,好傷心落淚。總之,不值得費那番勁去征服她。格雷太太又粗俗又麻木,對什麼打擊都不在乎。但是可憐的朱伯特夫人就不一樣啦!我們把她逼得急了,我見她會大發雷霆——我們把茶潑掉,把面包和女乃油弄得稀巴爛,把書扔到天花板上,搗弄著尺、書桌、火爐圍欄和用具,鬧得震天價響。西奧多,你還記得那些歡樂的日子嗎?」

「是——呀,當然記得,」英格拉姆勛爵慢吞吞地說。「這可憐的老木瓜還常常大叫‘哎呀,你們這幫壞孩子?’——隨後我們教訓了她一頓,其實是她自己那麼無知,竟還想來教我們這些聰明的公子小姐。」

「我們確實這麼做了,特多,你知道我幫你告發(或者是迫害)你的家庭教師,面無血色的維寧先生,我們管他叫病態教師。他和威爾遜小姐膽大妄為,竟談情說愛起來——至少特多和我是這麼想的。我們當場看到他們溫存地眉目傳情,哀聲嘆氣,並把這些理解為「labpassion」的表現,我敢擔保,大家很快就會得益于我們的發現,我們要將它作為杠桿,把壓在身上的兩個沉重包袱,撬出門去。親愛的媽媽,瞧她一風聞這件事兒,便發覺是種歪風邪氣。你不就是這麼看的嗎,我的母親大人?」

「當然,我的寶貝。而且我十分正確。毫無疑問,在任何一個管教出色的家庭里,有干萬條理由,一刻都不能容忍家庭男女教師之間的私通。第一——」

「哎呀,媽媽,別給我們一一列舉啦!Aureste,我們都知道。壞樣子會危害兒童的純真;熱戀者相依相伴,神不守舍,會導致失責;而狂妄自恃——傲饅無禮伴之而生——會造成沖突和對抗的總爆發。我說得對嗎,英格拉姆花園的英格拉姆男爵夫人?」

「我的百合花,你說得很對,你一向很對。」

「那就不必再說了,換個話題吧。」

艾米•埃希頓不知是沒有听見,還是沒有注意到這一聲明,操著軟軟的、女乃聲女乃氣的調子搭訕了︰「路易莎和我,以往也常常戲弄我們的家庭教師,不過她是那麼個好人,什麼都能忍耐,隨你怎麼整他都不會生氣。她從來沒有對我們發過火,是不是這樣,路易莎?」

「不錯,從來不發火。我們愛怎麼干就可以怎麼干。搜她的書桌和針線盒,把她的抽屜翻得底朝天。而她的脾氣卻那麼好,我們要什麼她就給什麼。」

「現在我猜想,」英格拉姆小姐譏嘲地喂起嘴唇說,「我們要為現存的家庭女教師編一個傳記摘要了。為了避免這場災難,我再次提議換一個新話題,羅切斯特先生,你贊成我的提議嗎?」

「小姐,無論是這件事還是別的事情,我都支持你。」

「那得由我把這件事提出來了,SigniorEduardo,」今晚你的嗓子行嗎?」

「DonnaBianca,只要你下令,我就唱。」

「那麼Signior,我傳旨清一清你的肺和其他發音器官,來為皇上效力。」

「誰不甘願做如此神聖的瑪麗的里丘呢?」

「里丘算得了什麼!」她叫道,把滿頭卷發一甩,朝鋼琴走去。「我認為提琴手戴維準是個枯燥乏味的家伙。我更喜歡黑呼呼的博斯威爾,依我之見,一個人沒有一絲惡念便一文不值。不管歷史怎樣對詹姆斯•赫伯恩說長道短,我自認為,他正是那種我願意下嫁的狂野、凶狠的草寇英雄。」

「先生們,你們听著︰你們中誰最像博斯威爾?」羅切斯特先生嚷道。

「應當說你最夠格,」登特上校立即呼應。

「我敢發誓,我對你感激之至,」他回答道。

英格拉姆小姐此刻坐在鋼琴前面,矜持而儀態萬方,雪白的長袍堂皇地鋪開。她開始彈起了燦爛的前奏曲,一面還交談著。今晚她似乎趾高氣揚。她的言辭和派頭似乎不僅為了博得听從的贊嘆,而且要使他們感到驚訝。顯然她一心要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覺得她瀟灑而大膽。

「呵我真討厭今天的年青人!」她叮叮咚咚彈奏起這樂器來,一面嚷嚷道。「這些弱小的可憐蟲,不敢越出爸爸的公園門一步,沒有媽媽的準許和保護,連那點距離都不敢。這些家伙醉心于漂亮的面孔,白皙的雙手和一雙小腳,仿佛男人與美有關似的,仿佛可愛不是女性的特權——她合法的屬性與遺傳物!我同意一個丑陋的女人是造物主白淨臉上的一個污點。至于男人們,讓他們只關心擁有力量和勇氣吧,讓他們把打獵、射擊和爭斗作為座右銘。其余的則一錢不值。要是我是個男人,這應當成為我的座右銘。」

「不論何時結婚,」她停頓了一下,沒有人插話,于是又繼續說,「我決定,我的丈夫不應當是個勁敵、而是個陪襯,我不允許皇位的近旁有競爭存在;我需要絕對忠心。不允許他既忠于我,又忠于他鏡中看到的影子,羅切斯特先生,現在唱吧,我替你伴奏。」

「我唯命是從,」便是得到的回答。

「這里有一首海盜歌。你知道我喜歡海盜們,因此你要唱得conspirito」。

「英格拉姆小姐的聖旨一下,連牛女乃和水也會產生靈性。」

「那麼,小心點兒,要是你不能使我滿意,我會教你應當怎麼做,而讓你丟臉。」

「那是對無能的一種獎賞,現在我要努力讓自己失敗。」

「!要是你故意出錯,我要作出相應的懲罰。」

「英格拉姆小姐應當手下留情,因為她能夠作出使凡人無法承受的懲罰。」

「哈哈!你解釋一下!」小姐命令道。

「請原諒,小姐。不需要解釋了。你敏銳的直覺一定會告訴你,你一皺眉頭就抵得上死刑。」

「唱吧!」她說,又踫了踫鋼琴,開始了她風格活潑的伴奏。

「現在我該溜了,」我思忖道。但是那富有穿透力的聲調吸引了我。費爾法克斯太太曾說過,羅切斯特先生的嗓子很好。確實他有一個圓潤、洪亮的男低音。唱的時候他傾注了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力量。那歌聲透過耳朵、灌進了心田,神奇地喚醒了知覺。我等待著,直至深沉雄渾的顫音消失——嗡嗡的談話聲停頓了片刻後再次響起。隨後我離開我躲藏的角落,幸虧邊門很近,便從那里走了出去。這里有一條狹窄的走廊通向大廳。我穿過時,發覺鞋帶松了,便停下來把它系上,跪在樓梯腳下的墊子上。我听見餐室的門開了,一位男士走了出來。我急忙直起身子,正好同那人打了個照面,原來是羅切斯特先生。

「你好嗎?」他問。

「我很好,先生。」

「你為什麼不進房間來同我談談呢?」

我想我本可以反問這個問題,但我不願那麼放肆,只是回答說︰

「我不想打攪你,因為你好像正忙著呢,先生。」

「我外出期間你一直在干些什麼呢?」

「沒有什麼特別事兒,照例教阿黛勒。」

「而且比以前蒼白了,這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怎麼啦?」

「沒事兒,先生。」

「你差點淹死我的那天夜里著了涼嗎?」

「絕對沒有。」

「回到客廳里去吧,你走得太早了。」

「我累了,先生。」

他瞧了我一會兒。

「而且心情有些不快,」他說。

「為什麼事兒?告訴我吧。」

「沒有——實在沒有,先生。我的心情沒有不快。」

「可是我可以肯定你心里不高興,而且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只要再說幾句你就要掉淚了——其實此刻你的淚花己在閃動,一顆淚珠已從眼睫毛上滾下,落在石板地上了。要是我有時間,要不是我怕撞見一本正經愛饒舌的僕人,我準會弄明白內中的緣由。好吧,今晚我就原諒你了。不過你得知道,只要客人們還在這里呆著,我希望你每天晚上都在客廳露面。這是我的願望,不要置之不理,現在你走吧,叫索菲婭來把阿黛勒帶走。晚安,我的——」他剎住了,咬著嘴唇,驀地離開了我。

那些是桑菲爾德府歡樂的日子,也是忙碌的日子。同最初三個月我在這兒度過的平靜、單調和孤寂的日子相比,真是天差地別!如今一切哀傷情調已經煙消雲散,一切陰郁的聯想已忘得一干二淨,到處熱熱鬧鬧,整天人來客往。過去靜悄悄的門廓,空無住客的前房,現在一走進去就會撞見漂亮的侍女,或者衣飾華麗的男僕。

無論是廚房,還是管家的食品室,佣人的廳堂和門廳,都一樣熱鬧非凡。只有在和煦的春日里,蔚藍的天空和明媚的陽光,把人們吸引到庭園里去的時候,幾間大客廳才顯得空蕩沉寂。即使天氣轉壞,幾日里陰雨連綿,也似乎不曾使他們掃興,室外的娛樂一停止,室內的倒反而更加活潑多樣了。

第一個晚上有人建議改變一下娛樂方式的時候,我心里納悶他們會干什麼。他們說起要玩「字謎游戲」,但我一無所知,一時不明白這個名稱。僕人們被叫了進來,餐桌給搬走了,燈光己另作處理,椅子正對著拱門排成了半圓形。羅切斯特先生和其他男賓們指揮著作些變動時,女士們在樓梯上跑上跑下,按鈴使喚僕人。費爾法克斯太太應召進房,報告各類披肩、服裝和帳幔等家藏物資情況。三樓的有些大櫥也來個兜底翻尋,里面的一應物件,如帶裙環的織錦裙子、緞子寬身女裙、黑色絲織品、花邊垂帶等,都由使女們成包捧下樓來,經過挑選,又把選中的東西送進客廳內的小廳里。

與此同時,羅切斯特先生把女士們再次叫到他周圍,選中了幾位加入他一組。「當然英格拉姆小姐是屬于我的,」他說,隨後他又點了兩位埃希頓小姐和登特夫人的名。他瞧了瞧我,我恰巧在他身邊,替登特太太把松開的手鐲扣好。

「你來玩嗎?」他問。我搖了搖頭。他沒有堅持,我真怕他會呢。他允許我安靜地回到平時的座位上去。

他和搭檔們退到了帳幔後頭,而由登特上校領頭的一組人,在排成半圓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其中一位叫埃希頓先生的男士,注意到了我,好像提議我應當加入他們,但英格拉姆夫人立即否決了他的建議。

「不行,」我听見她說,「她看上去一付蠢相,玩不來這類游戲。」

沒過多久,鈴聲響了,幕拉開了。在半圓形之內,出現了喬治•林恩爵士用白布裹著的巨大身影,他也是由羅切斯特先生選中的。他前面的一張桌子上,放著一本大書,他一側站著艾米•埃希頓,身上披著羅切斯特先生的斗篷,手里拿著一本書。有人在看不見的地方搖響了歡快的鈴聲。隨後阿黛勒(她堅持參加監護人的一組)跳跳蹦蹦來到前面,把挽在胳膊上的一籃子花,朝她周圍撒去。接著雍容華貴的英格拉姆小姐露面了,一身素裝,頭披長紗,額上戴著圈玫瑰花。她身邊走著羅切斯特先生,兩人一起跪向桌子。他們跪了下來,與此同時,一樣渾身著白的登特太太和路易莎•埃希頓,在他們身後站定。接著一個用啞劇來表現的儀式開始了,不難看出,這是場啞劇婚禮。結束時登特上校和他的一伙人悄悄地商量了兩分鐘,隨後上校嚷道︰

「新娘!」羅切斯特先生行了鞠躬禮,隨後幕落。

過了好一會兒,帳幕才再次拉開。第二幕表演比第一幕顯得更加精心準備。如我以前所觀察的那樣,客廳已墊得比餐室高出兩個台階,在客廳內靠後一兩碼的頂端台階上,放置著一個碩大的大理石盆,我認出來那是溫室里的一個裝飾品——平時里面養著金魚,周圍布滿了異國花草——它體積大,份量重,搬到這兒來一定是花了一番周折的。

在這個大盆子旁邊的地毯上,坐著羅切斯特先生,身裹披巾,額纏頭巾。他烏黑的眼楮、黝黑的皮膚和□□式的五官,與這身打扮十分般配。他看上去活象一個東方的酋長,一個絞死人和被人絞死的角色。不久,英格拉姆小姐登場了。她也是一身東方式裝束。一條大紅圍巾象腰帶似地纏在腰間;一塊繡花手帕圍住額頭;她那形態美麗的雙臂□□著,其中的一條高高舉起,優美地托著頂在頭上的一個壇子。她的體態和容貌,她的膚色和□□,使人想起了宗法時代的以色列公主,無疑那正是她想要扮演的角色。

她走近大盆子,俯身似乎要把水壇灌滿。隨後再次把壇子舉起來放在頭上。那個在井邊的人好像在同他打招呼,提出了某種要求︰她「就急忙拿下瓶來,托在手上給他喝。」隨後他從胸口的長袍里,取出一個盒子,打了開來,露出金燦燦的鐲子和耳環;她做出驚嘆的表情,跪了下來。他把珠寶擱在她腳邊,她的神態和動作中流露出疑惑與喜悅,陌生人替她戴好了手鐲,掛好了耳環。這就是以利以澤和利百加了,只不過沒有駱駝。

猜謎的一方再次交頭接耳起來,顯然他們對這場戲所表現的字或只言片語,無法取得一致意見。他們的發言人登特上校要來表現「完整的場面」,于是帷幕又一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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