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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妹在偷吃什麼好東西?」顧明宏突然喊了聲,把屋里三人均嚇了一跳。

顧青竹趕緊咽了口,將骨頭放在一邊,呼氣道︰「四哥這樣會驚住人的。」

顧明宏不好意思的賠禮,瞥眼看見桌上的紙包,愣了下,這時候能想著辦法送延慶觀的雞子,除了傅長澤之外不作他想,笑了說︰「果然是好東西。」

「我正作愁吃不完,四哥拿去包?」顧青竹面色自然的說著,不忘繼續吃。

「還是和七妹一塊好。」顧明宏見她如此也不提那些掃興的話,挪了凳子坐下,接過頌平遞來的熱帕子擦擦手︰「拿回去少不了被刮掉一層,在這踏實。」

顧青竹噗嗤笑出聲,頌平又去廚房端了兩碗冰糖雪梨湯過來,分分吃吃差不多,顧明宏從衣襟里套出只綠珠花,放在桌上,說︰「國子監里同學給家里妹子買了好多,就給你拿了個,不過還是我送你的好,這個留著放屋里玩。」

珠花雖沒有顧明宏給的那個貴重,但有兩重花瓣樣式新奇,類似節慶佩戴的東西,長輩們常送,每年手里都會收重幾個,顧青竹不疑有他,順口問道︰「是四哥的哪個同學?」

「姓高,你應當不認識的。」顧明宏想起高旭拿著堆珠花讓他挑就無奈的很,為送的正大光明,關系尚佳的同學每人硬塞了包,還是副教育口吻,指點大家多關心自家妹子,最後纏的實在拒絕不掉,才勉強拿了只,有心拖到今天才轉給顧青竹。

「有機會四哥幫我道個謝。」既是外男,顧青竹沒再刨根那個根,讓頌平將珠花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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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裝花’是洛陽有名的布莊,祖上傳下來的織錦印花技藝,顏色花樣兒淡雅大氣,雖算不得頂貴,可王老太君及其中意,顧家好多衣裳從那兒進的布,眼看著要正月,裁新衣的布料總算到了。

每年年關分發衣裳料子均是件大事兒,上到各房主子,下到外院丫鬟婆子,人人有份。下人們按照等級不同,分到料子長短有別,多為結實耐用的棉粗布,另加點棉花,手巧的三兩天便置辦出一身,年里換上新衣體體面面。

如今顧青竹接手打理三房的賬,成了名副其實的女主子,十來卷布匹由幾個壯實婆子抱著直接送進她院子里,先讓七姑娘過過眼。

男人用的料子自比不上女人用的多,顧同山又有個怪脾氣,認準一種能連用個把年頭,若自作主張給他裁了,多是落個壓在櫃里明珠蒙塵的下場,所以男式布料也就五六匹,顧青竹喊人將這些留下,又挑出兩批一瞧就是小姑娘用的鮮艷顏色,然後把剩下的帶著去了張姨娘的院子。

顧同山對張姨娘是有些情分的。

當少爺時老太君層層細選給他安排的通房,早先家里遭水災窮的活不下去,為了有口飯吃被賣到府里,看她機靈本分,被老太君身邊的于媽媽認下做干女兒,後來派去伺候了顧同山。當時後院不少丫鬟眼紅的直咬牙,都說張姨娘祖墳冒青煙,飛上枝頭變鳳凰,顧青山娶盧氏過門之後,兩人恩恩愛愛,更少有在她屋里過夜,若不是還有個干媽在老太君面前有幾分臉面,指不定又被那些踩低捧高的人說成什麼樣。

顧青竹認人從不听勞什子的傳言,憑盧氏生病那幾年張姨娘在旁邊伺候的日子,旁人再挑不出她半點不周來,本分兩字,她真做到了極致。

張姨娘住的仍是當初做通房時的四合院,只不過院里其他屋子都騰出來給了她一人使,石子兒路邊搭的個葡萄架,這會子單剩下纏纏繞繞的干藤。

「姨娘。」頌平挑了簾子,顧青竹低頭走進屋,笑著叫了聲。

張姨娘披了個厚毯端坐在案前,半扇窗虛掩著,手上正納鞋墊,听見聲音忙起身把她讓進廳里︰「姑娘怎麼這時辰來了?」

「我來借花獻佛討碗茶吃。」顧青竹招手讓門外等候的婆子們把布匹擺在圓桌上,指了指說︰「剛送來的料子,姨娘挑些罷。」

「我哪里用的那麼多?」張姨娘知她誠心實意,客氣兩下便留了三匹,余下的吩咐婆子先送回听竹苑,笑嘆了聲︰「好似哪次來短了姑娘的茶水一般,我這就給你燒茶吃。」

顧青竹剛坐下,屋里養的小狸花貓從門後竄出來,圍在她腳邊打轉︰「燈籠兒才洗了?」

燈籠兒是狸花貓的名字,三個多月大,張姨娘碎了角茶磚,放進茶壺里,一點點碾起來,輕聲道︰「可不是,天剛暖和點就跑出去蹭的滿身泥,抓了半天硬按著洗干淨的。」

「頑皮。」顧青竹點起腳輕輕推了它下,燈籠兒翻個滾兒,爬起身干脆臥在她鞋面上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屋里的丫鬟也被打發去做自己的活兒,張姨娘往茶里加了把柑橘皮絲,連著茶水一起泡了︰「澀的話夾塊冰糖丟進去。」

顧青竹低頭吹了吹,抿上一嘴,剛想答話,如意匆匆抬腿進門,燈籠兒蹭的一下跑了個沒影。

「姑娘。」如意喊了聲,又朝張姨娘屈膝拜了個禮︰「姨娘。」

送布料的婆子說這會子裁縫正給老太君量尺寸,完了從大房開始挨著走,到三房怎麼著也要半下午了,顧青竹才湊時間過來張姨娘這,于是道︰「是裁縫來院里了?「

如意搖搖腦袋,說︰「老家的青荷小姐來了,大女乃女乃正在前頭待客呢,說讓姑娘也去見見。」

從平江府到汴梁騎馬也要將近二十天,臨近年關,姑娘家家的那麼老遠趕來也是件怪事兒,顧青竹滿月復疑惑的到了前院,隔著屏風望過去,一位穿粉裙的小姐側坐在椅里,正和李氏說話,粱氏在旁邊陪著。

李氏看見她,捏起帕子沾了下眼圈兒︰「青竹,這是你老家的青荷堂姐,小時候你們還一道玩過呢。」

幼時去老家次數不少,那邊孩子多喊起來便有一大群,熱鬧的緊。可年份久,當時大家又是團女圭女圭臉,小胳膊小腿兒的,如今長開了哪里還真認得?

顧青竹怔了下,倒沒直接問,與顧青荷相互道了好,李氏在一旁解釋道︰「你堂姐在路上遭賊,可吃了大苦,听的我這里心頭又酸又怕,不過謝天謝地好歹安全到了!下次可不敢一個人如此上路,姑娘家太危險了。」

「原本隨著商隊,可遇見偷兒之後報官耽擱了兩天,人家便先走了。」顧青荷眼圈兒也是紅的,伸出左手露出半截雪白的腕子,從上頭月兌下一條珍珠手串,遞給顧青竹,羞窘道︰「預備的禮物大都被偷了去,這個權當紀念,表妹別嫌棄。」

顧青竹哪里會嫌棄,見她眼底掛著青色,兩根指頭上的還纏著白布條,隨即道︰「堂姐手上怎麼回事兒?」

「天冷起的凍瘡。」顧青荷想起自己的手也是委屈的緊,平江府屬南方,冬里穿件襖便暖暖和和,手爐披風什麼的很少使,來之前東西帶的倒全,可哪想到遇著這麼大的雪,冷的人骨頭縫都是凍的︰「大伯母剛給了藥已抹上了,不打緊。」

「我那兒還有大哥給的生肌膏,之前手上劃出道口子,用了一點兒疤都沒留下。」顧青竹抬手給她看看,然後說︰「晚些我讓丫鬟給姐姐送去一瓶,等手上消了腫試試。」

姑娘總歸怕身上留疤痕印子的,顧青荷听完心里松了口氣,頭幾天凍了指頭發癢,好幾夜都沒睡踏實覺,發愁著萬一凍爛了,以後怎麼辦。

說了會話,管家報說待客的院子收拾妥當,三間堂屋,被子褥子俱是嶄新的,碳盆也燒上了,預備的有溫水,表小姐這會兒去可以洗漱休息一番,細發的東西慢慢再添辦。顧青荷多少日沒好好休息過,嘴上說沒事,面兒上疲倦掩不住,李氏本就在等管家回信,于是笑說︰「回去好好歇,時辰早還能睡會子,需要什麼盡管跟丫頭說。」

顧府待客的院子三五天會有人打掃,隔天開窗通通氣,顧青荷到時小丫頭捧來幾樣燻香給她挑,最後點了淡玫瑰味兒的。

甘菊和柳葉是顧青荷的貼身丫鬟,甘菊安置行李,柳葉伺候她洗漱,隔間放的浴桶備著熱水,邊兒上擺著盤花瓣兒、皂角和香胰子。

顧青荷愛潔,湊合好多天終于舒服的泡在水里,渾身上下都是通暢的,柳葉捋起袖子給她梳洗頭發,眼楮滴溜溜轉著看了圈,說道︰「小姐,我瞧著京里和咱們那兒差不離。」柳葉沒出過遠門,以前總听人說汴梁如何富貴如何繁華,真進了城倒沒甚感覺。

顧青荷睨了她一眼,沒吭聲。

柳葉抓了把皂角往她發上抹著,嘻嘻一笑︰「奴婢見識短,可看不出什麼門道,方才見府上七小姐,穿衣打扮較著咱們那兒的閨秀還普通呢。」

「哪里輪得你去嚼舌頭。」顧青荷抿嘴淡淡道︰「七姑娘是在家里穿的隨意些,人長的靈秀,又是皇城根兒長大的,通身氣派單站在那兒就將我比下去了。」

柳葉偏偏嘴兒,討好道︰「明明是小姐更出彩,婢子這點還能分辨出來的。」

「好了少說兩句。」顧青荷心里仍是受用的,板起臉叮囑起她︰「畢竟不是自己家,管好嘴巴少說話多做事。」

「婢子知了!」柳葉應了聲,拎著壺兌上熱水往桶里添了些。

顧青荷擦干頭發和衣睡了會,天黑時有丫鬟拿著生肌膏送過來,還給了不少一指寬的白布條,說用開水煮過曬好的,可以直接使,甘菊給她上好治凍瘡的藥,沒敢纏太多,怕晚膳拿筷子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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