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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王朝終于想起要拿回自己電腦。

林辰往後靠了靠,少年人把筆記本搬回自己腿上,用一種風卷殘雲的速度打開照片/放大檢索,並用一些他說不上名字的奇怪軟件,過濾完那張舞台上的照片。

最後,他見少年對他搖了搖頭,意思是︰這是原圖,沒有任何ps痕跡。

像是被戳破的氣球,少年人很沮喪地靠在椅背上,像是想起什麼,他從扔在地毯上的書包里翻出了一頂黑色鴨舌帽戴上,然後就不說話了。

「怎麼了?」刑從連在駕駛室里這樣問道,他們在後座鬧出的大動靜顯然引起了司機先生的注意。

「老大,你罵我吧,我浪費你們調查時間了?」王朝扒著車窗,帽檐壓得低低的,他看上去非常沮喪,像那種犯錯後主動面壁的大型犬類。

「這孩子怎麼青春期情緒波動這麼大,要不要給他吃點藥啊林顧問。」刑從連轉頭問他。

林辰只好解釋道︰「剛才微博上出現一張案發時的照片,有人拍到了那位上台行凶的歌迷,那位行凶者,確實非常非常像先前誣告李景天強|奸的流鶯小姐。」

「咦,終于有人放照片了啊。」刑從連倒是沒有什麼意外,他通過後視鏡看了他們一眼,笑問,「我本來就在等這些照片啊流到網上啊,這不是有線索了麼,臭小子為什麼這麼沮喪?」

「大概是覺得自己推理錯誤,所以非常沮喪吧。」

「你覺得呢?」刑從連又問。

「我覺得,很有趣。」

心有靈犀一般,刑從連也笑了起來,後視鏡里,他的眼眸仿佛在陽光下閃爍的翠綠河水,充滿了狡黠意味。

「怎麼有趣了?」王朝很郁悶地插入他們的談話中。

「這個故事講得太離奇跌宕,總是在我們懷疑什麼的時候,就出現證據澄清我們的懷疑。」

先前他們懷疑李景天會裝傷情嚴重時,李景卻自己走出了急診室,當他們懷疑這是李景天雇佣的水軍在炒作熱度時,粉絲們就找到了割喉的凶手,這節奏實在控制得很棒。

「有人思考得非常周全啊。」刑從連笑答。

王朝于是更不明白了︰「阿辰老大,你們是什麼意思啊,所以這還是李景天做的嗎,可是割喉的不是那個流鶯嗎,這不是她對李景天的報復行為嗎?」

听王朝這麼問,林辰只能很誠實地回答︰「我也不清楚。」

「陰謀論陰謀論了啊,難道那只是一個很像流鶯的姑娘,李景天故意安排他上台割自己的喉嚨,炒作熱點事件,然後再甩鍋給可憐的妓|女,這樣就可以把告她強|奸的人變成徹底的神經病了,臥槽這心機簡直深似海了,但他這是有病嗎,為什麼要做這些啊?」

「他說不定,確實有病呢?」林辰淡淡道。

「有什麼病?」王朝問。

這個問題,他現在確實無法回答,只能隔著鴨舌帽,揉了揉問題少年的腦袋,寬慰道︰「其實你這麼聰明,不該懷疑自己的。你的每則分析,都是基于切實存在的數據,比我們憑空推論更加可靠,你已經通過大數據得出結論,這背後有龐大的網絡水軍在推動事件發展,那麼,你難道沒有想過嗎,一個流鶯而已,她怎麼有能力控制那些水軍呢,更別說,你忘了嗎,剛才可是有人盜取李景天的手機照片和微博發布了他被割喉的照片,對于一個靠賣身討生活的妓|女來說會這麼多高端技術是不是太可怕了一些,探討其中的技術問題,這該是你的強項才對啊?」

王朝忽然又來了精神︰「這麼說,我沒錯?」

「查案子嘛,本身也沒有錯不錯一說。」刑從連按了下喇叭,然後開口,「對于我們來說,錯誤只有兩種,第一是將無辜者送入監獄,第二是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

「哦。」王朝似懂非懂地答道,「老大,講真你忽然蹦出一點真理的時候,還是有點帥氣的。」

「林顧問,還是給他開點藥吧。」刑從連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然後吩咐王朝,「少年人啊,還是發揮你的特長吧,首先監控那些發表關鍵言論和提供關鍵線索微博,看看發言人的立場和他們平時言論是否吻合,如果有水軍號,不用我教你該怎麼做吧?」刑從連在一轉方向盤,在駕駛室中布置道。

「得令!」王朝捋了捋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帽檐,「但是我們不抓犯罪分子,跑去調查提供重要線索的熱心市民,我們會不會被罵死啊老大。」

「你不說,誰知道你在干什麼啊少年人?」刑從連踩了腳剎車,又說,「再說,誰說我們不抓犯罪嫌疑人了?既然流鶯小姐是我們的首要嫌疑人,那麼我們自然要監控她的身份證、□□信息。」

刑從連說道這里,旋即撥通了警隊副隊長的電話,將布控搜尋犯罪嫌疑人的任務布置了下去。

見刑從連掛斷電話,王朝突然醒悟過來︰「老大,你不是怕李景天他們會對流鶯小姐做什麼吧?」

「我這是按流程辦事啊小王警官,請不要質疑你的上司。」

話說間,他已經將車拐入一條單行道內,市立醫院已盡在咫尺。

雖然作為宏景市最大的醫院,市立醫院平時人也很多,但今天,醫院內外的人流則顯得格外密集一些。

李景天標志性的紅衣粉絲們或蹲在路邊或三三兩兩交談,一些很明顯是新聞采訪車一類的車輛停靠在街邊上,讓原本就不算暢通的街道變得更加擁擠。

「臥槽老大,人好多啊,我很怕記者啊,阿辰你幫我看看我發型亂不亂?」

王朝就是天生唯恐天下不亂的典型,看見記者,他很快就忘了先前和刑從連的對話,趕忙對著後視鏡整理起帽檐來。

林辰注視著前方的記者,來跑新聞的記者,大多是宏景本地媒體,那麼記清楚本地刑警隊長的車牌號當然是記者們的必備功課。

所以當刑從連的吉普車駛入路口的剎那,就有人反應過來,他們中不少人整裝待發,迅速圍到了醫院大門口,就等著他們撞上包圍圈。

「我們還進得去嗎?」看著許多要圍堵上來的記者朋友,林辰問。

刑從連笑著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已經有記者沖到他們車頭前,林辰明顯看到他們中有些人嘴里正喊著,「來了來了,警察來了!」

與此同時,刑從連的電話也撥通了,林辰只听他對電話那頭的人這麼說︰「老陳啊,市里醫院這里堵得挺厲害啊,好多車在,我們車都進不去了,我們調查其實是沒什麼關系啦,但萬一有什麼急救車進不去,這很麻煩啊是不是。」。

圍堵的記者越來越多,他們的車速也因此越來越慢,在車庫管理員的引導下,刑從連好不容易將車停如車位。

記者們見狀,紛紛撲到車輛四周,那情形,讓林辰不由得想起一些喪尸片里的場景。

但刑從連顯然沒有被喪失圍城的擔心︰「老陳啊,那真是麻煩你了。」他說完,掛了電話,回頭望著他們,說,「放心。」

林辰挑了挑了眉。

說完,刑從連就大大方方關掉引擎、拔出鑰匙、推開車門走下車去。

在他開門的瞬間,記者們此起彼伏的問題已經透過門縫,瘋狂地傳入吉普車內。

「刑隊長,請問警方該如何解釋李景天先生屢次被襲事件。」

「刑隊長,請問現場安保是否有不到位之處?」

「現在網上有傳言,本次李景天先生遇襲事件是上次誣告李景天先生強|奸的妓|女所謂,請問兩案是否真的有所關聯呢?」

記者們的問題,總是這麼犀利,但其實比起追查案件真相來,他們大概更關心怎樣的報道能獲得最大的社會關注度。

林辰推開一側車門,準備下去,王朝滿臉驚恐的抱住背包,緊緊拉著他的衣角。

在下車的瞬間,刑從連替他們擋開一部分記者,林辰听見他非常公式化地答道︰「很抱歉啊,案件正在偵查過程中,無可奉告。」

除此之外,他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媒體朋,一定最煩警方這這樣油鹽不進的的態度,于是有位膽大的手持是宏景電視台話筒的新聞記者上前一步,嚷嚷道︰「那我們可要寫,警方發言人表示,警方調查毫無進展啦。」

刑從連還是笑︰「這樣啊,恐怕也不太好吧。」

「那您必須透露給我們一定消息啊,這樣我們也好交差啊。」

「哎,也是啊……」刑從連拖長了最後一個啊聲的調子,在遠方道口,響起交警清道的警笛聲。

不知誰在路邊喊了一句︰「別別貼單子,我們馬上開走。」

原本圍在它們身邊的記者紛紛回過神,向院外的路邊望去,畢竟現在事|業單位都考慮開源節流,出門采訪的記者大多是自己開車,要不就是攝影師兼任司機,所以不少違章停車的記者們見有人貼罰單,都趕忙跑回自己的車邊,他們邊跑邊喊︰「再停一會兒再一會兒行不行!」

「那我們把車挪一挪,別貼別貼!」

一時間,圍堵它們的人少了一大半。

乘記者們分神的當口,刑從連非常靈巧地擋開剩下的一部分記者,帶他們掙月兌包圍圈,進入了醫院大樓。

「老大,這個仇我是必須要記李景天身上的!」

縱然刑從連已經把記者支走了一大半,但王朝的黑T仍舊被抓得亂七八糟,要不是他提前把帽子抓在手里,估計他心愛的黑色鴨舌帽一定無法幸免于難。

等真進了住院大樓其實很好辦了,保安自然會以打擾病人休息為由,把記者朋友們擋在外面。

林辰站在電梯中,也覺得心有余悸。

老實說,方才圍堵他們的雖然是得到消息宏景當地媒體,但無論網絡上,還是現實社會中,一定有更多人在等待案件進展,他們討論著、商議著並不斷就此發表自己的觀點。

想到這里,林辰再次感受到了那些無形的、卻很有可能成為真正阻礙他們調查進展的外部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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