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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青玄連忙將袖子里忽然塞著的帕子給整理整齊了,這才跟著漣漪一同來到了爹娘的鴛鴦樓。

說起這鴛鴦樓,其中除了包含著爹娘的愛,還灑滿了譚嘯的血淚。身為太史令世家,太學博士,一代帝師。譚公在天下讀書人心目中,那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然而回到家中,譚嘯卻成了個耙耳朵。當年兩人共築愛巢,在居所小樓的取名上,譚公覺得「賭茶樓」一名十分貼切。所謂賭書消得潑茶香,夫妻間平凡生活中又透著樂趣。

誰承想,夫人听了卻覺得十分扎耳。哭鬧著說他不愛她了,非要改名為鴛鴦樓。譚嘯羞憤欲死,覺得這名字侮辱了他身為當世大儒的尊嚴。于是嚴正抗議。

然而在譚夫人的殘酷鎮壓下,以譚嘯挨了一頓鞭子失敗告終。從此這小樓就改名成了鴛鴦樓。

每次提起,譚嘯和譚青玄的老臉和小臉都會紅上一紅。

譚青玄剛走進鴛鴦樓,便赫然瞧見了滿屋子的珠光寶氣。以及正面色鐵青的高堂二老。

她咋舌道︰「娘,你又和林嫣兒的娘親去逛街了?」

譚夫人哼哼了一聲,不悅道︰「你覺得以你爹一個窮翰林的俸祿,買的起這里任何一樣東西麼?」

譚青玄掃了一眼,果真樣樣價值不菲。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那那這是誰送來的?」

「還能是誰,管公子唄。」譚夫人走上前來,「女兒啊,你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說這

是用來向你道歉的?」

譚青玄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譚嘯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斷喝道︰「青玄,你怎可三番五次和一個男子單獨相處?這成何體統啊!御史家的女兒可說了,那日見到你和一陌生男子泛舟游湖。實在是」譚嘯氣急,面色漲得通紅,「有辱門風!」

譚夫人搖頭道︰「這倒是無妨。如今京城早已經不像我們當年那般,死守男女大防。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我家阿玄又是日落前就回府了,憑誰能說出些什麼來。只是這些財物,管仁這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不過,這些東西雖然貴重。可娘親,咱們不能收啊。」

譚夫人難得嚴肅地點了點頭︰「我和你爹也是這樣的想法。我們譚家雖然不是富貴之家,可也知道無功不受祿。這來路不明的錢財,還是盡早退回去的好。」譚夫人忍痛說道。

「好。我現在就著人退回去。」譚青玄說著喚來了扶搖,囑托了她幾句,便命府中家丁將這些東西原路送回。

扶搖離去,譚夫人皺著眉頭道︰「原先我還以為那管仁是個不錯的孩子,怎麼做的事情這般輕浮對了,老譚,你查出他的身家背景了麼?」

譚青玄心下覺得不該這般去調查旁人,但她也好奇,這管仁究竟是什麼人?

譚嘯捋著胡須道︰「京城中確實有個管府,是江南來的富商。做的生意很大,只是很少有人見過管家的少主人。只知道他是個年近三十的青年,待人儒雅,風度翩翩。而且還未曾婚配過。」

「爹,你查他婚不婚配做什麼?」

「爹爹這不是听你娘的麼」譚嘯偷眼瞧了瞧譚夫人。

譚夫人撇了撇嘴︰「娘也是關心你。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選秀女在即。你要是不想入宮也行啊,若是這段時間里訂了親——」

「娘——」譚青玄止住了她娘親接下來的話,「此事實在欠妥。一來,我不會因為逃避選秀女就貿貿然和旁人結親。二來,若是真這麼做,陛下知道了,對誰都不好。」

「話是這麼說,可你有別的法子麼?」

譚青玄想了想,也不由得發起愁來。陛下如今對她,怕是氣她不曾履行諾言,拂了他的面子。至于男女之情,譚青玄不敢多想。她那時候那麼小,陛下總不至于真會喜歡她。

或許只是覺得她有趣,想履行諾言召進宮來。若真是如此,或許她應該找個機會把話給說清楚

譚青玄想著,神情恍惚地離開了鴛鴦樓。譚夫人立刻笑逐顏開道︰「她爹,你覺不覺得,管仁這孩子對咱們家阿玄有那麼點意思?」

譚嘯捋著胡須道︰「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可是他畢竟是個從商的,跟咱們書香門第,怕是有些無法逾越的鴻溝吧?」

譚夫人不悅道︰「你這話說的。那我的爹爹還是習武的呢,這文官不是向來瞧不起那些莽夫麼?」

譚嘯連忙道︰「不不不,為夫不是那個意思。有道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我們倆這是上天注定的。至于那個管仁和阿玄,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且暗中觀察著,不要讓他們有什麼

逾矩的行為便可。」

譚夫人點了點頭,忽的眉頭微蹙︰「你這話里的意思,怎麼好似你不管此事了?」

「唉,不是我不想管。而是科舉臨近,今年江閣老又要求我入翰林出考題。你知道的,這考題一出,沒有三個月是回不了家的。為夫——甚是想念夫人啊。」譚嘯說著攥住了譚夫人的手。

譚夫人嬌羞地推開他的臉︰「老不正經。」

譚青玄還好是走的早,沒有被爹娘這蜜里調油刺激到。

她獨自一人回到閨房之中,托著下巴想了許久要怎麼跟陛下說清楚她的心意。眼見著入宮述職的日子又到了。譚青玄心中卻不由得少了期盼,多了擔憂。

最近這一陣子,她編纂史書的進度也停滯不前。所以要帶去宮中的東西便少了許多。

一大早,譚青玄到了南書房,如往常在外面等候了一陣子。小德子便匆匆趕來,領著她往正殿走去。

走到門口時,譚青玄便瞧見榮貴妃從里面走了出來。身後的宮人手中還拎著一只食盒,看來是給皇上送些湯水或點心來了。

榮貴妃是如今宮中的寵妃,丞相之女,江飛廉的長姐。一進宮便被封為了貴妃,宮中後位虛懸,但這後位是為誰而留,眾人心知肚明。

譚青玄和小德子連忙讓到了一旁,恭恭敬敬地福身施禮。榮貴妃目不斜視一路向宮門口走去,路過譚青玄身邊的時候,卻忽然停下了腳步。睥睨著她︰「你便是太史令譚公之女?」

「回稟娘娘,臣女譚青玄。」

「听聞你詩畫雙絕,不知何時有空替本宮做一幅畫?」

「回稟娘娘,臣女善筆墨山水,工筆花鳥。人物肖像卻是筆力稍弱。娘娘姿容絕色,臣女惶恐,怕不能畫出娘娘神韻的半分。」

榮貴妃冷笑了一聲︰「譚姑娘真是過謙了。若真是筆力不行,為何陛下對你的畫如此珍而重之?怕是譚姑娘眼高過頂,不肯替本宮作畫吧?」

「臣女並非不肯,若是娘娘喜歡,臣女也定當盡心竭力。只是作畫本是怡情,臣女又並非宮廷畫師。也不知娘娘只是興之所至,還是有重要的用處。若是後者,臣女恐怕難當大任。」

榮貴妃笑了笑,縴細的手指抬起了譚青玄的臉︰「本宮也只是一提,你不必如此惶恐。陛下還等著你述職呢。」

「臣女恭送娘娘——」譚青玄低垂著頭,福身送榮貴妃離去。

榮貴妃深瞧了她一眼,轉身走了。譚青玄松了口氣,扶搖小聲道︰「小姐,你答應了娘娘不就成了。為何還要百般推月兌呢?」

譚青玄覷了她一眼︰「說你笨,你還真不帶腦子了。這叫試探懂嗎?我又不是宮廷畫師,貿然替娘娘作畫,那叫僭越。」

扶搖撓了撓頭,依舊是不解。一旁的小德子忍不住多瞧了她兩眼,又低著頭帶著兩人進了南書房。

史籍呈上。景帝展開了譚青玄呈來的奏報,宣紙上只寫了寥寥幾行。他看了眼跪在下方的她,蹙眉道︰「怎麼,連你寫起八王爺也是畏首畏尾,不敢多言麼?」

「回稟陛下。臣女倒是想多寫一寫,奈何對八王爺知之甚少。問旁人,也都是支支吾吾。或者就是歌功頌德。可人無完人,八王爺就是再受人愛戴,也不可能沒有任何缺點。臣女就是找不到,

覺得寫出來不真實。若不能去偽存真,便違背了一個史官的原則,所以只寫了這一點點。」

听了譚青玄這一番話,景帝的神情中露出了一絲欣慰︰「有道理。朕很喜歡你對于編纂史籍的態度,這樣吧,朕恩準你可以前往八王爺府中查閱典籍。所到之處不得阻攔。」

譚青玄頓時喜上眉梢,連連謝了恩。

「好了,平身吧。」景帝將她的奏報放下,手背踫到了一旁的書。也不知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竟然將那些書都踫倒了。

小德子正要上前來,卻听景帝道︰「青玄,你來替朕將書整理好。」

譚青玄福了福身,走上前去,蹲將那些書都撿了起來。以前景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她就經常替他整理書目。總是貼心地替他將書按照略讀,精讀和必背分好類。

當時先帝還打趣過她,說封了譚公一個太子太傅,沒想到還附贈了伴讀的書童。

撿到一半,譚青玄忽然瞥見了那一本《文心雕龍》。她恍惚間記起來,這書好像是她當年留在太子府的,里面還夾著一封信。

信中洋洋灑灑數千字,深刻論證了她嫁給皇上的益處。

一想到當年的年少輕狂,譚青玄就想回到過去掐死自己。她捏了捏那本書,感覺到了那封信的所在,僥幸地想到,或許陛下貴人事忙,根本沒時間看。

她一面低頭整理書桌,景帝一面批閱奏折。冷不丁地問了她一句︰「上一次朕讓你詢問父母的事情,你問了沒有?」

譚青玄手下一頓,支支吾吾道︰「臣女臣女給忘了。」

景帝停下了手中的筆,抬頭看著她,面色很是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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