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憂郁。
陳茉也很吃驚，好像是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與他那向來張揚囂張的性子有些不搭。
她下意識地踩了剎車,從搖下的車窗中探出頭,朝男孩子望去。
江皓顯然沒注意到她，依舊低著頭,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他穿得還是基地里那身——好像永遠都是那一身，黑色的T恤，寬寬松松的休閑褲，發白的運動鞋。
初夏的夜晚悶熱潮濕，他將短袖隨意地擼到肩上,露出整條胳膊，隱隱能看到上臂流暢的肌肉線條。
可能是剛才的男人有些油膩，陳茉竟覺得此刻的江皓清清爽爽。
好像…還有那麼點小可愛，像只粉女敕女敕的流浪狗。
江皓整個人都很郁悶，電線桿子似地在這里杵了大半天，也沒看到她的半個人影。
甚至有一瞬間，他覺得是番茄他們在耍他玩。
江皓剛才去問提莫大哥——對方死活都不肯告訴自己，最後還是番茄偷偷說的，但只知道大概是哪個小區,卻不知道具體的位置。
于是,江皓就一時沖動地攔車過來了。
下了車，他才知道,她居然住在這樣好的地方。
C城東邊臨江的高端公寓,環境幽雅而靜謐,隔著電子門能看到里面的噴泉和小型雕像,出出進進的都是價值不菲的豪車。
和他那個破爛的、四處堆滿雜物的筒子樓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江皓倚靠著冰冷的牆，竟有短暫的失神。
他年紀很輕，生活中一直以來也只有游戲二字，從最開始的Dota，到現在的英雄聯盟。
他都打得很好，在那個虛擬世界里沖鋒陷陣、奮不顧身地戰死沙場。
成了所謂的「最強王者」。
但回到現實中，江皓站在這條干淨美麗的街道等待許久，看著來來往往衣著華貴的人群，才第一次發覺——
那個叱 風雲的網絡世界是虛幻的，就像一層輕輕薄薄的紙，在這真實的生活中，似乎隨便一戳就能破，什麼都不是了。
陳茉將胳膊肘輕輕搭在窗沿上。
等了許久，男孩子依舊悶悶地抽煙，並沒有瞧見她。
一陣風吹過，他頭上的那縷粉毛輕輕晃動，遮住了俊俏側臉。
「江皓？」她終于開口。
江皓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稍稍抬起頭。
他並沒有像陳茉想象中的那麼驚喜，而是在幾秒的愣神後，有些頹然地將叼在嘴邊的香煙拿下來，夾在指間，緩緩朝她走來。
「你怎麼在這兒？」她問。
江皓一手插著褲子側兜，「就那麼來了唄。」
察覺到男孩子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不像平日里那麼咋咋呼呼，陳茉奇道︰「怎麼了？」
「沒啥。」他把手中的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碾了碾，聲音更低一些︰「你怎麼樣？」
他又補了兩字︰「相親。」
陳茉想到剛剛那個猥瑣相親男，胸口就一陣發悶，有種吞吃蒼蠅的惡心感，說︰「挺糟糕的。」
「哦。」江皓扯了下嘴角，一笑，「那就好。」
他倏然松了大口氣，壓在胸口的那塊石頭好像消失了。
陳茉抿起唇，「你們呢，剛剛的BO3不會是輸了？」
「有我在，怎麼可能。」
他說著，又低下頭，從車窗中仔細凝視她。
可能是車內光線暗的緣故，她的面容顯得很柔和，眉眼細長，鼻梁秀挺，嘴唇軟軟的，像覆著一層輕薄的水霧。
江皓心里又一動，剛才的迷茫頓時煙消雲散，伸出一條結實手臂，撐在她車上，「那我就放心了，就先回基地了。」
他是拿吃飯時間趕過來的，時間緊急，回去還得接著練習。
一天十五盤游戲，工程量真不小。
陳茉輕輕點頭，「去吧。」
江皓俯，又問一遍︰「你今天真不回來了？」
她朝那片公寓輕抬下巴，「我要回家一趟。」
「也行吧。」他說︰「那你明天記得早點過來，遲到了可是要扣工資的。」
听男孩子這麼煞有其事的一說，陳茉不禁笑了，「你工資都快扣沒了。」
「我反正也沒幾個錢。」
江皓懶懶地說完，沖她無所謂地擺了下手，剛準備轉身離開，肚子忽而叫了一聲。
兩人挨得極近，陳茉听得是清清楚楚，一怔，「你沒吃飯？」
「忘了，光想著你怎麼能背著我去相親。」他一手揉了揉胃部，皺起眉，「可餓死我了。」
陳茉忽略掉前半句，拿手機看了眼時間，還不算太晚，道︰「現在回去的話，應該還趕得上晚飯。」
江皓「呵呵」一聲︰「愛妹不會留給我的。」
他雙臂抱起，搭在她車子的窗沿上，探進一個粉色的腦袋，「要不你請我吃飯吧。」
「我吃過了。」
他「哦」一聲，理所當然地，「那你陪我吃。」
陳茉被噎了一下。
見她在猶豫，他敲了下車門，眨巴眨巴眼，「我說茉茉小姐姐，你不會這麼摳門吧，你忘記上次的餛飩和小龍蝦……」
她想到那些活蹦亂跳的龍蝦，和他掉下池塘的狼狽模樣，沉默了幾秒，「上車。」
江皓沒想到她會這麼干脆，眼楮瞬間一亮，迅速繞到車子另一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跳了上去。
陳茉並沒帶他去某個餐廳，而是往前開了開，停在小區附近的一家面包坊旁。
面包坊外的黃色招牌亮著誘人的燈光，空氣里飄散著淡淡的香甜氣息。
江皓望著她的背影，心里也跟著甜絲絲的，像涂了一層蜂蜜。
「想吃什麼？」她拿起托盤，輕聲問。
「都可以。」
陳茉夾一塊三明治，想了想，知道他平日里最愛吃肉，又挑了一塊表面是滿滿火腿的面包。
江皓笑得特開心，左耳的銀色耳釘閃閃發亮。
付完賬，她把裝有面包的牛皮紙袋子遞給他，「回去吃。」
江皓接過來，聞到那股甜膩的香味，嘴唇快咧到後腦勺去，「茉茉。」
听到他還是這樣的稱呼，陳茉顰眉，說︰「你可以直接叫我陳茉，或者經理。」
他沒搭理，繼續道︰「你明天一定要早點過來。」
見陳茉不再睬他，徑直往前走，他又扯住她的胳膊，說︰「等一下！」
「我有事兒跟你說。」江皓神色認真了些︰「我真比那些相親的都好！」
「真的。」他重重點頭，又撩了下粉色的劉海︰「至少盤亮兒條順兒，對不對？」
陳茉一頓，打量他一眼，「…你還是好好訓練吧。」
提到這個，江皓口氣相當囂張，「你放心好了，我會把他們帶進S8的。」
他說完，這才放了手，又為她拉開一側的車門。
「明天見。」他露出一排整齊牙齒，笑道。
……
陳茉把車子停進地下車庫，刷了門禁卡直接坐電梯上去。
她剛一進門，就看見母親坐在沙發上，手里捧著一杯熱茶，問︰「你相親怎麼樣？」
「看不上。」
「是人家看不上你，還是你看不上人家？」
陳茉沒說話。
「人家趙川是從美國回來的，工作模樣哪樣都沒得說，你還在挑什麼？」
她毫不客氣道︰「人品爛。」
陳母愣了一下，問︰「你是從哪里知道的？所以你就連見都不見？」
陳茉語調未變︰「我見了，不信您可以自己去問。」
「是麼，那小趙染了一撮粉色的毛？」
陳母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也是夠新潮的啊，什麼時候的染的，我怎麼在照片中看不出呢。」
陳母越說越氣，她知道女兒今天回家，還猜測那小趙會不會把她送回來，看時間差不多，就想到小區門口看一眼。
結果出乎意料。
陳茉揉了揉眉心，猜到母親估計是看到了江皓，解釋道︰「那是我們的一個隊員，我跟趙先生吃了頓飯後就散了，正好遇到了他。」
「隊員？」陳母的聲音更冷了，「你帶著一個小流氓似的隊員去相親？」
陳茉將包掛在旁邊的架子上，一字一頓說︰「我是先見的趙先生，吃完飯分開後，才踫到我們俱樂部的隊員，明白了麼？」
陳母哼一聲，顯然不信︰「這麼巧都能踫到？」
「對。」陳茉想到那個趙川，「而且誰是流氓也不好說吧。」
她說完，看到母親的臉色沉了下來，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陳茉不願跟她在這兒吵架，起身便要往房間回。
「茉茉！」陳母陡然站了起來，語氣重了些︰「我跟你說過多少次，讓你趕緊辭職，不要跟那些小男孩混在一起，你知道給你介紹個好的對象有多不容易嗎？就以前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亂七八糟的事情？」陳茉一頓，轉過頭。
陳母擺了下手，「行行行，我知道那都是捕風捉影的炒作，但總歸是不好。」
「可是除了那些以外呢，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女孩子在這圈子混下去有什麼好？」
「…這是我的工作。」
陳母說︰「工作我是支持你的，但你不要再跟那些小男孩成天混在一起。」
「你之前那個，當時也說是蠻好的，結果呢？人家一拿到冠軍，就把你一個人拋下，這種天天就知道打游戲……」
「拋下？」
陳茉臉色微變，再听不下去，原想擰開房門的手也停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指間那道蛇形紋身上。
細膩、柔軟，纏繞著她白皙的無名指。
她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從門口的架子上拎過自己的包包，重新推開大門。
「我告訴你你別以為自己還年輕，就能跟這種不負責任的男孩子耗得起……」
「砰——」一聲，厚重的防盜門把母親喋喋不休的聲音關到里面去。
陳茉伸手摁了下電梯，見那紅色的數字還停在負一層，干脆拉開緊急通道的門。
整個世界終于安靜下來。
她踩著高跟鞋慢慢往下走。
樓梯間只回蕩著高跟鞋踫到堅硬地面的聲音，「嗒嗒嗒——」的。
因為樓層過高，走了片刻，她的腳後跟難免有些酸痛。
陳茉臉上倒沒什麼表情。
或者說，其實要不是母親突然提起，她都已經不太記得那些事情了。
那都多久以前了。
不過她確實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在親朋好友眼中，居然是那個人拋下的她。
陳茉無奈地揉了揉額頭，心里終歸有些憤懣，車速飛快。
她拐了個彎，朝基地里開去，路過附近的公交車站，忽而猛地一停。
她顰起眉，看到某個在站牌旁不耐煩等公車的人影，按了兩下喇叭，喊道︰「上車。」
江皓一抬眼，看見陳茉的車子，當真是又驚又喜。
她們家的位置靠近江邊，公交車是少得可憐，半個多小時才來一班，他在這里喂了大半天蚊子，被咬得滿腿都是包，煩躁至極。
「你是特意來送我的嗎？」江皓坐上車，眨了下眼，笑著問她。
陳茉抿緊唇，沒說話。
他明白過來，「你要跟我一起回基地？」
「嗯。」
江皓仔細看了看她的神色，後背倚向車座，「你怎麼了？」
「沒事。」
「誰惹你生氣了？」他把臉更湊近一些，揚起眉毛，語氣憤憤的，「我去幫你揍他！」
她側過眸，眼底像一灣平靜的泉水，「我沒有生氣。」
「你就是生氣了。」他盯著她卷翹的睫毛，認真地說。
「沒有。」
「你就是……」
「沒有。」
「就是！」
「你再吵下去我就真生氣了。」
男孩子听到這話，這才安靜下來。
「那好吧。」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捂了一兩秒，聲音又從手掌中悶悶地傳來︰「這、樣不、生、氣、了？」
陳茉握緊方向盤，余光掃到男孩子幼稚的小舉動，輕輕地嘆了口氣。
夜色下，他皮膚顯得特別白皙，眼楮微微眯著，睫毛濃密，一雙烏黑的眸子清亮透徹。
就這麼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捂住嘴唇的那只手也修長好看。
賞心悅目的。
陳茉看著看著，好像還真沒那麼生氣了。
江皓這才放開手，唇角上揚，朝她身邊挪了一點點，「不生氣就好。」
兩人回到基地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江皓又被Tim扣去兩分——訓練時間遲到。
他也無所謂，反正這個月的工資已被扣得七七八八。
江皓響亮地沖Tim吹了聲口哨，大搖大擺地坐回電腦前，開始Rank。
**
時間很快，一轉眼，季中賽已經接近尾聲。
這幾日來，江皓基本上每天都是頂著黑眼圈過的。
每日按規定必須要完成十五盤游戲，而等到結束後，他還會繼續呆在訓練室看MSI和先前的春季賽。
他字寫得極丑，也不會畫畫，可每次看比賽時都會拿一張大白紙，先畫出歪歪扭扭的召喚師峽谷，然後認真做筆記。
經典團戰時每個人的站位、先手的切入位置、傷害計算、野區眼位等等等，他都會一一標記出來。
每一次江皓咬著筆桿子搞完一場比賽，整張紙都密密麻麻的，又是圖又是字。
也……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得懂。
而在MSI中出現奧巴馬中單之後，他眼冒金光，開始拓寬英雄池，嘗試練各種奇奇怪怪的新英雄。
結果沒過多久，江皓就順利掉到了超凡大師。
番茄對他的稱呼也從最開始的「粉毛哥」「躺哥」變成了「熊貓哥」「眼圈哥」。
當中變化最大的還是愛妹，因為俱樂部的新規定，他再無法保持走到哪兒吃到哪兒的習慣，整個人的態度也轉變不少。
有一次半夜，陳茉居然在訓練室看見江皓和愛妹在親熱友好地交談——
江皓翹著二郎腿坐在電競椅上，腿還有節奏地一抖一抖。
他一邊在手繪的召喚師地圖上圈圈畫畫，一邊 里啪啦地說︰「確實是一代版本一代神，但我們不可能靠版本活著啊對不對，就拿我玩這麼久中單來說也是一部心酸史。」
愛妹瞪大眼楮，听他往下說。
「你想當年冥火被移除的時候，你知道我內心有多崩潰麼，老子就喜歡打爆發流AP，沒有冥火怎麼打？怎麼打？！」
「結果好不容易等適應了，然後呢藍藥也被移除了，可是我不照舊中單玩得很666嗎。」
他手停了一下，繼續說︰「我們真不能靠版本活著，更不能靠某個裝備某種打法活著，我們靠的應該是對某個位置的理解啊，對上單的理解，對中單的理解啊，對打野爸爸輔助媽媽的理解……」
陳茉在一邊听得好笑，只覺得男孩子特別擅長說教，小詞說得有板有眼，一套一套。
愛妹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緩緩點頭。
……
漸漸的，基地的氣氛與過去的松散隨意愈發不同。
C城的溫度也越來越高，常常會在午後下一場大暴雨。
從訓練室的窗外看去，天空陰郁而沉悶，雨水近乎沖刷了整個世界，濺在泥地中，又濕又熱。
衣服經常會曬不干，透著一股霉味，濕噠噠地黏在身上，極不舒服。
年輕男孩火氣都大，出去吃個飯透個氣，都會出一腦門子的汗，T恤後背有時也會被汗浸濕。
半夜，江皓一個人在大廳吃夜宵時，陳茉遞給他一張紙巾。
他接過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咧嘴一笑，繼續埋頭吃泡面。
江皓看上去有些疲憊，但狀態很不錯。
「注意休息。」陳茉見到他黑眼圈太重，熬夜熬得一張小臉煞白，整個人像只吸血鬼似的。
男孩子手一停，抬起眼皮，「你在關心我？」
陳茉說︰「你還是要好好睡覺，別成天熬夜。」
江皓搖搖頭︰「我睡不著。」
「為什麼？」
「興奮啊。」他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水，「夏季賽就要到了。」
「好好加油。」
他稍稍坐直了些，「我說過要打進S8的。」
「嗯。」
「你要多關心關心我。」江皓望著她，眼底透著笑意，「這樣我會更加努力。」
陳茉听了，又遞給他一張紙巾。
他也沒用，把那張紙巾疊了起來，放在手心，「茉茉。」
江皓往訓練室瞥了一眼，忽而又湊到她耳邊。
陳茉以為他要偷偷跟自己說什麼，結果等了半天他啥都沒說，只輕輕吹了口氣。
酥□□癢的，溫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耳邊。
江皓也不等陳茉做出什麼具體反應，迅速把泡面蓋子合上，站起來，「我回去啦。」
江皓是真的很拼。
隨之MSI的落幕，LSPL的夏季賽就要到了。
他當時說過的話，就一定要實現——
他們必須在夏季賽中奪冠，這樣才能百分百升級，參加2018LPL的春季賽。
但這次的競爭卻是出奇的激烈，十二支LSPL的隊伍個個都不容小覷。
這些隊伍大致可以分成三個梯隊。
春季賽的前幾名和LPL降下的兩支隊伍，實力最為強勁；還有他們IZE、DS這種保級隊伍，邊緣上徘徊，成績一般的老油條，基本上沒有人看好。
最後，是剛剛從TGA打上來的隊伍，這種理應是最沒經驗的新人隊伍，可今年卻不太一樣——有支國內一線競技俱樂部NDE的青訓隊。
江皓看到這三個字母，就覺得頭痛得要命，右手不自禁地攥成拳頭。
只有訓練地更晚、更拼命。
隨之時間一點點過去，備戰愈發緊張。
**
因為有新中單的加入，夏季賽開始前，他們還必須要重新拍宣傳照。
江皓也是第一次看到IZE的隊服，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看不少。
一件黑白相間的運動衫，胸口處有俱樂部的圓形標志，背面印有大大的「IZE」三個字，配一條純黑色的運動褲。
內搭的棉質T恤也差不多。
拍攝前，江皓整理了下衣領，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走到陳茉面前，「你有沒有鏡子？」
為了拍出來更好的效果，所有隊員都要化妝。
他們都是簡單地修眉，打了層粉底，然後著重打側影，使五官顯得更加立體。
只有江皓不知道為什麼，除了以上步驟外，還被化妝師化了眼線……
化妝的姑娘還特別認真地告訴他，「這樣很帥。」
陳茉從包里拿出隨身的小鏡子，遞給了他。
「我這樣……真的帥嗎？」
江皓皺眉，伸手撥弄了幾下粉色劉海，低下頭，有些緊張地問她。
陳茉仔細打量他幾秒，呼吸微微一滯。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
好半天，她才緩過神來︰「嗯，是很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