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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日沉西下時分。

落霞蒼穹染上紫金流光,順著整個燕城繁鬧的街巷蔓延裂開。

城郊山林大路小徑皆是漆上一層耀眼的金芒,卻又因著霞光,樹木草葉落下暗色陰影。

車馬馳過,只留得馬蹄車輪碾過的痕跡,漸行漸遠。

回城的馬車內,如來時一般,婁止與唐律並身坐著,不過此刻中間卻是多了個軟軟趴著四肢睡覺的灰毛小家伙。

唐律便注意到了婁止手上血珠凝結的傷口,將婁止受傷的手拉過細細看了一番,確定只是淺淺不深的小傷,便放了心,輕聲問道︰「可是這小東西抓的?」

婁止自是不會在意這算不上什麼的啄痕,倒是十分高興唐律這般關心自己,這高興的情緒也是藏不住的,刻在臉上,只作燦然的笑容。若要深究,怕是得算上些厚臉皮的無賴。

「怎的?心疼了?」驀地彎身湊近臉去,貼在唐律耳邊道。又坐正了身子,另一只手指著傷著的手背,「這無論怎麼看,顯然不是尖利抓痕之類。」

「你便是當我心疼,我亦是沒法反駁甚的,」唐律語氣淡淡和然,「不解釋解釋這傷痕的來由?」

听得唐律如此問道,婁止面上倒是眉頭微皺,抿抿嘴唇︰「便是在林子里遇到一只凶惡的野鵝。」

唐律笑了︰「你不是武藝高強,竟被鵝啄了去?」

婁止轉了轉曜石般的眼珠︰「還不得是我心地善良,不願同那鵝一般見識,我一大老爺們兒,還與那鵝計較不成?」又是想到之前自己被鵝追趕的畫面,婁止撇撇嘴,見著唐律嘴邊的似笑非笑的嘲意,頓時後悔方才告訴了他真相,「謹之快是別問了,方才所說你便忘了吧。」

「清明相關的事,我哪敢忘了?」唐律語氣很是漫不經心,沁著絲絲戲笑意味。

這話听著怎的這般耳熟?

婁止劍眉皺作一處去了,想及什麼,突然一愣。

——「謹之相關的事,我哪敢忘了?」

得了,婁止可算是體會到了什麼是搬起石頭砸自個兒的腳。

隨即婁止又不要臉皮地一笑,一邊嘴角上揚,笑得盡是賊意︰「那謹之如何才願意忘了這事?」見著唐律剛啟唇,趁其還未發語,婁止又繼續道,「要不,我親你一下?」

唐律松開了剛剛拉著的婁止的手,又覺得好氣又覺得好笑︰「以往你臉皮怎沒這般厚?這段時日,見長了。」

「以往作甚事、說甚話,可不得藏著掖著,只怕你厭了我。現下可是全然沒了那些個顧慮,自是今非昔比。」婁止眼中映著寥廓星海,又噙著融融春雪,暖意柔情不假,「且便是真真切切說與謹之我的真心罷了,怎的在你眼里就成了臉皮厚?」

唐律才是懶得同婁止扯這話題,可不是沒完沒了、出口便是一大堆歪理。便是將目光移到二人中間的小狼狗身上︰「讓你四處隨意轉轉,你倒好,又撿了這麼一狗崽兒。」語中卻是沒有半分不滿,還帶著幾絲愉悅,唐律抬眼看著婁止,故意說與婁止听,「不過,這幼崽看著倒是比你惹人愛。」

語罷,唐律還伸手輕輕撫模一番小狼狗頭頂柔軟細和的毛。

本是睡著的小狗兒因著唐律的動作,半睜了眼,看著眼皮兒很是沉重的樣子,灰藍圓潤的眼中睡意很足啊。應是未察覺甚危險之類,便又疲倦地闔眼繼續睡著。

看著唐律溫柔的動作,含著柔光的眼神,婁止語氣帶上一絲抱怨,又是撇了撇嘴,嘆口氣道︰「合著今日我便是又添了一與我爭風吃醋的?」

婁止不由想到了唐律的清風苑中,自己四年前送予唐律的傻貓唐小明,以及兩年前送的死蠢鸚鵡藍和尚唐果。現下…

想及這些,婁止又長嘆口氣。

唐律見婁止這副模樣也是覺得好笑,開口道︰「可別故作這番模樣,哪是有你這般將爭風吃醋用在自己身上的?」頓了頓,「先莫說這個,這狗兒也是得有個名字的。」

听得唐律如此問了,婁止嘿嘿一笑道︰「這我早已是想好了。」

摟著這笑得如此不懷好意,指不定取了甚作怪的名字。

唐律輕鎖雋眉︰「你倒是說說。」

莫不是為了報復自己給那貓取了小明這等名字,準備給這狗兒取著甚小謹小律之流的名兒?

唐律心下倒有些糾結,卻也是作了些心理準備的,不料听了婁止出口的名字,差點是沒咳出聲來。

「婁發財。」

唐律半天才順上一口氣︰「怎的取了這樣一個不入耳的名字?」

婁止卻是一臉對這名字的喜歡,似乎很是滿意這名兒啊︰「見著別人家的狗都作什麼旺財、元寶、富貴兒的,我婁止養的狗自是不能落後了去。」

婁止本來是想著些個威風極了的名字,想讓著唐律給選上一個。不過又想著方才唐律撫模著狗頭的溫柔模樣,便是不能讓那狗得意了去。便算是報復吧。

唐律卻是捂嘴笑著,眉眼微彎,又有些強忍著笑意,不願讓自己笑得太過失態。不過,那止不住發抖的雙肩是怎的回事?

「婁發財?好!」唐律適才緩和了些,似是正色點點頭。

一旁的婁發財又是微抬眼皮,輕輕嗚咽一聲,對著唐律大腿蹭了蹭,仿佛對這個名字滿意一般。

婁止清清嗓子,才問起正事來︰「先是不說這狗了。先前謹之與曾謙祖交涉一番,可得了什麼有用的信息?」

唐律亦是收斂了些笑意,鹿眼漫著些許肅然,語中帶著諷意︰「這位曾大人藏得很是深啊。提及宋家,只得作著哭腔,一個勁兒直表自責與歉意,哭道著自己當初未能找出凶手。其余的,只字未提不說。連是我所問及的暗殺一事,也都是打的官腔,未說與關要之處。」

「如此這般,倒是有些不應該了。撇開宋家之事,這殷相派人暗殺他的緣由他怎會不知?」听罷,婁止面上添上峻然,漆黑的眼底醞沉著難明情緒,細細思索著,「可是曾謙祖有甚把柄在殷相手中?」又一頓,搖了搖頭,「不對,就算是有著把柄,此番都已是危及性命了,他還害怕顧慮些什麼?」

「我亦是如此想過,」唐律對著婁止點了點頭,二人倒是想到一出去了,「現如今只待一封飛鴿傳書了。」

婁止旋即問道︰「可是有了什麼線索?」

「也並非算是什麼線索,只想確認些事情罷了。」唐律看著婁止,不禁笑得柔和。饒是再深沉的話題,見著眼前明亮耀眼的臉,怎的也無法露出那般凌厲的神情。

婁止听著唐律如此說,也便不準備繼續問下去。唐律若是得了什麼有用的消息,到時候自是會告訴自己的。

「想來飛鴿傳書無論是打哪方來,至少也是得登上好幾日的。」婁止想到接下來幾日便有得時間與唐律獨處,很是愉悅歡欣,「那現下這兩天應是有空余的時間了?」

唐律當是將婁止心思看得透透的︰「是有著幾日空閑。說吧,便又想著做些什麼?」

「嘿嘿,知我者,唯公子律也。」婁止星目含光,繞著星芒,「咱就在燕城里游耍一番,也是不能白來一趟的。」

「行啊,左右沒什麼事,」唐律點頭,想到甚又笑道,「你也應是給十三公主帶些好東西回去的,」見婁止未反應過來,又繼續道,「我倒是與燕城白家二少頗為熟絡。」

婁止恍然大悟︰「你倒是提醒我了。」

婁滿性子雖野,但誰不知十三公主卻是最喜歡收藏些名字佳畫的。

燕城白家是大祇出了名的書香世家之一,家主白老先生白虹書畫雙絕,便是千金難求得一字。婁滿自小就很是仰慕這老先生的才華。

「謹之有熟絡之人,便是最好的了。」婁止笑道。

這白家二少白故,便是白老先生的親孫子。既然唐律與之認識,上門拜訪也是容易些的。

「回了客棧,便遣人去趟白府告信一聲,得了準話便去拜訪。你雖身為大祇皇子,但拜訪別人府邸,也是不能失了禮節的。」唐律緩聲囑咐,語氣平和溫柔,望著婁止的眼中柔光琉璃似水澄澈。

「嗯,自是應如此,不能唐突的,」婁止有些隱隱擔憂,「可是傳聞這白老先生脾氣古怪得緊,有些擔心他是否會不願賣給你我字畫。」

「若是說買賣,便是過俗氣了。白老先生可不是那功利愛財之人,只看能否得了他的眼緣,願意贈予一副罷了。」唐律輕笑,因是想到些有趣好笑之事,笑得有些莫測難辨其中意味,「至于老先生的性子,以前听白二少提起過,便也不算作古怪,不過十分有趣倒是。到時候你便知道了。」

婁止挑挑眉,目中明顯帶著不明所以,還是對著唐律似懂非懂地徐徐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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