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是晚膳時候。
火卷的雲霞映繞蒼穹西際，嬈色難退，不肯謝幕。
公主府內，也映得恍然漫上暖醉的裊煙。
均已是坐了下來，嘉肴美饌滿桌。
都沒怎的客套俗禮，提筷隨性地吃著。
「十一，你說，三哥何時能回來啊？」咽下口中的水晶玉珍蝦餃。婁滿想到什麼，滿眼水光，看著婁止。
婁止放下手中的碗筷，眼中含笑︰「你哪是想問三哥，想問你的殊海哥哥何時回來，便直說了去，盡是拐彎抹角。」又端起一旁的花瓷茶杯，喝了口茶水
「這不是…為了顯得矜持些。」婁滿松鼠似的，小嘴不停地嚼著什麼，從里邊兒勉強擠出清晰的幾個字。
「咳咳…」卻是讓婁止差點將口中的茶噴出來，竟是生生將自己給嗆著了。
身旁的唐律忙替婁止順了順氣兒，目光中閃著趣味，出口卻是帶著關心的省誡︰「怎的這般毛躁？」
半晌，婁止才順過氣來，看著唐律，卻是指著婁滿︰「矜持？」又轉頭對著婁滿，「你何時矜持過？在莫殊海面前，恨不得貼了上去，還矜持？莫讓人听了只當笑話。」
婁滿皺皺小鼻子，嘟嘟嘴︰「有你這樣與小姑娘說話的嗎？」又微微揚起下顎，一臉得意，「反正，早晚是得嫁與殊海哥哥的。」
這話倒是逗得婁止與唐律相視而笑。
衛心和衛錦遙見了眼前的情景，滿是迷茫，隨後則是自顧自地吃著。
「得了，就你這小胖墩兒似的身材，都快媲美二柱了，莫殊海看得上你？」婁止戲笑道。
而婁止口中的二柱，便是婁滿養的那頭雪狼。本應是矯健駿美威風凜凜的狼匹姿態，卻是被婁滿喂得胖似一頭小豬仔。
婁滿听了，卻是急了。將碗筷重重放下，眼中全然不滿與氣憤︰「你才胖！明明…明明我一點都不胖！」婁滿低頭便見到自己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兒，又捏了捏，綿綿軟軟的肉感讓婁滿瞬間焉了氣兒，「也不是很胖啊。」
婁止見此，自知玩笑差不多也就到這兒了。
看了婁滿垂頭嘆氣的模樣，忙揉了揉婁滿柔軟的頭發，墨眸中帶著寵溺的光彩，語氣也不是先前的調笑，倒算是溫和了些︰「是是，方才我眼神不怎的好。我們小滿一點都不胖，肉肉的，瞧著多可愛。」
「哼。」婁滿瞥了婁止一眼，一陣鼻音。
婁止意識到這力度不夠，繼續帶著諂媚哄道︰「待咱小滿長成了大姑娘，定是傾國傾城，整個大祇都難有能及得上你的。到時，莫殊海定會求著娶你。」
「真的？」婁滿側頭望著婁止，圓圓的眼里閃著不確定，抿了抿小嘴巴，卻是怎麼都掩不住嘴邊的笑意。
「真的，不信你問問謹之。」婁止轉眼對著唐律挑了挑眉。
唐律得了婁止的眼神，笑著緩緩點頭︰「十三公主，今後定是美絕天下。」溫和的眼神縈繞在婁止與婁滿之間。
真是，十分有趣的一對兄妹。
婁滿適才心滿意足地繼續用著佳肴點心，語氣滿是好奇，問婁止︰「對了十一，前些日子你得了位美人？快與我說說。」
倒是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婁止滿眼無奈，反射性地望向唐律，見對方笑意不減，才稍作松口氣。輕輕聳了聳肩，一聲嘆息︰「便是安排在偏殿住著。依著父皇的意思，也只能這般先安頓著。」
「誰問你這事了。我便是想知道那美人相貌生得如何，性子是否喜人，還有…」婁滿不著痕跡地瞥了唐律一眼，又沖著婁止繼續道，「你是否喜歡？」
「你個小腦瓜盡是想些甚？」婁止雖是無奈，卻也還是認真回答婁滿的問題，「這相貌，倒是比一般小宮女好看些，除此之外也未覺有甚特別之處。至于性子，唯唯諾諾很是溫順，將她置在偏殿，倒也本分未有甚怨言。只當是個長我一歲的小姐姐罷了。」
語罷，婁止又向著唐律抬眼。眸光真切，似是在看著甚稀世珍寶，笑意從墨色清亮的眸中漩漲漫上，連波浩渺，在星辰雲河中掀開漣漪波瀾。
也不知只是說給婁滿听的，還是另有深意地說與唐律。
听罷，婁滿只覺無趣，努努嘴。
見此，婁止又補充道︰「你若真有興趣，不日得了空便去伏頊殿瞧上一瞧便是。想來都是年紀差不得多少，應能說與一處去。」
婁滿玩伴也是不多，剛識得衛心卻是個少年，倒還是有些避諱的。這番話中意思，倒也算為婁滿著想。
眼中驀地漆亮，帶著興致，婁滿本就是喜歡些個好看的人事，此番婁止也是說到婁滿心底了。婁止大抵是了解自家妹子的。
「這可是你應允了的，」又想到甚好玩有趣的事兒，婁滿又是期待，眨眨忽閃忽閃的大眼楮，開口道，「這幾日正是城中碧爻湖的燈會，今兒個謹之哥哥他們也是都在，便一同去湊個熱鬧？」
待在這公主府，或是回宮，想著也未有甚有趣之處。婁止便覺婁滿的提議可行，也不好掃了妹妹的興。便點頭，又問著唐律的意願︰「我覺著尚可，不知謹之是否有那興致？」
「反正現下也是無事，去燈會瞧上一瞧也是有趣。」唐律聲音柔和似綢撫過，又掃過衛錦遙與衛心含著期待與激動的眼神，笑道，「心兒與阿遙應也是想去的。不過，逛著燈會，帶著小明定會有些不便，便麻煩公主的人將它送回宮去。」
燈會人多擁擠著，別把那心肝寶貝似的小貓兒弄丟了去才好。
「這倒不成問題。」婁滿干脆應道，聲音似黃鶯清脆動听。
「那晚膳用完，稍作歇息，便去城中碧爻湖，」婁止彎起嘴角，笑意正盛，彤色雲霞在婁止俊朗的面上映著耀人的光彩。寵溺地輕捏婁滿的鼻子，「只是一輛馬車定是坐不下的。便只得麻煩你這貪耍的小祖宗多備輛馬車了。」
婁滿這次也未反駁甚的，剛被捏過的小巧鼻頭泛著可愛的紅意，倒是語音帶著小小得意︰「待會子便吩咐下去便是。我與阿心、阿遙坐一處，定是不會擾了你與謹之哥哥的。」古靈精怪水眸噙著些淘氣之色。
婁止撇嘴——看把這丫頭寵的。
一室和諧美好。
多年之後回想起此番景象，也只道歲月蹉跎，時光颯踏，世事無常惹人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