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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向來神氣,怎的現下連藥都不敢喝?」婁止帳中,唐律坐在婁止榻邊,端著藥碗,謔笑著婁止,「怕苦?」

一旁的老太醫與一個小醫倌倒是憋笑了許久。太醫院誰不知道?

——這十一皇子啊,最是怕苦。

素來給婁止的藥,總會搭上些姜糖送去。可如今在這山野之中,上何處找那姜糖去?如此,只能委屈婁止了。

婁止晶亮的眼中,交錯著不滿與被人戳穿短處後的惱羞。很是嫌棄地盯著唐律手中的灰瓷藥碗,隨後猛地撇過頭,口中半晌才蹦出倆字兒︰「不喝!」

想來定是動作太生猛,扯著左肩的傷了。出聲時,俊俏的小臉一陣扭曲,帶著咬牙切齒。隨後又礙于面子,婁止強忍著疼痛,故作峻然穩定的神態。

唐律無奈搖搖頭,璃透的眼底流過一絲精光,輕聲笑道︰「若真是怕苦,不喝,也未嘗不可。只是…」故意拖長了清逸的聲音,似是賣著關子。見婁止緩緩轉過頭,眸光閃著疑惑不解,唐律才又繼續開口,「恐怕你就得在這床榻上,再多躺上個把月了。」

「胡說?傷在肩上,哪用得著躺如此之久?」婁止皺著眉,認定唐律現下正是唬自己喝藥。

「我從不說無根據的話。」見婁止這模樣著實可愛,唐律內心不禁發笑。又轉而看著劉太醫,「劉太醫?」

老太醫受了唐律別有深意的視線,自是懂得唐律的意思,向著婁止微微彎腰,趁機斂了方才的笑意,儼然一副老太醫嚴肅的神情︰「十一皇子,律公子說得在理。您這傷可真是馬虎不得。本就是掉肉穿骨的重傷,得在床榻上養好一段時日。您若是不喝藥,傷口愈合得慢了,可不得再養上一兩個月。」

婁止想反駁什麼,看著面前二人一唱一和,微啟的唇又憤憤閉上。

「嗯?」唐律將藥湊到婁止面前,輕挑眉眼發聲,笑得意味深長,示意婁止喝藥。

不就是…喝藥嗎。

婁止本是俊朗的五官皺到一處似的,右手極為緩慢地抬起,正欲接過藥碗,被帳外一陣熟悉的聲音打斷。

「主子?」帳外是衛錦遙,朗亮的聲音傳進來,格外清晰。

唐律看了婁止一眼,似是在征求婁止同意,見對方輕輕點頭,才開口︰「進來吧。」將藥碗放在榻旁的矮凳上,視線落到剛進來的衛錦遙身上。

倒是讓婁止暫時松了口氣,心中嘀咕這衛錦遙來得正是時候。隨即轉頭對著衛錦遙粲然一笑,曜黑的眼底帶著贊賞。

卻是看得衛錦遙渾身不適,嘴角微抽,只覺莫名其妙。

莫不是,這十一皇子,吃錯藥了?

雖是如此想著,倒還是恭身向著婁止行禮︰「十一皇子。」

「阿遙來尋我,可是兄長有事?」唐律眸中流光微沉,思量著什麼。

衛錦遙忙點頭,澄澈的眼中不加修飾地盡是欽佩︰「主子果真神機妙算。」

先前唐律便讓衛錦遙在二皇子婁琬的帳前候著,若婁琬有何事,便好衛錦遙來喚自己。

衛錦遙這模樣,讓唐律頗是無奈。也只有衛錦遙這單純的性子,才會覺得自己未卜先知。

唐律起身,看著婁止,笑得清雅︰「兄長想來是有要事,我便先去了。」

「去吧去吧。」不露聲色地瞄了一眼已放下的藥碗,此刻的婁止自是巴不得唐律快些離開,自己好趁機倒了那惱人的苦藥才是。意識到自己語氣過于急切,才又笑得彎了眉眼,「謹之可是要快些回來。我一個人,甚是無聊。」

唐律笑著點點頭,音色溫潤,說出的話卻是讓婁止心涼了半截︰「想著清明如今動作甚是不方便,我定會早些回來,親自給清明喂藥才是。」便是在提醒婁止,他的小心思自己清楚得緊,就算把藥倒掉也是無用的。

無視婁止似是生無可戀的頹然目光,唐律便與衛錦遙一同走了出去。

婁止瞥了老太醫一眼,卻听得老太醫吩咐著旁邊的小醫倌︰「藥涼了,把這藥端去熱熱。」婁止更是愁眉苦臉。

——這藥,怕是越熱越苦。

第二日的狩獵結束未過多久……

現是日沉西下,夜幕已然降臨

「不知兄長喚我過來有何要事?」唐律進入二皇子婁琬帳中,向著坐在桌前的婁琬,微微俯身行禮。

這話卻讓婁琬有些不悅,目光凜厲,語氣亦不怎麼和氣︰「若本王無事,便不能喚你來?」

唐律內心這才收斂了與婁止相處時的輕松心態,眼底醞沉杳黯。

倒是忘了,這位兄長,容不得別人質疑。

「是律多言了。」輕輕頷首,示著歉意。唐律淺笑,語氣帶著些謙卑,適才讓婁琬悅色了些。

「謹之便坐下吧。」

唐律這才在婁琬對面位置坐了下來,等著婁琬的後話。

「你這次,確是讓本王失望。」婁琬似是漫不經心地轉動著左手拇指處的翠玉扳指,目光聚在手上,並未正眼看唐律。厚沉的聲音繼續陳述著,語氣雖較穩靜,卻又透著顯著的不滿,「本王以身犯險,才換來婁衡的人情。」

婁琬話中之意很明顯。之前為婁衡冒險擋刀,就是讓婁衡欠著自己一個情,關鍵時候保自己棋盤的勝算。如今婁止為唐律受此重傷,讓婁琬與婁衡之間兩清。叫婁琬如何不氣。

「是律考慮不周,兄長責于我,是應當的。」唐律略低著頭,眉頭微蹙。映在婁琬眼里,倒是自責的模樣。

婁琬見此,也不好再責備唐律。驀然轉了臉色,輕笑︰「不過這次倒也看出,十一很是看重你。」

「于兄長,如此也並非壞事。」唐律緩緩抬頭笑得溫和,眼底深峻,難辨情緒。

婁琬向來不會注意這些,听罷,只道︰「你說。」等著唐律解釋。

「以三皇子的性子,兄長應知他不會倚著十一皇子的傷,去抵你與他的人情才是。」唐律循循道來,「但那傷,亦不是白受。也不難看出,三皇子對我有些許不滿,自是因為我欠十一皇子的。」

「謹之是說,本王于老三的救命之恩並未消斷。于他,這次是我們欠十一的,自然對我們要少些防備。如此看,倒不失為一件好事。」婁琬目中是成竹在胸的冷峻深意,「想來也是時候與老三談些事情。」再看向唐律,語氣輕松了許多,「本是想與謹之論之後的對策,現在倒沒甚可言。」

便命人沏了上好的雲錦清茶,與唐律細細說了些現下朝中情勢。

不過是,利益權勢便可囊括罷了。

「兄長若無別的事,我便先退下了。」已是一個多時辰過去,唐律開口。

「現下謹之還有要緊事?」婁琬問道,劍眉微鎖,他不喜未知事物。

唐律想到什麼,笑得昳麗,琥珀明眸靜和似海,竟讓婁琬不由有了一絲失神。緩聲笑道︰「喂藥。」

婁琬微愣,卻未多想,旋即亦是笑得深沉︰「謹之與十一關系愈發好了。那便去吧。」隨後揚了揚手,示意唐律退下。

「十一皇子,這藥已是熱了許多遍了,您倒是喝點。」還未進帳,唐律便听得婁止帳內傳來陣含著焦急的聲音。

應是小醫倌正勸著婁止喝藥。

輕輕掀開帳簾,走了進去,笑意恍若潤雨清風迎面,聲音似是佳釀美酒,醇香沁脾醉人︰「我便曉得,以你的性子,定是不會乖乖喝那藥的。」語罷,走到榻前,從小醫倌手中接過藥碗,「劉太醫呢?」這是在問那醫倌。

「冠成侯派人把劉老請走了,說是葉小郡主受了涼,怕是染上了風寒。」

唐律輕聲開口︰「也是不早了,你也下去歇著吧,這里交給我便好。」語氣溫和卻是毋庸置疑。小醫倌便行禮退出了營帳。

此時營帳內便也只剩唐律與婁止。

婁止看著唐律緩緩坐到身邊,周圍漫著茶的清雅沁人,又繾綣著墨香的溫存——全然是唐律的氣息。內心鼓動著,微微啟唇,卻又不知說些什麼好。

「不願喝藥,可是想著我喂你?」唐律戲謔。

手上的動作並未停下,修長如玉般的手端著碗,又舀了一勺放在自己唇邊吹涼,才遞予婁止。

唐律整個人清雅干淨,唇紅卻昳艷,神情很是認真。便未做什麼,只是看著,就已是撩撥掀起婁止心底的驚瀾。

「怎的?已喂到嘴邊,還是不願喝?」唐律見婁止未有什麼反應,又出口調笑。

婁止才回過神,慌忙張嘴含過那勺藥。卻因著突然的動作,些許多余的藥汁順著嘴角浸了下來。

唐律將勺子放回碗中,得空的手拭著婁止唇邊的藥汁,動作輕緩︰「受傷了,還是這般毛躁。」手卻徒然間被婁止的右手握住。

清苦的藥滑進喉頭,此刻卻從唐律指尖觸踫的地方蔓延出絲絲甜意,侵入婁止心頭,有什麼強烈似火似潮已是要噴薄而出。待反應過來,自己已握住了唐律的手。便見咫尺間唐律眼中閃過的錯愕。

——好想…好想擁有眼前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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